緩 歸

一

正月下?lián)P州。“下”字里面有風(fēng)，有槳，有開花聲，坐在車子里也能聽得到。

侄子瑞陽在揚(yáng)州上班，弟和弟媳就在當(dāng)?shù)亟o他買了房，一家三口常在揚(yáng)州過年。弟在視頻里對我說：“哥，你們一家也來揚(yáng)州過年吧，我這兒離瘦西湖近，步行十幾分鐘就到?！?/p>

進(jìn)門已過午，弟媳端菜上桌，我們洗手入座。在高速上彼此就一路聯(lián)系，他們打了一點(diǎn)兒“提前量”，人到菜熟，剛剛好。弟媳主廚，每餐都有皮包圓子。皮包圓子是當(dāng)?shù)剡^年菜，用豆腐皮包肉餡，呈枕頭狀，下平底鍋用菜籽油煎至兩面金黃，吃時再蒸。在家過年時，都是母親做這道菜，后來弟媳接過母親的鍋鏟，也做出獨(dú)有的味道來。

飯后不休息，我們結(jié)伴去逛東關(guān)街。東關(guān)街東起運(yùn)河碼頭，西到國慶路，兩里多長，一街吃鋪，熱氣騰騰，滿街筒子人擠人，稠得跟滾粥似的。繼而逛瘦西湖——“瘦”字精妙，一份好山水，由它點(diǎn)了睛，何況如今又是一個以“瘦”為美的時代。登熙春臺，“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臺”，老子所著，如在目前。

春已破題。從淺草到柳梢，從泥土到半空，從水面的浮鴨到城頭的流云，都能嗅到絲絲春歸的消息。推開二樓一隔扇窗，整個湖景便鋪在眼前，如縱向展開的一軸畫——窈窕一湖，曲岸蜂腰，似有還無的青色，籠絡(luò)枝頭。

柳眼未舒，而蠟梅已殘。蠟梅是寒花，骨子里藏著先知——知寒，知暖，知春。

春到揚(yáng)州，無須煙花三月。

二

大清早，爆竹聲就在自家樓下響起來，東一家西一家的。我在床上發(fā)蒙——過錯年了嗎？半天才想明白是正月初五，買賣人家要起早迎財神。

這天，講究人家會將幾天積攢的垃圾“送”出門，謂之“送窮”。我無送迎，就起身去龍華山，訪日照泉。年前年后這些天，只顧忙吃忙喝，倒是冷落了郊野。路過一個個村莊，皆“田閑人懶”——地里的活兒還沒出來，都消歇著。

許是多吃幾日咸鹽，抑或是多翻了幾卷舊籍，相對于桃紅柳綠，我偏愛這“秋冬之際，尤難為懷”的荒廢。歲月殘痕，荒蕪可售。

春氣入泥，土軟膏融，不深的一條洼子，竟走得人一身薄汗，也兩腳紅泥。最先見到的春物，竟然是雙衣花，不多的幾株，于荒寒的邊緣吐出一星半點(diǎn)兒的生機(jī)，若云霓之光。雙衣花地下結(jié)果，其實(shí)是莖，青黃不接時，我們曾掘它煮粥療饑。冬去春來，總是它搶著出頭，頂著春寒，把泥土深處的暖意湊成一朵朵報春花，讓人眼睛一亮。來得早，去得也早，清明后，青蠶豆上市，它便悄隱于地下，不說再見。

在日照泉邊，撿到一塊“上水石”，狗頜狀，鞍部有個在喀斯特地貌中常見的“漏斗”。許是別人采來，嫌品相不好，棄在那里。彎腰撿起來，掂掂，毛輕，多日不雨，它已經(jīng)干透，成了石干。不要緊，一碗水就能“救活”。

帶回家，養(yǎng)在一只玻璃水槽里。只消半日，它便“醒來”，濕漉的，渾身散發(fā)著老林子里的氣息。尋來些青苔敷上，又植一株小號的石荷葉在“洞”門前。晚飯時再看，青苔和石荷葉都活了，似是春山入戶到我案頭。于是，興起，拍了照片分享到朋友圈，命名為“我豢養(yǎng)的小山水”。

三

正月初七，謂“人日”。雞犬豬羊牛馬，傳說女媧娘娘第七天才摶出人來，可見“做”人難。

其實(shí)，做人是知難不難。劉姥姥說：“守多大碗兒吃多大的飯。”僅此簡單。一部“紅樓”，我頂喜歡這個“積古”的農(nóng)婦，眾人眼中的“女篾片”，確有一身的民間智慧。

人日遐思，念及薛道衡的《人日思?xì)w》：

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

人歸落雁后，思發(fā)在花前。

這是他作為外交使節(jié)出使南朝陳時所作的詩，其背后還有一段趣聞?！端逄萍卧挕份d：“薛道衡聘陳，為《人日》詩云：‘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先肃椭唬骸堑籽裕空l謂此虜解作詩！’又云：‘人歸落雁后，思發(fā)在花前?！讼苍唬骸鹿虩o虛士?！蹦先恕按蚰槨钡锰?，卻襯詩之妙處。

“七不出”是江淮舊俗。我們兄妹小時候，總爭著吵著要走親戚拜年，一斤紅糖一條糕，舅舅家姑姑家，挨家到。大領(lǐng)著小，翻山過澗，順著田埂跑，不嫌路遠(yuǎn)。到了初七就不準(zhǔn)走動，因為“七不出”。

早餐，炒元宵，蘸白糖，就著涼拌茶豆絞瓜絲，這是從我母親開始的家傳，年年如是。母親常說“初七大似年”，初七中午要擺很正式的“十大碗”，跟大年三十晚上一樣。一直沒問過她為什么“初七大似年”，話熟理不明，我老想這個問題，古話能流傳，一定有道理。古話值錢。

吃完炒元宵，兒子一家通常回北京，他們不彈“七不出”的老古弦子。上班的上班，上學(xué)的要抓緊完成寒假作業(yè)，對他們而言，年已經(jīng)過完。照例要往他們車?yán)镅b吃的，是在老家過年不可少的幾樣：臘腸、凍米餃和一些蓑衣圓子。東西不金貴，金貴的是磁針石般的“可憐天下父母心”。在小區(qū)的環(huán)道上，遇著前面一輛車也在裝東西，一家子正為后備箱塞不下犯愁，商量著減掉什么。都要走了，一年到頭，就熱鬧這七八天，家家戶戶。兒子按聲喇叭起步，兒媳和孫女搖下車窗，同我們揮手再見，我說路上開慢一點(diǎn)兒。

同樣的一幕幕，年年上演，也是家家戶戶。

站在路邊，像一棵歇冬的無患子，光禿禿的。一旁的一叢垂絲海棠，枝條已經(jīng)返青，千絲萬縷。心潮起伏，不想立即回家。在小區(qū)里轉(zhuǎn)轉(zhuǎn)，從南區(qū)轉(zhuǎn)到北區(qū)，幾名物業(yè)人員正在清理一棵枯萎的榔榆，榔榆身上還殘存著綁它來時的草繩。我說：“急啥，過一陣子再看看，說不定能活回來?！贝簹w胡不歸？我們山里“春不殺樹”，湖邊漁民“剖魚不摳鰓”。不是偽善，是心存一絲敬畏。

四

過江，去馬鞍山大姐家。以前乘汽渡，現(xiàn)在走長江大橋。走到橋中間，偷空瞄一眼車窗外，茫茫大江上，不見“潮平兩岸闊”，正是“江春入舊年”。

大姐夫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到馬鞍山，不久大姐也帶著孩子隨來，一晃，大外甥都已四十出頭兒。

他們一家住在鎖庫村，屬雨山區(qū)向山鎮(zhèn)，房子底下全是礦。他們已經(jīng)拆遷過一次，早先的村子成了南山礦一個露天大礦坑。近幾年，姐夫他們要面臨第二次拆遷，拆遷范圍的紅線畫了一地，不少人家已經(jīng)搬走，沒搬走的也正在談。

大姐夫領(lǐng)著我去看，橢圓形的礦坑似巨大的螺旋體，坑底的挖掘機(jī)只有火柴盒那么大。我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礦石，在手上擺弄。大姐夫接過去看，說這里面有50%的鐵，10%的硫，這上頭發(fā)亮的不是金子，是硫。他在礦上工作多年，熟悉礦石。大姐夫指著遠(yuǎn)處那些草木稀黃的小土山：“那下面都是好礦，這邊不行，凈是些雞窩礦。先回去吃飯，下午我?guī)闳タ丛缒耆毡救肆粝碌牡V坑?！?/p>

二姐曾說：“大姐家場子大，一個大門樓子進(jìn)去，一個比谷場還大的院子。”我說：“住這院子，比住別墅還要抻朗（舒服）?！贝_實(shí)如此。大姐家的院一角，一只叫雞領(lǐng)著一群下蛋雞；幾畦冬蔬，種在后園，蔥，蒜，芫荽，青糊糊一片。

山村夜深沉，黎明被雞鳴叫醒。頭遍，兩遍，三遍……遠(yuǎn)遠(yuǎn)近近，一村又一村，像遙遙大漠，烽火迢遞。人躺在床上，心亦隨之起伏，沉浸又悠遠(yuǎn)。

有雞鳴的地方是好地方。

次日，大姐大姐夫陪我游“采石”?！安墒墶焙汀安墒伞保邱R鞍山最拿得出手的兩樣?xùn)|西，一個現(xiàn)場看，一個帶著走。在三元洞觀江，危渚臨流，磯頭犖確，罅穴吞吐，聲若鼙鼓。想虞允文據(jù)險而守，韓擒虎趁夜來攻，這里是南北對峙時的前哨，歷來兵家必爭。

大姐夫喜歡看書，他四十多年前在上海買的一套《聊齋志異（鑄雪齋抄本）》，早早地被我據(jù)為己有。如今就要動遷，他的書已經(jīng)打了捆，準(zhǔn)備賣掉。他說你看看可有喜歡的，喜歡就拿走。我挑了幾本。近些年“髀肉復(fù)生”，讀不動大部頭，倒是喜歡回頭讀。挑書的時候，姐夫問我哪年退休，我說不延長的話，還有兩年。

大姐、大姐夫很知足，我也是——不是眼前的光景有多好，而是我們打苦日子過來，苦盡甘來了；不是春天有多好，而是它出現(xiàn)在常常凍醒你的寒夜之后。再過兩年就要退出職場，很多事就慢慢和我無關(guān)了，整理整理心情，讓心境換乘一輛“綠皮車”，慢慢地往前開吧。

五

去蘇灣，一人一車上路。

蘇灣是鎮(zhèn)，在巢北之北，是我的舊游之地。自己青年到此，中年離開，一條不長的“豬屎街”，來來回回走了很多年。在時厭它，離開想它，人總是這樣前后“顛倒”。

擅寫美食的俊生和擅寫新詩的學(xué)舉在鎮(zhèn)西頭等我。接上他倆，一車開到南山水庫。在大壩頂下車，先去看看茶園。南山多酸土爛石，出好茶。

薄雨新晴，茶園干凈。春寒，茶頭未發(fā)，盡是老葉，不見新芽。踩著松糕一樣的凍土，一步一響，似是踩出一道道冰裂紋，這樣一直走到茶亭。茶亭空蕩蕩，四下里好景致，似乎又缺點(diǎn)兒什么。“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原來是缺一茶攤。向陽一面出茶早，腋下冒了些芽，細(xì)看，小臉上都有凍痂，叫人心疼，一芽一葉總關(guān)情。

水好，滿滿蕩蕩一庫，在山褲襠里，清汪汪水，白花花銀。

中午去梁廟集吃飯。梁廟集是俊生老家，一集的沾親帶故，熟人熟地。離蘇灣也不遠(yuǎn)，一腳油門就到?？∩鰱|，點(diǎn)了紅燒牛肉、白斬雞、蝦糊、毛豆米、臭干茼蒿，又啟一瓶白酒。大酒喝不動，小酒怡情，可惜我要開車。主食上一盤生煎餃——薺菜餡枸杞頭餡，各半。

飯后，俊生問我安排，我說走滁河。巢北遠(yuǎn)江遠(yuǎn)淮，滁河是母親河，既到了它老的“門前”，必要禮敬到。

滁河即“滁水”，《水經(jīng)注》有言：“滁水出浚遒縣也?！币粭l古河道，小幾千年興替，博古通今?？∩栏讣易≡诔舆吷鲜{村，八十多歲老頭兒，還下河撈魚摸蝦。記得我和俊生做鄰居時，春夏交替，他院中一口半截缸里，不是泥鰍就是黃鱔，都是他岳父從滁河里撈的?！艾F(xiàn)在起早，農(nóng)貿(mào)市場里還能碰到滁河上來的魚蝦，人我個個認(rèn)得?！笨∩f，“滁河魚，煮出來，味道就是不一樣。”哪兒不一樣，他細(xì)說不上來，反正不一樣。

在陳泗灣看滁河古渡口，再掉頭經(jīng)魯橋、張橋，在高洪村后面上滁河大埂，埂下一條青白大水，縠紋細(xì)粼。春日遲遲，天低野曠，近河兩岸，盡是黑豬油一樣融熟的土膏，彌漫著青青菜色。車在路上，路在河邊，循河而東，一會兒就到三縣交界的古河鎮(zhèn)。再往前，就是吳敬梓的故里了。喜讀《儒林外史》，也向來認(rèn)吳敬梓為鄉(xiāng)親，我們一河吃水，說一種方言。

六

過年不知餓。一個人去登湯山步道，運(yùn)動是最好的消食片。湯山步道是小城的新晉“網(wǎng)紅”，在巢湖學(xué)院后面的湯山上。原先是條上山野路，現(xiàn)鋪設(shè)了石條，成為“步道”。

趕個薄陰的下午，黃黃的太陽，曬不黑影子。第一次走湯山，不知深淺，走到第一平臺，已是汗涔涔。向下山人打聽，對方是水泥廠退休工人，一個矍鑠健談的“半老人”。我們互報了歲數(shù)后，他說：“你才走了三分之一，難走的還在后頭，爬哪兒算哪兒，別硬撐，傷膝蓋?！彼美匣镉嫷目谖莿裎?。

我依著從挑山工那兒習(xí)得的經(jīng)驗，上山不趕，低著頭，折尺步，一步一步踩實(shí)了往上走，邊走邊松扣子，不久，外套夾在胳肢窩。早春難穿衣。坐在臺階邊休息，掏出手機(jī)和妻子視頻，說著這里的熱鬧，這里的陡。妻子說：“看著不高啊?！蔽艺f：“高哦，又高又陡，有香爐峰的高，比香爐峰陡?！毕銧t峰在京西香山，她常去。

扶膝向路，看著前頭的路一根腸子似的從山頭掛下來，心里盤算：“爬到第二平臺，就歇?！?/p>

等爬上第二平臺，前頭一大段平路，似乎不難走，再舉頭看山近可觸摸的樣子，心又有不甘。巢城四周這些山頭，天天見，可沒幾個被我真正用腳踩過。鼓足余勇，向上攀去。世上事無可無不可，試著往前走，走哪兒歇哪兒。想到蘇軾《記游松風(fēng)亭》中那句“此間有甚么歇不得處”，會心一笑。

果然是陡，又窄又陡，陡得不能直上直下地走，要“之”字形地迂回折疊。兩邊都是巉巖凌空，一陣風(fēng)不識時務(wù)地橫吹過來，額外再添一個“險”字。反復(fù)默念著小時候在老家?guī)兔ψ鲛r(nóng)活兒，父親教給我的一句口訣“眼是孬種，手是好漢”，人慢慢登了頂。

峰頂是個百十平方米的坪，一塊猴頭石蹲在中間。日在西，站上山頭的人，個個臉上似有油彩。敞著懷，坐在大石上歇透。起身，東西看一回，又南北看一回，一路爬山的辛苦所得，都在這里。細(xì)想，攀登所嘗，又不都在這里。

冬春暮短，原路下山，余暉在前，山上的一切好似都在收拾自己準(zhǔn)備入暮。不時停下來看石看樹——棠梨、樸樹、細(xì)榆、黃連……皆小而老，伶仃貌，都是些能吃苦的樹；蠻石如斗，石疊石，牙黃色，像史前人類的遺存臼齒。路左有條單軌，到山腳才發(fā)現(xiàn)軌上停著幾節(jié)機(jī)車，才知是為修步道運(yùn)送材料的。早幾年龜山步道在修時，我去看過，當(dāng)時還是騾隊馱石料，騾糞蛋子灑一路。

進(jìn)步不知不覺，然肉眼可見。

七

早起，在丁崗河公園跑步，這是春來第一跑。遇著跑友，互道“過年好”。春歸人亦歸。

回來路過“草城子”（城北最大的菜市和花木市），碰到老品種菠菜，帶泥的新鮮，買了些回來。菠菜越冬，算不得新上市，圖它是老品種，菠菜味兒足。

低著頭，在水池里洗菠菜?！岸露招掠昵?，草芽菜甲一時生。輕衫細(xì)馬春年少，十字津頭一字行。”用白香山的詩句洗菜，怕也是可以的。

菠菜炒整棵，整棵藏泥，難洗，要一棵一棵扒開，在水頭底下沖。正洗著，遇著另類，細(xì)長的白色根，混在菠菜的紫紅根里，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薺菜，再熟悉不過，真是“春天來夏天走，食一二遺八九”。揀揀，還有幾棵，一并挑出來，和菠菜摘下的根放在一起。想想，把它們又拿回來，擇去根，洗洗，放進(jìn)擇好洗凈的菠菜堆里。

“一瓢水也是好的?！边@是水上勉在《今天吃什么呢？去地里看看》的書中所說。他在寺里做小和尚時，洗菠菜，把根掐掉，住持走過來說：“別把最好吃的部分扔掉?！?/p>

菠菜“蝕頭”大，一筐炒一碟，要多洗些。接著洗，又遇到一根非菠菜，便是沒有開花我也認(rèn)得它，是繁縷。小個頭兒的繁縷，喜歡熱鬧，喜歡串門兒——青椒，茄子，韭菜，芫荽，豌豆尖，葫蘆頭，它都喜歡往跟前湊。

這棵繁縷，我就不讓它下油鍋了。它的根須上，掛著幾粒肉眼幾乎不見的土蛋蛋，一片生機(jī)。走幾步，從廚房到客廳，推開客廳的玻璃窗，有幾只花盆閑在窗臺上，里面絨氈似的鋪著一層青苔，戳著幾莖薺菜，還有一棵匍匐的萹蓄。用花鋤掘開一個小口，把它栽進(jìn)去，敷上土。

小小的善，繁縷知道，春知道。它應(yīng)該在路邊，隨時準(zhǔn)備匯入草綠色的軍團(tuán)，和春歸同步。

孫遠(yuǎn)剛，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散文》《散文選刊》《散文百家》《安徽文學(xué)》《廣西文學(xué)》等。曾獲孫犁文學(xué)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