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湯若瑜,1920年9月出生在江蘇省灌南縣湯溝鎮(zhèn)一個大戶人家。我的外祖父湯曉滄是晚清秀才,在湯溝地區(qū)是很有名望的紳士,喜歡書法、繪畫??箲?zhàn)爆發(fā)后,母親上學的板浦地區(qū)被日機炸毀,學校只好長期放假。
母親在家和湯化達(后成為上海電影制片廠著名導演)、許云綿、湯明霞(我大舅的長女,我的表姐)等幾個愛國青年經常談論抗日的事。1938年前后,湯溝小學教師湯曙紅(東海師范畢業(yè)生、革命烈士)成立了讀書會。不到兩個月,會員發(fā)展到近百人,母親和湯明霞這姑侄倆都參加了。讀書會里,湯曙紅、湯化愚等人經常以講故事的形式,宣傳共產黨的抗日英雄人物和事跡,如抗日女英雄趙一曼等。會員們聽后,內心充滿對日寇的仇恨!
1938年3月25日,“湯溝鄉(xiāng)民眾抗日自衛(wèi)隊”成立,我母親和表姐又成為了第一批女隊員。可當?shù)赜行┓饨ā袄项B固”卻開罵了:“湯家的門風從未敗壞過,直到出了這倆瘋丫頭!”
母親和表姐聽后氣壞了,認為“愛國不犯法,抗日沒有罪”,還跑到街上買了灰布,各做了一身灰布軍裝穿在身上,有意在湯溝街上走來走去,讓那些“老頑固”也沒辦法。
1939年春節(jié)期間,我父親張克辛受中共山東分局委派,與湯曙紅等自衛(wèi)隊領導聯(lián)系上,成立了“八路軍隴海南進支隊第三團”,湯曙紅任團長,我父親任副團長兼海屬中心縣委書記。湯溝抗日自衛(wèi)隊正式成了中共領導下的抗日武裝。從此,三團馳騁敵后,浴血征戰(zhàn)。皖南事變后,三團被編入新四軍3師,為9旅26團;1941年的10月,又轉編入新四軍4師。
在三團成立大會那天,外祖母和大舅母聽了本家族叔的挑唆,把我母親和表姐關進后院柴房里。當時我母親18歲,表姐16歲。她倆下定決心一定要逃出去參軍。趁夜深人靜時,倆人硬是把柴房小窗戶上的幾根木棍撅折,爬了出去。柴房外是野地,當夜又下著雨,她倆冒著雨、餓著肚子,連夜走了二三十里路,找到了三團住地。湯曙紅看兩人淋得像落湯雞,十分感動,立即把我母親和表姐介紹給團部幾位領導。那是我母親第一次見到我父親。
經過團部幾位領導決定,我母親和表姐被一起分到三團宣傳隊任宣傳員。宣傳隊女同志多,母親又認識了很多姐妹,如馮樹芬(開國中將蘇靜的夫人)、朱達貞(華東電業(yè)局長于康的夫人)等,后來都成了一生的好戰(zhàn)友!
母親正式參軍后進步很快,1939年3月底光榮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成為三團第一批女黨員!母親終于在黨和革命先驅的引導下,成了抗日女戰(zhàn)士。
1942年前后,我母親在中共灌云縣委任組織委員(后改任縣委組織部長),負責下邊各區(qū)委組織工作,發(fā)展新黨員,以及一部分地下黨的聯(lián)絡工作。
有一次,縣委交給我母親一項重要任務:把各區(qū)委發(fā)展新黨員的名單及各區(qū)委與地下黨聯(lián)絡人員名單交到中心縣委去。這份名單有幾十名黨員、干部的姓名,如落在敵人手中,后果不堪設想!接受任務后,母親帶著只有14歲的縣委通訊員小方上路了。
到中心縣委有三四十里路,包括一段水路,中間還要經過敵占區(qū)。母親和小方來到一處渡船口,雇好了一條小船。船工正要撐船離岸時,河堤上突然冒出十幾個穿黑衣服的“二狗子”(偽軍)。母親心猛地一緊:出現(xiàn)險情了!小方還是個孩子,萬一敵人一嚇唬,講話不慎露出破綻就麻煩啦!
母親趁敵人還沒到身邊,先囑咐小方:“如偽軍問起來,就說我倆是姐弟關系,其他什么也別多說?!?/p>
小方性格內向,原本話不多,聽后點了點頭。
“二狗子”走近后,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要檢查,先指著母親問你們從哪里來,到哪里去?母親是本地人,對當?shù)仫L俗、地理、人情十分了解,說話鄉(xiāng)音也重,就說是從家里出來,到灌云縣“徐二大爹”(家鄉(xiāng)方言,大爹就是大伯的意思)家走親戚,并說自己是“徐二大爹外甥女”。這“徐二大爹”在灌云一帶原是大土匪,日本人來后又投靠鬼子成了漢奸,手下有近千人的土匪武裝。偽軍小頭目還有點不信,又問起徐的大老婆叫什么、有幾個孩子等等。也巧了,母親做組織工作,我黨有一位女地下黨員武一民(后任清江市人民醫(yī)院院長)在打入徐部前,就是母親代表組織找她談的話。母親生前講,武一民在敵人內部很能干,和“徐二黑子”(老百姓給徐起的外號)大老婆結拜為干姐妹,為黨送出很多有價值的情報。武一民在情報中,專門介紹過徐二黑子家庭情況,所以我母親對徐家是了如指掌,對答如流。
這時,偽軍中有個年齡較大、像是班長的人對小頭目講:“這姑娘答得挺對!既然是徐二大爹家的親戚,就算了吧!徐二大爹咱們得罪不起!”小頭目手一揮,說:“好吧!你們可以走了?!?/p>
雖然這次遇敵有驚無險,但母親還是驚出一身冷汗!
后來,地下黨同志匯報上來說,那位年齡大一些的“偽軍”也是地下黨員。母親雖不認識他,但他可能有些認出我母親了,所以在偽軍小頭目面前打掩護,化險為夷。
(本欄編輯 于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