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湲向何處,東海有丹丘。
魚戲云霓影,波搖舴艋舟。
山楓別樣老,岸荻一般秋。
溪上如鉤月,悠悠誰釣愁。
讀戴老師的五言律詩《洋溪釣月》,頓覺眼目清亮,意趣橫生,詩味悠長。真是“老將出馬,一個頂倆”。“以一頂百”一詞,恐怕仍是難以言出此詩的妙筆生花。
在此,暫且不說戴老師的這一五言律詩對仗工整、音步巧換等仿佛渾然天成的形之絕美,單品其意象與意境—畫面閃映、靈動生趣,且清雅絢麗、曠然清麗的質(zhì)之唯美,既清如淡月,又色諧絢麗;既曠麗清遠,又畫面靈動、絢色卓爍;既淡然如水,又意趣盎然,妙語橫生,活字迭現(xiàn),詩眼撲閃。清麗淡雅與色澤絢麗原本是對相敵的矛盾色系,可一經(jīng)戴老師調(diào)色渲染,竟神奇般地調(diào)出“清雅絢麗”這一矛盾統(tǒng)一的諧美色相。瞧,絢麗閃爍的霓虹,在云天水色的裝點之下,呈現(xiàn)出柔潤如夢的云霓水影;楓老的紅艷,水色云天、秋荻絮白、淡月清愁的鋪托渲化之下,不再殷殷欲燃,艷艷搶眼,倒是退避三舍,“退”成恰到好處的點綴之色而渾然一體。因而其雖寫光色絢麗的霓影,紅艷欲燃的楓老,卻仍見清麗靈動的意象,絢麗諧趣的意境。
“潺湲向何處,東海有丹丘。”首聯(lián)開句便是以聲奪人,以問扣心—水聲潺湲,潺潺而流,流向何處?一問一答,流向神仙居地—美麗的東海。詩人在自然如常的問答之間,平中見奇,旋即順沿潺潺溪流這一曲長蜿蜒之帶,推映出曠遠無際、神仙所居的浩瀚東海。開局即呈清麗曠遠、恢宏浩瀚的闊大場景—無際東海。這便是大開大合的大開。良好的開端,成功的一半—首戰(zhàn)告捷!
“魚戲云霓影,波搖舴艋舟?!遍煷蟮膱鼍颁佌怪?,詩人旋即順手捕捉特寫鏡頭—魚戲云霓、波搖舴艋的靈動生趣的典型意象。此聯(lián)意象不僅云霓色調(diào)絢麗,舴艋—形如蜢蚱的小舟,靈活自如,玲瓏討巧;更在魚戲與波搖,一戲一搖,這戲魚與清波意象的俏皮生趣與悠然靈動,躍然紙上,扣人心弦。
“山楓別樣老,岸荻一般秋。”這一頸聯(lián),雖無一字寫色,卻色澤絢麗,明麗動人。楓老—楓老葉紅,活字活用,擬人的老,老出紅葉似火,老出艷艷秋色。荻秋,秋荻—以秋渲色,以季寫色。秋天的荻花,如絮,如雪,輕盈素白。這凈白的荻絮,淡化素凈楓老的紅艷,使得畫面柔麗諧美,意象清潤絢麗。
“溪上如鉤月,悠悠誰釣愁?!边@尾聯(lián)正是“柳梢枝上如鉤月,釣罷相思又釣愁”這一名句巧妙無痕地遷移用典,且是神奇的反用。“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這一意象乃多情相思的代言,這柳梢枝上的如鉤月釣罷相思,在釣什么?釣愁—釣起詩人遠離故土的離愁別緒。而“溪上如鉤月”,誰人釣月?悠然間,誰人鉤月釣愁?誰呢?好像無人。如此云霓水色、悠悠鉤月,如此楓老葉紅、荻絮凈白,如此清靈生趣、清雅絢麗的美妙意境之下,何愁之有?即使有之,然在如今衣食無憂、交通便捷、通信便利的硬核之下,滋生的秋愁,亦是淡之又淡,若有若無,縹緲虛無的些許清愁—反而是種思緒飄然的美妙感覺,不同古人那“山重水復”“家書抵萬金”的難以排解的苦愁。從而梅花吐露春消息—吐露蘊喻生活于如今時代的人民,富足而自在,豁然而自洽。有誰釣愁?何愁可釣?即便有之,悠悠垂釣,亦是清愁縹緲,若有若無,堪稱天作之合,神來之筆。
全詩大開之下,起承轉合,影視畫面般地閃出幅幅美妙生趣、清潤絢麗的水靈靈圖畫,而后合出畫龍點睛的詩眼。詩人筆意淡然之中見出深邃,平易之中更見神奇,讀之令人怦然而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