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植夫與皖南事變

一

林植夫（1891—1965）原名林葆睽，號翁康，1891年9月15日生于福建侯官（今屬福州市），早年留學日本，參加中國同盟會。1935年，林植夫參與李濟深、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等在香港成立的中華民族革命同盟，并任政治委員會書記。當時葉挺在同盟中任軍事委員會委員，兩人彼此互相器重，私人感情也很好。

1937年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中華民族革命同盟決定全部入京（南京）共赴國難。林植夫從香港經(jīng)廣州、衡山，于9月12日到南京。鑒于國民政府已實行抗戰(zhàn)，同盟目的已達，同盟最高干部會議遂決議解散同盟。不久，葉挺經(jīng)國共兩黨批準出任由南方八省紅軍游擊隊改編的新四軍軍長。受葉挺之邀，林植夫于1937年12月到武漢參加新四軍，初任軍部上校秘書，后出任新四軍政治部敵工部代理部長。

二

在皖南事變中，1941年1月12日，當彈盡糧絕的新四軍被國民黨重兵圍困于皖南涇縣石井坑時，林植夫以新四軍代表的名義下山談判，被國民黨軍第108師扣押，后被囚禁于上饒集中營。在獄中，他以老同盟會員和無黨派人士的身份，協(xié)助集中營中共地下組織做聯(lián)絡難友工作，與國民黨特務作斗爭?？箲?zhàn)勝利后，國共談判釋放政治犯，林植夫于1945年年底出獄返回福州。

1946年6月19日，林植夫寫成《新四軍皖南事變及其前后》長篇回憶錄。原稿為其在廣東的好友尹時中先生所保存，1968年尹將手稿獻出，但缺了第二部分（皖南事變紀實及被國民黨監(jiān)禁經(jīng)過）。

1978年11月，廣東省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將尹時中先生獻出的林植夫回憶錄的第一部分《抗戰(zhàn)的三年間》，以《我在新四軍的親歷和見聞》為題，發(fā)表在復刊的《廣東文史資料》第22輯內(nèi)。文中，林植夫從黨外人士的視角，詳細地回顧了皖南事變發(fā)生之前皖南新四軍的政治工作、敵軍工作、反“掃蕩”反“磨擦”的做法和經(jīng)歷。由于作者的獨特身份，文章發(fā)表后很快引起史學界的重視。

對在新四軍任職3年的情況，林植夫在文中有如下的概括：“我致力國民革命垂四十年，自問只有這三年的工作最為稱意，最有意義，因之這三年也是我一生最努力的三年，兩鬢因此都弄白了。因此盡管因為黨派磨擦的結果被捉關了五年，我絲毫也不后悔??！我從過去經(jīng)驗，至少敢對人說：要升官發(fā)財不妨尋蔣介石，真要做事必須尋共產(chǎn)黨??！”

林植夫的回憶涵蓋了整個新四軍政治工作的方方面面，是后人研究新四軍歷史的珍貴資料。此后幾年間，廣東省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在有關方面的協(xié)助下，終于找到了林植夫遺稿的第二部分《皖南事變紀實》，并于1984年4月在《廣東文史資料》第41輯上以《我在新四軍的親歷和見聞（下）》為題發(fā)表。

林植夫在文中詳細回顧了他在皖南事變中的親歷親聞。由于他親身經(jīng)歷了皖南事變的全過程，在上饒集中營關押期間又與葉挺有過接觸和交談，因此他的《皖南事變紀實》具有極其重要的史料價值。

在關于新四軍北撤為何選擇向南迂回路線問題上，林植夫認為：“當時圍繞著如何走的問題曾開過最高軍事會議。在會上，葉軍長同項英有不同的意見。葉軍長主張照制定路線走，項英則主張繞道走；葉主張依照命令分兩部分走，項則主張全部集中走。項是害怕被人襲擊，并怕兵力分散給人各個擊破。葉是認定沒有問題，如有問題發(fā)生，其曲不在我。葉軍長并主張親自先到五十二師，留候隊伍都走過再走。但項英不贊成，而主張全部從茂林經(jīng)榧嶺出三溪，再從寧國走向蘇南去。項是副軍長兼政治委員，在共產(chǎn)黨軍隊中，政治委員有決定權，因此，葉軍長拗不過他，只好依他的主意干了。這種決定在出發(fā)前，我們是不知道的?！?/p>

針對國民黨宣稱新四軍南下是企圖襲擊友軍，林植夫據(jù)實作了澄清：“但如果硬說新四軍企圖襲擊友軍，可是沒有影子，即是項英也不過疑心過度，而想保全實力罷了。如果想襲擊友軍，第一行軍要極端秘密，然而新四軍在茂林停了兩三天，而且大發(fā)通電，大散傳單，行軍雖在夜間，卻都打著燈籠火把，這些都不是極秘密的作為；其次要輕裝，但是我們則大行李、小行李，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在一起，這哪里有力量襲擊別人，不外準備挨打罷了。我還在擔心，像這樣如何能夠安全地通過敵人的封鎖呢？”

林植夫任職的敵工部屬軍部政治部編制，他詳細回憶了政治部的同事們在皖南事變中的一些情況。1月4日晚，政治部隨軍部秘書處后面從云嶺出發(fā)，5日晨到達茂林休整。6日下午，軍部在潘村召開會議，決定當夜繼續(xù)行動。軍政治部主任袁國平到政治部傳達會議精神，林植夫對此有如下回憶：

“六日的夜晚，袁國平召集政治部各部處長報告，軍部已定本晚十二時出發(fā)，分三路走，特務團右翼，一團左翼，三團前衛(wèi)，五團后衛(wèi)，行軍序列仍舊。他一面說一面打開地圖把路線指示給大家，地圖上面有紅筆畫著三個尖，以指示行軍的路線和方向。我也拿出地圖照樣畫了三個尖（趙凌波供詞中說新四軍分三路襲擊友軍云云，所附之圖便是同此圖一樣的）。袁國平并說，現(xiàn)在友軍謠言我們要開過黃山，因此，軍部方面于必要時擬調(diào)一個營向太平方面走，把他們吸引到那一方面去，我們好從他們屁股后面溜走?！?/p>

林植夫的回憶，對臨危受命指揮若定的軍長葉挺，中途離隊又歸隊的項英、袁國平，剛接受過闌尾炎開刀的組織部長李子芳，大口吐血的宣教部長朱鏡我，第二縱隊政治委員黃火星，第三縱隊司令員張正坤，教導總政治處主任余立金，以及國民黨第三戰(zhàn)區(qū)派駐新四軍軍部的聯(lián)絡參謀陳淡如，他本人自告奮勇下山談判被扣的經(jīng)過，都有十分傳神的細節(jié)描寫。

三

林植夫被關押后，因其老同盟會員的特殊身份，于1942年8月“保外就醫(yī)”，1945年年底被正式釋放。1947年3月加入中國民主同盟，組織民盟福建支部，反對蔣介石發(fā)動內(nèi)戰(zhàn)。1948年，他被國民黨特務列入黑名單，被迫避走香港。1949年1月，他由香港前往解放區(qū)，6月參加全國政治協(xié)商會議籌備會，9月從北京返回福州，歷任福建省人民政府委員兼林業(yè)廳廳長，第一、二、三、四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福建省政協(xié)副主席，中國民主同盟中央委員，福建省民盟第一、二、三、四屆主任委員。1965年10月28日，他在福州逝世，享年74歲。

（編輯 余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