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俠侶》中楊過的俠義精神探析

摘 要：俠義精神是中華民族最古老的道德傳統(tǒng)之一，古典文學作品《水滸傳》《三俠五義》等對此皆有精彩演繹。金庸的武俠小說風靡一時，作品給予傳統(tǒng)俠義精神以更豐富的闡釋：為國為民、重情重義、心存仁善。在金庸筆下眾多的俠客義士中，《神雕俠侶》中的主人公楊過別具一格，他以另類的反俠形象示人，看似離經(jīng)叛道，實則義薄云天。他為人亦正亦邪，做事重情重義，對愛情忠貞不渝，雖歷經(jīng)苦難，卻不失本心，最后為民族大義力戰(zhàn)襄陽，終成一代傳奇。

關(guān)鍵詞：俠義精神；楊過；至情至性

所謂俠義，“俠”指尚武的行為，“義”指公義的觀念，二者交融在一起，即用武力的行為來保護心中公義的觀念。俠義精神最初起源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墨家，歷經(jīng)兩漢、魏晉、隋唐，在融合了儒家的一些思想之后，逐漸形成了一種被古代俠士們推崇的哲學理念。俠義精神是中國古代俠客義士的信仰，也對中國古典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有著重要影響。

20世紀50年代以來，武俠小說風靡全國，新一代的武俠小說作家賦予了傳統(tǒng)俠義精神新的時代特色和內(nèi)涵，其中金庸先生尤為突出。金庸先生是當代武俠小說界的宗師級人物，他在作品中成功塑造了數(shù)十個俠客形象，尤以《神雕俠侶》中楊過的人物形象最為獨樹一幟。楊過為人孤傲怪僻卻又俠肝義膽，聰明機智卻又亦正亦邪。在金庸筆下，郭靖的“俠”是為國為民的俠之大者，蕭峰的“俠”是重情重義的俠之義者，令狐沖的“俠”是清靜無為的俠之逍遙者。相較之下，楊過的“俠”則顯得有些離經(jīng)叛道。這樣一個離經(jīng)叛道、充滿矛盾且富有魅力的俠客，他的俠義精神具體體現(xiàn)在以下幾點。

一、叛逆心源

楊過平常做事總帶著幾分邪氣，例如戲弄全真教趙志敬，與東邪黃藥師結(jié)為忘年交等。楊過的反叛性格并非是天生的，而是受后天環(huán)境影響形成的，種種叛逆的行為源于他內(nèi)心深處的兩大心結(jié)。

（一）可憐可嘆的坎坷身世

楊過是可憐的，在他未出生時父親就已經(jīng)離世，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父親的死是他人生中一個巨大的痛處，而且他的生父楊康雖與一代大俠郭靖是結(jié)義兄弟，卻是一個十足的大反派，他認賊作父、賣友求榮、充當漢奸，可以說是壞到了極點。作為楊康之子，楊過從一出生就背上了“壞人之子”的名聲。童年時期的楊過不僅要忍受物質(zhì)上的貧乏，在精神上也飽受煎熬，這樣坎坷的身世令人可憐可嘆。

（二）不容于世的師徒戀情

《神雕俠侶》這部小說整體的寫作背景是風雨飄搖的南宋王朝。南宋是程朱理學盛行的年代，人們的一切行為都需符合儒家的行為準則。

楊過與小龍女的相戀觸犯了當時的道德準則，是大逆不道的事情，這是楊過的第二個心結(jié)。在他們戀情剛開始的時候，楊過表現(xiàn)出猶豫和畏縮，說明他對這份感情并不堅定。

他內(nèi)心深處的兩大心結(jié)使得楊過養(yǎng)成了孤僻、桀驁又略帶自卑的性格，是他成為俠客的阻礙，也給他的俠義精神烙上了獨一無二的印記。

二、亦正亦邪

《神雕俠侶》著重描寫的有兩位俠客，一位是《射雕英雄傳》的主人公郭靖，一位是該書的主人公楊過。

相較于樸實忠厚、為國為民的郭靖，楊過是一個頗具“另類”和富有爭議的俠客形象。[1]他正中有邪，卻又邪不掩正，狡黠中透著機靈，最終歷經(jīng)磨難成為一代大俠。

楊過的邪氣主要表現(xiàn)為狡黠，這種性格特點本非傳統(tǒng)武俠小說中大俠形象所具有的。楊過未出生時父親已經(jīng)去世，少年時又失去了母親，留下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地面對世俗的冷漠。一個小孩子要謀生只能用偷雞摸狗、坑蒙拐騙的手段，因此成長環(huán)境導致他無法光明正大地生存。隨著閱歷增長，楊過逐漸形成了一種大俠觀念，雖然行事多狡詐，但所行之事都是光明磊落、大仁大義的。如在陸家莊武林大會中用計謀保住武林盟主之位，為救郭靖夫婦幾次擊潰金輪法王等人。也正是這種邪氣使楊過在對付小人的時候?qū)艺枷葯C。

楊過這樣一個“小邪”居然能成為“風陵夜話”中眾人仰慕、有口皆碑的神雕大俠，這是金庸對武俠人物形象塑造的一個挑戰(zhàn)、一個突破。一個有著許多缺點的人也能經(jīng)過客觀的影響、主觀的努力成為一個有益于社會的人，一個為人稱頌的大俠。如果說郭靖是一種理想化人格的化身，他的故事更像是一部精彩的童話。楊過與之相比，人情味更濃，人生經(jīng)歷、感受更加深刻而真實。楊過更會讓人為他而悲、為他而嘆、為他而泣，他展現(xiàn)出的人性更加充實，更接近現(xiàn)實的人。

三、至情至性

人們自古以來就在探索愛情的秘密，試圖認識它的本質(zhì)，因為愛情既給人們帶來明朗的歡樂，又給他們造成深沉的痛苦。[2]愛情一直是文學作品中亙古不變的主題。金庸通過作品中英雄意境和愛情意境的設(shè)置，滿足了人們在現(xiàn)實生活里很難得到真正實現(xiàn)的欲望需要。[3]

陳墨在《金庸小說之謎》中將金庸對愛情的描寫提升到了很高的地位，他認為：“金庸小說的言情，基本上延續(xù)了《紅樓夢》的優(yōu)秀傳統(tǒng)。雖然不敢說比‘大旨言情’的《紅樓夢》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可以猜想，曹雪芹原作《紅樓夢》中佚失的‘情榜’恐怕已被金庸所得，金庸正是按此‘秘籍’演出了一路又一路奇異、深厚的‘言情功夫’?！盵4]

說起楊過，不得不提到一個“情”字。楊過“情俠”之稱由來已久。所謂情俠，一方面，楊過的紅顏知己眾多，小說中對楊過心動的女性角色不勝枚舉；另一方面，楊過卻只對小龍女一人傾心相愛，至死不渝。

（一）一見楊過誤終身

小說中數(shù)名女子對楊過傾心不已，可謂“一見楊過誤終身”。

郭芙出身世家名門，江湖里的天之驕女，父母的掌上明珠，卻為一個身世卑賤（楊過的父親楊康在《射雕英雄傳》中是以一個認賊作父的反面形象出現(xiàn)）的小子遺憾一生，又怨恨了半生。她在蒙古亂軍中的那一番心事獨白將她對楊過的情感揭示得細膩而令人感傷。“二十年來，她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心事，每一念及楊過，總是將他當作了對頭。實則內(nèi)心深處，對他的眷念關(guān)注，固非言語能形容?？墒遣坏珬钸^絲毫沒明白她的心事，連她自己也不明白。”[5]愛與恨的界限本來模糊，因情生愛，由愛生恨，在郭芙一怒之下將楊過的臂膀斬斷之后，二人只能以仇人身份相持到老。少女心事，歷經(jīng)滄桑終成憾，長埋心中無人知。

公孫綠萼是一個令人憐惜的女子，楊過也曾為她的溫情而感動，卻沒能牽起她的手。小龍女是任何一個女子無法與之相比的。這個女子有著令人敬佩的清醒與識大體，在愛的世界里，犧牲遠比占有高貴。

郭襄，從一出生就感受著楊過的恩惠，她是在楊過的英雄夢中長大的。楊過對她的感情雖說深厚，可僅是兄妹之情。

（二）一見傾心，一生為伊

一見傾心的愛情令人向往，但一生為伊的承諾卻更讓人感動。初識于古墓，他們盡管朝夕相處、情愫暗生，但楊過對小龍女一直敬愛有加。此時年少的楊過對愛情尚且懵懂，在他心中一直把小龍女當作最親近的人，而小龍女卻早已在心中選定了意中人。

二人的感情在患難與共、幾度生死中逐漸升溫。最后，當小龍女重傷之時，楊過與她在重陽宮祖師像前拜堂成親。

四、大情大義

楊過的身世是可憐可嘆的，還未出生父親就已離世；相依為命的母親也僅僅照顧他到十一歲，之后就四處流浪；誤中冰魄銀針之毒，好不容易得遇郭靖、黃蓉夫婦，被帶至桃花島，又遭武氏兄弟以及郭芙百般奚落；又忍無可忍，逃了出去。這是凄慘悲痛的童年，楊過就在這樣的磨煉中長大。從心理學角度講，幼年時所經(jīng)歷的事情往往對人的性格形成有著極大的影響。楊過童年的悲慘經(jīng)歷，使他的性格越發(fā)孤僻。這時候的楊過可以說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一念成俠，一念成魔。

在出逃全真派以后，楊過被孫婆婆救走。孫婆婆是自穆念慈離世后第一個讓楊過感受到親情的人，她對楊過的關(guān)心與照顧，讓楊過緊閉冰冷的心開始融化。她對楊過發(fā)自內(nèi)心的關(guān)愛，給楊過埋下了善良的種子。古人言：有才無德是小人，無才無德是庸人，有德無才是君子，德才兼?zhèn)錇槭ト?。品德是評價一個人的首要標準。心存善念，楊過的成俠之路應(yīng)當始于此時。

小龍女作為這部小說的女主人公，金庸先生并沒有安排她在小說一開始就出場，而是讓楊過在飽經(jīng)世事冷暖之后才遇到她。初見之時，十八歲的小龍女每日過的生活如同寂靜的大海，看不到半點波瀾，更沒有半點喜怒哀樂。她只是因為孫婆婆臨終托付她照料楊過一生一世，才勉強收楊過為徒。就是這個不大情愿的決定，改變了楊過和她的命運。

小龍女的悉心教導使楊過感受到了久違的愛和溫暖，如果時間能停在這里，二人在古墓中相依相伴、白頭到老，也不失為天作之合?？蛇@世上完美的事太少，從他們離開古墓的那一天，這段純粹的感情就注定要面對世俗的目光。

英雄大會上，二人力退金輪法王師徒三人，本應(yīng)受到世人的尊敬，卻因師徒相戀這件“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而被世人所不容。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一直將楊過視為己出的郭靖甚至把手放在楊過的頭頂上說：“你再堅持，我就一掌打死你！”但是，就算面對死亡的威脅，楊過也不為所動，他不在乎所謂的“禮法”，他只知道小龍女是他最愛的人。英雄氣概不僅可以在面對敵人的時候表現(xiàn)出來，在面對愛情的時候也一樣可以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小龍女對楊過的感情，也使得楊過心中那顆善良的種子慢慢發(fā)芽、成長。

后來由于求解藥不得，小龍女為了讓楊過幸福地活下去而選擇跳入絕情谷。楊過孤獨而倔強地苦候了十六年，這十六年對楊過來說既是希望也是鞭策。在等候的十六年間，楊過與神雕一起行走江湖，憑借獨孤求敗的獨門劍法和自創(chuàng)的“黯然銷魂掌”行俠仗義，被世人稱為神雕大俠。其間楊過偶遇郭靖和黃蓉的次女郭襄，并與她建立了十分深厚的兄妹之情。十六年之期將近，郭襄卻從母親黃蓉處得知十六年的苦候原來是一個謊言，她決定外出尋找楊過，又意外失去蹤跡。楊過尋找她時，無意中在鐵槍廟聽到了柯鎮(zhèn)惡與侯通海等人的對話，終于得知當年郭、楊兩家的種種恩怨情仇以及他父親卑劣的過去和死因，之后楊過托柯鎮(zhèn)惡將丘處機所立的墓碑撤去并換上新的石碑。

待十六年苦候結(jié)束當天，小龍女仍未出現(xiàn)，楊過傷心欲絕跳下山谷。命運終于不再捉弄這一對苦情的戀人，楊過與小龍女重聚在絕情谷谷底。此時，楊過心中的心結(jié)已全部解開，多年的磨煉終成正果。自此，楊過真正擺脫了“小我”，跨入了“俠”的行列，這之后他千里鋤奸、殺蒙古兵、燒蒙古軍營、擊殺蒙哥大汗，這些無不是為國為民之舉。[6]

五、結(jié) 語

總之，楊過的成俠之路就是從“叛逆”“小我”到為國家民族而戰(zhàn)的“大我”的過程，不僅是楊過自身人生的一種升華，也是楊過俠義精神的表現(xiàn)。

（河南工學院藝術(shù)設(shè)計學院）

參考文獻

[1] 張可佳．試論金庸武俠小說中“俠”之內(nèi)涵、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以《神雕俠侶》中郭靖與楊過為例[J]．齊齊哈爾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13（6）：48-49，109.

[2] 瓦西列夫．情愛論[M]．趙永穆，范國恩，陳行慧，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4：1.

[3] 姚曉雷．金庸：都市民間舞臺上的欲望舞蹈[J]．當代作家評論，2000（5）：54-61.

[4] 陳墨．金庸小說之謎[M]．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6：62.

[5] 金庸．神雕俠侶[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4：1568.

[6] 陳尚榮．“至真、至情、至性”：金庸小說《神雕俠侶》中楊過形象之分析[J]．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2）：1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