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椅

1

可樂的牙齒上長了個黑點兒，方醫(yī)生說是蛀牙，要補。

“會痛嗎？”可樂問。

“一點點?！狈结t(yī)生說。

可樂怕得要命，說什么也不肯繼續(xù)，林女士把可樂拉到一旁。

“媽媽，我怕痛?！笨蓸氛f。

“我知道。但不治療，你會更痛?！绷峙縿裾f。

“不要?！笨蓸愤€是不肯。

“可樂，等你治好牙齒，我?guī)闳ビ螛穲@，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林女士使出殺手锏。

“好吧?！笨蓸窙]那么害怕了。

林女士帶著可樂回到診所。這次，他乖乖地躺在椅子上，忍受著尖尖的工具在他牙齒里搗鼓。他的牙齒先被挖了個洞，接著，又被填滿。

“回去觀察下，飲食要清淡?！狈结t(yī)生交代注意事項。

林女士謝過方醫(yī)生。剛才可樂鬧脾氣的時候，方醫(yī)生也幫林女士說服可樂來著。離開前，林女士和方醫(yī)生又聊了幾句，發(fā)現(xiàn)他們倆居然是高中校友，還互相留了聯(lián)系方式。

回到家，林女士煮了粥。兩個人吃完，可樂就去寫作業(yè)。寫作業(yè)是另一個讓他痛苦的事，他總是拖到最后一刻，才不情不愿地動筆。

夜里，林女士被可樂吵醒。

“媽媽，我牙疼?！笨蓸肺嬷脒吥槨?/p>

林女士手忙腳亂地打電話求助方醫(yī)生。方醫(yī)生說可能是牙髓炎，叮囑林女士明天再帶可樂來醫(yī)院一次。

“可以不去嗎？”可樂可憐巴巴地望著林女士。

2

第二天是周六?？蓸芬淮笤缇蛷拇采吓榔饋?，叫醒林女士。

“媽媽，起床了！您說過要帶我去游樂場的！”

不等林女士反應(yīng)，可樂便開始收拾東西，把各種他愛吃的零食塞進包里，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和昨晚那個痛得死去活來的可樂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林女士笑著搖了搖頭，心想，以后再去醫(yī)院，今天還是帶他玩好了。

吃完早餐，兩個人出發(fā)去游樂場。這是可樂最開心的一天，他玩了海盜船、碰碰車、旋轉(zhuǎn)飛椅。

林女士在一旁提醒他：“可樂，先歇會兒喝點水?！?/p>

兩個人找了個位置坐下?？蓸窂陌锬贸鍪种革灨?、巧克力面包和牛奶，一邊吃一邊跟林女士聊天。

“媽媽，我最喜歡坐海盜船，長大后我要做一名海盜，開著我的海盜船去冒險！”

“這有點難。”林女士撲哧一聲笑了。

林女士要上洗手間，可樂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她。

可樂拿出樂高玩具，專心致志地玩起來。剛玩到一半，牙痛又發(fā)作了?？蓸犯杏X牙齒里面像有電鉆在鉆來鉆去，越來越痛，痛得他倒在椅子上。

要是有什么東西可以讓疼痛消失該多好？可樂心想。

“我想你需要一個痛痛椅?！?/p>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可樂了，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誰在說話？”可樂環(huán)顧四周，附近一個人也沒有。

“是我，你往下看。”

可樂順著聲音往下看，除了他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什么也沒有。

“你在哪兒啊？”話音剛落，椅子一陣搖晃，有什么東西戳了下可樂的屁股。

他立馬驚叫著跳起來，定睛一看，椅子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穿黑色衣服的小人兒，此刻正開心地看著可樂。

“你好，可樂，我是痛痛椅，可以讓你的牙痛消失?！?/p>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可樂和它保持距離。

“我當(dāng)然知道，是你呼喚我的！我不光知道你叫林可樂，今年十歲，剛上四年級；還知道你剛拔了牙，喜歡吃甜食……”說完，它得意洋洋地沖可樂吐了吐舌頭。

可樂嚇得連連后退，它怎么什么都知道？

“媽媽！”可樂大叫，卻發(fā)現(xiàn)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他和這個叫“痛痛椅”的家伙。

突然，可樂感覺他牙齒里面的“電鉆”又動了，這次比前兩次更疼。他蹲下身子，捂著臉問：“你真的能讓我的牙痛消失嗎？”

“當(dāng)然，小菜一碟?！彼嗣掳停安贿^……”

“不過什么？”

“不過有個問題，我可以讓牙痛消失，但和它有關(guān)的所有記憶也會隨之消失，你確定要我?guī)兔?？?/p>

可樂想也不想就連忙點頭，他要牙痛消失，必須消失！至于那些和牙痛有關(guān)的記憶，不要也罷。

“那好，你快過來，坐我身上?！蓖赐匆握f完蹲下身子，張開手臂。

可樂坐下來，雙手放在痛痛椅的手臂上。他感到牙齒里有什么東西先是在四下亂竄，又慢慢安靜下來，接著像一團棉花一樣從牙齒里鉆出來，飄進了痛痛椅?？蓸坊秀遍g覺得，椅子看起來結(jié)實了些。

疼痛突然消失了?？蓸访嗣约旱哪橆a，怎么碰都不疼。

“太好啦！痛痛椅，我該怎么謝你？”

“嗝——”痛痛椅打了個飽嗝，“不用，痛苦是我的食物。今后你覺得痛苦時，就來找我吧，我?guī)湍惆淹纯喑缘簟！?/p>

“我上哪兒找你？”

“這個不難。你只要拿著它，在心里默念‘痛痛椅，快出現(xiàn)！’我就會出現(xiàn)?！闭f完，痛痛椅便不見了，地上多了一個硬幣大小的小圓片。

可樂撿起一看，那是一枚徽章，上面刻著一把椅子的圖案?？蓸氛J出那就是痛痛椅，趕緊把徽章放進口袋。

林女士從洗手間出來時，看到可樂正蹲在地上玩樂高，他旁邊擺著幾個剛拼裝好的小椅子。

3

從此以后，可樂的牙再沒疼過。林女士很開心，她訂制了一面錦旗，專程送給方醫(yī)生，還送給方醫(yī)生幾張花影劇團的歌舞劇戲票，向他表達感謝。

忘了告訴大家，林女士是花影劇團的演員，也是這場歌舞劇的女主角。演出當(dāng)天，林女士穿著紅色的連衣裙，在舞臺上盡情舞蹈歌唱。第一次看歌舞劇的方醫(yī)生深受感動，謝幕鼓掌時把手掌都拍紅了。方醫(yī)生還特地送了林女士一束花。花被林女士抱回家，養(yǎng)在玻璃花瓶里。

“媽媽，您怎么不買您最喜歡的鈴蘭？”可樂看著粉色的多頭玫瑰，好奇地問。

林女士笑了笑：“這個也很漂亮?！?/p>

痛痛椅的事情，可樂誰也沒告訴，這是他的秘密，他走到哪兒都帶著那枚徽章。

作業(yè)太多讓可樂覺得痛苦，寫不完作業(yè)更痛苦，“痛痛椅，快出現(xiàn)”！可樂在心里默念。

痛痛椅出現(xiàn)了，它變得比上次大了些，可樂坐在上面，痛苦的感覺果然不見了?？蓸酚X得，痛痛椅真是上天送給他最棒的寶貝。

可樂的好朋友浩洋報了輪滑班，每回上完課，身上都摔得青一塊紫一塊，浩洋卻樂此不疲?？蓸芬蚕矚g輪滑，但他怕疼，就沒有和浩洋一起學(xué)?，F(xiàn)在有了痛痛椅，可樂立馬讓林女士給他報了輪滑班。

第一天上課，可樂重心不穩(wěn)，摔了好幾次?？筛籼斓诙紊险n時，可樂依然神采奕奕，一點也看不出疼痛的樣子。

“可樂，你真厲害，昨天摔得那么狠，今天竟然一點事也沒有。”浩洋十分佩服他。

“因為我有秘密武器?！笨蓸房戳丝粗車衩刭赓獾?。

“什么秘密武器？”浩洋好奇地問。

“我不告訴你?！笨蓸芬荒樀靡?。

浩洋有點失落，不過他有辦法讓可樂告訴他。浩洋一連幾天都從家里帶巧克力和樂高玩具來學(xué)校，和可樂一起分享。趁此機會，浩洋再次問他：“可樂，你上次說的秘密武器是什么？”

巧克力的香氣瓦解了可樂保守秘密的決心。只告訴浩洋一個人，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吧？可樂這樣想著，掰了一塊巧克力扔進嘴里，沖浩洋招手。

浩洋湊上前去?？蓸放吭诤蒲蠖?，小聲講了關(guān)于痛痛椅的來龍去脈。

浩洋瞪大眼睛，問：“真的？”

“當(dāng)然！”可樂點頭，“你不信，放學(xué)上我家瞧去?！?/p>

浩洋當(dāng)然不會錯過這個長見識的機會，下課后就跟著可樂回家了。

兩個人到家時，林女士還沒下班?？蓸钒押蒲箢I(lǐng)進他的房間，小心翼翼地關(guān)上門。

“浩洋，有什么讓你覺得痛苦？”可樂問。

浩洋低下頭，想了半天，搖了搖頭：“沒有吧?！?/p>

“那就沒辦法了。痛痛椅以痛苦為食，沒有痛苦，我可不好意思召喚它?！?/p>

“好吧，我想想。什么樣的痛苦都可以嗎？”浩洋問。

“對！”

“有了，狗！我小時候差點被一條大黑狗咬了，現(xiàn)在每次看到狗，我都很痛苦?！焙蒲蟮馈?/p>

“你放心，從今天起，你看到狗再也不會痛苦了?！?/p>

可樂拿出那枚徽章，在心里默念：痛痛椅，快出現(xiàn)！

房間里憑空多了一把椅子，它看起來像一個衣著華麗的中世紀紳士，把浩洋看呆了。

可樂一點也不意外，痛痛椅這家伙，每次出來的造型都不一樣。

“痛痛椅，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樂介紹道。

痛痛椅看了浩洋一眼，說：“我知道，你叫杜浩洋，看到狗會讓你痛苦?！?/p>

“你怎么知道？”浩洋驚訝地說。

“每種痛苦的氣味不一樣，我聞得出來呀。我不挑食，你上來吧！”痛痛椅張開手臂。

浩洋忐忑不安地坐上去。很快有什么東西從浩洋身體里飄出來，被痛痛椅吸走了。浩洋感到一陣輕松，就像拔掉嵌入掌心許久的一根刺，簡直太神奇了！

送走痛痛椅，兩個人又興奮地交流了很久，直到林女士下班回家。

“浩洋來啦？歡迎歡迎。你們的作業(yè)寫完了嗎？”林女士問。

“馬上寫完了，媽媽。”可樂心虛地說。

4

林女士很快察覺到了可樂的不對勁。

先是班主任楊老師聯(lián)系林女士，說可樂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退步了許多，連平時作業(yè)里做過的題都沒答上來，希望林女士多多督促可樂認真學(xué)習(xí)。林女士十分失望，但還是忍住沒訓(xùn)可樂，在可樂帶回家的卷子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林悠。

可樂想解釋幾句，可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可樂沒想到自己會不及格。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平時作業(yè)都寫了，一到考試的時候，之前做過的那些令他痛苦的習(xí)題出現(xiàn)在試卷上時，他一點印象也沒有，更加不知道怎么解，只好亂答一通，結(jié)果可想而知。

另外，可樂在刷牙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左上排的幾顆牙齒上不知何時起了好多黑點。那些黑點就像潔白大米上的霉點，看著讓人難受。

“你的牙都蛀成這樣了，之前就沒發(fā)現(xiàn)嗎？不痛嗎？”林女士問。

“沒感覺呀?！笨蓸窊u搖頭，“一點也不痛?！?/p>

林女士再次帶著可樂去找方醫(yī)生。方醫(yī)生仔細檢查了可樂的牙齒，神情嚴肅地說：“蛀牙很嚴重了，為什么現(xiàn)在才來復(fù)診??？這有點棘手，治起來可能會很痛。”

但接下來，方醫(yī)生給可樂治療的時候，可樂一聲也不吭，好像一點也不痛似的。這讓方醫(yī)生和林女士都感到奇怪。

更讓可樂郁悶的是，自從他告訴浩洋痛痛椅的事后，班上知道痛痛椅的人越來越多了。

可樂很生氣，他覺得浩洋背叛了他，好幾天沒有理浩洋。浩洋解釋道：“可樂，我本來不想說的，可是看到同學(xué)難受，我很不忍心，你就當(dāng)助人為樂吧！”

可樂想想也是，就原諒了浩洋。

越來越多的同學(xué)來找可樂，請他幫忙召喚痛痛椅，消除痛苦。每次聽完他們的訴說，可樂都忍不住幫他們。

就這樣，痛痛椅吃得越來越多，長得也越來越大。

到最后，連楊老師也知道了。有天下課，楊老師把可樂叫進辦公室。

“可樂，同學(xué)說你有什么秘密武器，能告訴我是怎么回事嗎？”楊老師問。

可樂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講了痛痛椅的事。

“真有這么神奇的椅子？”楊老師不太相信。

“是的，它能吃掉任何讓你覺得痛苦的東西?！笨蓸窞樽约簱碛羞@樣的椅子而自豪。

“你能給我看看嗎？”楊老師問。

可樂從口袋里拿出那枚徽章，在心里默念：痛痛椅，快出現(xiàn)！

一張華麗十足的沙發(fā)橫空出現(xiàn)在兩個人面前，它身上五顏六色，非常漂亮。

楊老師好奇地打量痛痛椅，它摸起來實在太軟了，楊老師忍不住坐在上面，舒服地閉上眼，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上課鈴聲響起，楊老師還在睡。可樂連忙上前叫她：“楊老師，快醒醒，您該給我們上課啦！”

楊老師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回到教室給可樂他們上課?？蓸诽嵝牡跄懥苏?jié)課，因為楊老師變得好奇怪，連著叫錯好幾個人的名字，還經(jīng)常講了上一句忘了下一句?？蓸房傆X得這是楊老師坐了痛痛椅的緣故。

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可樂把這件事告訴了浩洋。浩洋不以為意，覺得可樂想多了。

“大人又不用上學(xué)，怎么會痛苦？楊老師只是累了，在痛痛椅上打了個盹兒罷了?！?/p>

可樂心里不贊同，但又沒什么證據(jù)反駁浩洋。他悶悶不樂地低著頭，一個人走在前面，看到路邊有個小石子，便用腳尖踢開它，看著它骨碌骨碌往前滾，又追上去繼續(xù)踢，像踢足球一樣，這是他喜歡玩的游戲。

沒想到，最后一腳他踢得太用力，石子直接飛起來，正好砸到一只大黑狗。大黑狗痛得一激靈，氣呼呼地朝他沖過來，可樂嚇得扭頭狂奔。

但跟在后面的浩洋好像一點也不怕。他還站在原地，看著可樂和大黑狗你追我趕，咯咯地笑著。

“快跑啊！”可樂大喊。經(jīng)過浩洋身邊的時候，可樂猛地拽住浩洋的袖子，強行拉著他一起跑。

兩個人跑了好久，終于擺脫了大黑狗。可樂累得氣喘吁吁，沒好氣地問浩洋：“大黑狗兇起來會咬人的，你怎么不跑?。俊?/p>

“我不怕狗呀?！焙蒲筮€是笑嘻嘻的。

可樂沉默了。

回到家，可樂發(fā)現(xiàn)客廳里多了一個人，還是他認識的人——方醫(yī)生。

林女士從廚房出來，手上端著一盤剛出鍋的紅燒肉，上面還冒著熱氣。

“可樂，快向方叔叔問好！他盡心替你治療牙齒，我請他來家里吃飯，想好好謝謝他?！?/p>

“方叔叔好。”可樂答道。

不知為什么，可樂看著飯桌旁邊的方醫(yī)生和林女士，總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好像有什么特殊的磁場似的，只把他排斥在外?？蓸吠蝗挥蟹N神奇的預(yù)感——方醫(yī)生要把林女士搶走了，他要沒有媽媽了。

晚上，方醫(yī)生走后，林女士和可樂聊天：“可樂，你覺得方叔叔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可樂警惕道。

“就是……”林女士的臉紅撲撲的，“你覺得，他能和我們成為家人嗎？”

“不！不行！不好！”可樂驚恐地看著媽媽，“我才不要讓他做爸爸！”他跑回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guān)上，心里如同塞滿十個苦瓜那么苦。

自那以后，林女士再也沒在可樂面前提起方醫(yī)生，兩個人假裝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蓸钒l(fā)現(xiàn)，林女士的笑容變少了，她有時會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但林女士顯然不想讓可樂察覺，只要看到可樂，她的臉上就會迅速開出一朵花。但可樂覺得那朵花已經(jīng)失去了顏色。林女士不快樂，她很痛苦，可樂感覺得到。

可樂喜歡快樂的林女士，以前她做飯的時候會唱歌，有時菜燒糊了，她也不在意，反而指著那團黑糊糊的東西問可樂：“誰都沒吃過糊糊，你猜它是什么味兒的？”可樂好奇心起，夾起一塊放進嘴里，立馬吐出來。林女士在一旁笑個不停，說：“你咋這么笨？”

但那樣的林女士不見了。

可樂再次呼喚出痛痛椅，它看起來更大了，像一張床那樣大，就這樣大大咧咧地橫在客廳，反而顯得客廳很小。林女士看到痛痛椅，嚇了一跳：“這是什么？”

林女士不知道該怎么定義痛痛椅，是床呢？可是為啥有兩個扶手？是椅子呢？可是為啥比床還大？

“媽媽，這是痛痛椅。您坐上去，它可以吃掉您的痛苦。”可樂說。

林女士將信將疑地坐了上去，像坐在棉花堆里那般柔軟。一陣困意襲來，林女士躺在痛痛椅上睡著了。

可樂眼巴巴地守在痛痛椅旁。他相信，只要林女士醒來，那個快樂的媽媽就又回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林女士終于睜開了眼。

“媽媽！”可樂欣喜地叫道。

“你是誰？” 林女士一臉茫然地看著可樂。

可樂這才想起痛痛椅的副作用，他痛苦地大叫，因為林女士忘記他了。

痛痛椅似乎見慣了這些場面，不痛不癢地說：“沒啥大不了的，她還是你的媽媽。”

“不，我要我原來的媽媽！你這個騙子！”可樂吼道。

“我從不騙人，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我可以吃掉痛苦，但和痛苦有關(guān)的記憶也會消失?！?/p>

“你說的是痛苦的記憶！可現(xiàn)在，美好的記憶也沒了！”可樂很生氣。

痛痛椅搖了搖頭：“你不知道嗎？記憶是一個整體，美好往往伴隨著痛苦，因為有痛苦，美好才顯得珍貴。”

“你這是強詞奪理！”可樂氣急敗壞。

“可樂，你靜下心來想想，難道我說得不對嗎？牙痛讓你痛苦，可也是因為牙痛，你才能體會到擁有健康的牙齒是多么美好，才會好好愛護牙齒。玩輪滑時摔跤讓你痛苦，可這也是讓你成長的機會，能促使你在不斷地練習(xí)中學(xué)會避免摔跤。寫作業(yè)讓你痛苦，可是這能幫你鞏固所學(xué)知識，只有經(jīng)過一次次痛苦的歷練，知識才能扎根在你腦海里，不是嗎？還有……”

可樂眼睛紅了。這些道理，過去林女士和楊老師都跟他說過，但他從沒放在心上。痛痛椅真是一個說話高手，被他一說，可樂終于意識到自己所犯的錯誤。

“你說得有道理，可是太晚了，媽媽她……”可樂哽咽道。

痛痛椅露出神秘的微笑：“可樂，一點也不晚，你看?！?/p>

話音剛落，痛痛椅身上散發(fā)出絢麗的光，每一縷光的顏色都不一樣，可樂被其中一束奶白色的光吸引，它像頑皮的風(fēng)，圍繞著可樂。可樂情不自禁地伸手觸摸這束光，有一顆顆光潔如新的牙齒從光里笑著跑出來，接著是一個個的數(shù)學(xué)符號，手拉手圍著可樂跳圓圈曲……

隨著這些光慢慢消失，痛痛椅也越來越小，回到最初在公園時，可樂第一次見到它的模樣。

“再見，可樂！很高興遇見你，希望你能……記得我。”痛痛椅說著，消失不見了。

“我會的?！笨蓸返难劬τ行駶櫍爸x謝你，痛痛椅！”

5

“可樂，你怎么哭啦？做噩夢了？”林女士擔(dān)憂地看著可樂。

“媽媽！”可樂看著她，擦了擦眼睛。真好，林女士回來了。

“晚上，我約了醫(yī)生給你看牙，你可不許再鬧脾氣了。”

“您放心，我保證不怕了?！笨蓸沸攀牡┑┑?。

這次看牙很順利，雖然還是很痛，但可樂學(xué)會了忍耐。林女士覺得可樂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具體哪兒不一樣，她說不上來，總覺得可樂長大了。

回到家里，可樂寫完作業(yè)，開始搭樂高，沒一會兒，他手上就多了一把黑色小椅子。他把椅子放在書架最上面的一層，那里一排全都是造型奇特的各式椅子，它們靜靜坐在那，可樂用手輕輕觸碰每一把椅子，心里默念：痛痛椅，你會餓肚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