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接畫法視角下布格羅的作品探析與臨摹表現(xiàn)

摘 要：威廉·阿道夫·布格羅（William-Adolphe Bouguereau）是19世紀中期法國學院派的代表人物，在印象派興起的年代，布格羅堅守著歐洲古典主義的藝術傳統(tǒng)，其人物畫作呈現(xiàn)出高度的一致性與規(guī)范性，因而被批評為法國官方僵化藝術的代表人物。然而，布格羅對藝術界的貢獻和影響不容忽視，他擁有獨特的歷史地位與藝術價值。

關鍵詞：布格羅；造型傳統(tǒng)；間接畫法

一、布格羅的作品探析

布格羅是革新古典主義繪畫色彩并延長其壽命的一代大師，我們可以通過臨摹他的作品感受古典主義的魅力，同時學習他細膩的筆法。筆者所臨摹的是他“孩童”系列作品（圖1）的其中一幅。畫中小女孩具有布格羅畫中女子形象常有的憂郁感和理想感。圖中孩子的手臂，如安格爾《泉》中女子的手臂一樣，為追求理想流暢的美感而被適當拉長，其動作在現(xiàn)實生活中并不可能實現(xiàn)。布格羅的畫中不會用太過明亮的顏色，這也是他畫面憂郁感的來源。

三角形構圖作為西方古典藝術傳統(tǒng)中最經(jīng)典的構圖方式，承載著無與倫比的穩(wěn)定性與和諧感。其幾何形態(tài)不僅確保了畫面結構上的穩(wěn)固，同時賦予觀者一種視覺上的穩(wěn)固體驗。通過巧妙布局，三角形的邊角和頂點有效地引導觀眾的視線，聚焦于中心人物或主題，從而強化作品的整體連貫性和持久的審美效果。此構圖手法深刻體現(xiàn)了古典主義美學追求的均衡與莊嚴，彰顯出藝術創(chuàng)作中對于秩序與靜謐之美的崇尚。這幅畫的構圖技法顯著地體現(xiàn)了布格羅對三角形態(tài)的偏好，這一幾何元素在畫面中被廣泛運用。具體而言，位于畫幅左下區(qū)域的床褥與粉色床單通過三角形的交疊營造出一種富有深度的空間感，右側下角的蕾絲裝飾與小女孩伸展雙臂的姿勢，亦遵循三角形的構型原則。

布格羅對于光源的運用也有著獨到的見解。他偏愛自左方傾瀉而下的光源，這一偏好或許源自其在畫室環(huán)境中對人物形態(tài)進行精細刻畫的長期實踐。布格羅對左側光線的獨特領悟，不僅根植于其扎實的寫生基礎，也反映了他對自然界光影變化的敏銳洞察。在他的作品中，創(chuàng)作流程通常涉及兩個階段：首先，在室內精心描摹模特，隨后移步至戶外，捕捉真實自然的光線氛圍。布格羅所青睞的左側照明，與現(xiàn)實世界中來自北向的柔和光線頗為吻合，這種光源因在一日之中持續(xù)時間較長且變化不大，而被藝術家視為理想選擇。北向光線的柔和特質避免了強烈對比，使得人物邊緣線條清晰而不失細膩，同時也營造出一種充滿光暈的質感，有利于精細描繪。因此，北向光源成為布格羅藝術語言中的顯著特征。從筆者臨摹的這幅畫中也不難看出統(tǒng)一色調下，光照所產(chǎn)生的左側冷色調與右側暖色調形成對比。這也進一步佐證了布格羅對于左側照明的偏好與運用，這種處理方式強化了畫面的立體感，彰顯了布格羅在光影運用上的高超技藝。

二、繪畫技法與材料運用

臨摹使用的間接畫法是一種繪畫技術，它允許藝術家通過多層次的繪畫過程創(chuàng)造復雜且細膩的效果。在構圖的初步階段，筆者采用了一種基于褐色基調的層次化渲染技法，通過潤濕的畫筆與干燥的畫筆相結合，巧妙地構建出由深至淺的褐色系素描。這一遍的畫面繪制時注意不能讓畫面有明顯的筆觸痕跡。物體刻畫的方式也可通過深淺區(qū)分開，比如人物具有肉感的胳膊過渡應很微妙，不留高光，而對于物體的刻畫可以采用深淺強對比。這一系列操作，旨在奠定作品的光影基礎和空間深度，其方法論可追溯至古典繪畫傳統(tǒng)。尤其是在歐洲文藝復興時期及其后的幾個世紀里，許多著名的畫家都采用了這種技法。

等到褐色底層干后，再使用黑和白兩種顏色畫一遍“死灰層”?！八阑覍印敝傅氖鞘褂没疑{繪制的單色底層。在油畫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一個關鍵的階段就是建立作品的體積感和光影效果，這是為了給后續(xù)的顏色應用奠定堅實的基礎。這一階段超越了簡單的單色調底色層，畫家會特別關注物體質感的再現(xiàn)，每一類材質都有其獨特的特性，需要通過不同層次的明暗變化來體現(xiàn)。通過少量多次的疊加，每一層薄薄的半透明顏料都增加了物象的質感，特別是對于那些具有硬度的面料，它們的紋理和重量感需要通過細膩的筆觸漸變來表現(xiàn)。此外，在處理畫面中不同物體之間的關系時，布格羅仔細區(qū)分每個物象的厚度，確保近景的細節(jié)更加清晰豐富，而背景則逐漸模糊，以此來增強透視效果，讓整個場景顯得更加真實可信。

布格羅在色彩運用上尤為值得一提的是其對白色的運用。他的高超之處在于能夠通過對同一色系細微差別的精雕細琢，成功地刻畫出諸如柔軟的床單、挺括的衣物以及細膩的蕾絲等不同材質之間的質感對比，從而賦予畫面豐富的視覺層次與物質質感。19世紀的布格羅并沒有像當時許多藝術家那樣借用照片來協(xié)助作畫，不像印象派那樣專注于將人物置于風景中，并且將人物和背景融為一體。他將背景和人物區(qū)分得很清楚，在他的詮釋里，萬事萬物的形體是非常清晰可見的。

畫面經(jīng)過干燥周期之后，我們將進入著色階段這一創(chuàng)作進程的核心部分。在著色過程中，體會每一輪色彩疊加所蘊含的微妙聯(lián)系。在著色的每個階段，都應保持顏料的輕薄與透明，這不僅是為了確保色彩的純凈與層次感，同時也是為了給后續(xù)色彩的疊加留下空間，使畫面能夠展現(xiàn)出豐富而細膩的視覺效果。每一層薄涂的色彩都是對整體色調平衡的精微調控，通過漸進式的積累，最終達成色彩間的和諧共生，以及光影變化的生動再現(xiàn)。在繪畫過程中，一系列此前從未辨識的細微特征逐漸顯露，尤為顯著的是，色彩對比度最為強烈的區(qū)域聚焦于幼童的雙眸以及其衣領邊緣，這些部分在視覺表現(xiàn)上展現(xiàn)得格外生動與鮮明。誠如前人所說，眼神是心靈之窗。人物的眼睛，無疑是畫面中最吸引人的地方，布格羅所畫的人物的眼睛帶著渙散感，就算描繪的是在不諳世事年紀的小女孩，他亦能捕捉到一抹深邃和陰郁的色彩。筆者展現(xiàn)材料硬挺差異的手法，是畫面中材質顯得軟的地方只畫一遍，硬的地方用勾線筆勾勒。畫中每一個三角形的蕾絲區(qū)域，筆者都要耗費一整天的時間才能勉強畫完，其間深刻體悟到布格羅對蕾絲的表現(xiàn)不單單是停留于蕾絲紋樣的摹寫，還有在疊壓狀態(tài)下對厚度的微妙變化的研究。布格羅對于蕾絲邊和頭發(fā)的處理看似蓬松隨意，實則于整體外輪廓處都講究收和放的平衡。畫面上看似可以輕松完成的地方卻讓筆者處處遇阻。然而，布格羅仍能維持畫面的平整與光滑，避免了顏料的堆積感。布格羅承襲并發(fā)揚了古典主義的傳統(tǒng)技藝，是在做了薄底層的素描底稿基礎上，結合直接畫法進行塑造。在這一過程中，他刻意保持暗部色彩的半透明效果，確保每一筆過渡流暢無痕，達到視覺上的和諧統(tǒng)一。布格羅的線條處理，深刻體現(xiàn)了他在安格爾工作室所汲取的藝術養(yǎng)分，每一件作品均展現(xiàn)出他對線條美學的不懈追求，通過線條的運用，使人物形象躍然紙上，既生動鮮明又不失色彩表現(xiàn)力。線條本身蘊含著巨大的表現(xiàn)力，它是藝術家對形體結構進行主觀詮釋和抽象概括的媒介。布格羅對形體描繪的嚴謹態(tài)度，以及對理想美的精準捕捉，彰顯了他對于美學再現(xiàn)的執(zhí)著。

三、對經(jīng)典作品的再解讀

布格羅的藝術之路，是一條持續(xù)探索與精進的旅程。在其創(chuàng)作生涯中，他展現(xiàn)出卓越的學習能力和廣泛的吸收能力，不斷從歷史上及同時代的杰出藝術家那里汲取靈感，兼收并蓄，最終熔鑄成自己獨特的藝術語言。布格羅對線條的運用，既體現(xiàn)了他對古典傳統(tǒng)的深刻理解，也展現(xiàn)了個人風格的鮮明特色。他筆下的線條，猶如靈動的舞者，在形體間游走，時而細膩婉轉，時而剛勁有力，巧妙地勾勒出物體的輪廓與體積感。線條在形體轉折處的精準把握，不僅彰顯出藝術家深厚的素描功底，也反映了他對形體結構的深刻洞察。通過對線條的靈活運用，布格羅能夠創(chuàng)造出層次分明、富有節(jié)奏感的視覺效果，使作品中的每個部分都呈現(xiàn)出清晰而豐富的立體感（圖2）。

布格羅曾說過，人必須追尋美與真實。這也是他對學生的殷切教誨，要求他們竭盡全力完成一幅畫。他還說過世界上只有一種畫作，那就是在視覺上要盡善盡美，如同韋羅內塞和提香的作品一樣。

關于什么是經(jīng)典的問題。依筆者之見，每一部被歷史冠以“經(jīng)典”之名的文藝作品，實則都象征著某一時期的巔峰成就，它們不僅凝結了當時社會的人文精神、審美趨向，同時也映射出彼時藝術技法與創(chuàng)作工具發(fā)展的前沿狀態(tài)。經(jīng)典之作如時間的信使，不僅傳遞著創(chuàng)作者所處時代的獨特風貌，更以其超越時代的普適性，跨過歷史的長河，持續(xù)啟迪與滋養(yǎng)著后世的藝術家與觀眾。藝術家作為歷史進程中的個體，其創(chuàng)作無疑深受所處時代背景的影響，他們的作品既是個人風格的體現(xiàn)，也是社會文化的鏡像。然而，真正的經(jīng)典之作卻能掙脫時代的枷鎖，展現(xiàn)出藝術的獨特，跨越時空的界限，與不同年代的觀者產(chǎn)生共鳴。它們仿佛是連接過去與未來的橋梁，讓后來者得以一窺先賢的智慧與靈感，同時也促使當代藝術不斷探索新的邊界與可能。

解讀經(jīng)典作品絕對是有必要的，以布格羅為例，對其藝術價值的再評估，正反映出我們所處時代對于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關系的重新思考。布格羅作為19世紀學院派大師，其作品曾一度被視為保守與傳統(tǒng)的象征，但隨著當代藝術觀念的演變，人們開始更加全面地審視其藝術遺產(chǎn)，認識到其中蘊含的精湛技藝與人文關懷。這一轉變標志著我們正步入一個更加多元與包容的藝術時代，在經(jīng)歷了后現(xiàn)代主義的解構與反叛之后，當代藝術界正展現(xiàn)出一種融合傳統(tǒng)與創(chuàng)新、兼顧歷史深度與當下活力的新風貌。這不僅要求對布格羅等前輩藝術家進行公正評價，更要求對藝術本質及其發(fā)展規(guī)律進行深刻反思與肯定。

對于這些經(jīng)典，應放在歷史的長河中公平體會。我們從古典中作者的視角和手法解讀畫什么，而他們的表達方式又告訴我們怎么畫。不得不說，這些作品給我們帶來了豐富的靈感。如羅丹讓模特隨意走，使人體每塊運動的肌肉得以顯現(xiàn)，羅丹將它們捕捉、描繪在速寫中，也將它們體現(xiàn)在其雕塑作品上。這種方式很大程度上解決了模特擺特定姿勢過于僵硬的問題。又像齊白石繪畫作品中題詩的起筆，詩句中情感的起伏聯(lián)動著畫中起筆和轉筆。在以后欣賞這些古典畫作時，我們可以不再無頭緒地鑒賞，而是能夠從每一筆的起筆中，順著其詩歌中的起伏找韻律，也可以結合后人總結的一些的“公式”，配合著“公式”找起落。

四、結語

布格羅的繪畫作品對后世的畫家或多或少都產(chǎn)生著影響。他畫中理想化的形象，不是批評家所說的那樣為了逃避戰(zhàn)爭和現(xiàn)實的自我陶醉，不是對工業(yè)化社會的反叛，相反，它們承載著藝術家對一個未經(jīng)世俗紛擾、純凈無瑕的理想世界的向往與追求。布格羅的畫作，不僅僅是個人美學理念的表達，更是一種對古典美的頌揚，彰顯了他對藝術純粹性與和諧性的執(zhí)著信念。布格羅作為古典主義的代表，向世人展現(xiàn)了古典主義的內涵。如同一扇扇窗戶，引領觀者穿越時空，探索人類對美、對理想社會的永恒渴望，激發(fā)著后人對藝術本質的深刻思考與無盡探索。它們不僅是歷史的見證者，更是藝術史上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永遠吸引著求知若渴的靈魂前來瞻仰與領悟。

參考文獻：

[1]何政廣.世界名畫家全集：布格羅[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5.

[2]李傳軍.解讀布格羅對油畫審美再現(xiàn)性傳統(tǒng)的繼承與發(fā)展[J].藝術品鑒，2019（5）：44-45.

作者簡介：

董萌萌，中國藝術研究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