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鞋帽

在膠東半島的煙臺海陽，一直流傳著這樣兩首童謠：“一針一線千層底，愛兒心意在手里；虎鞋一對念娘親，兒孝女賢興門庭……”“穿上虎頭鞋，戴上虎頭帽，跑得快、跳得高，健康吉祥不摔跤。”聽我祖母說，戴虎頭帽、穿虎頭鞋的習俗在我們山東及周邊地區(qū)已流傳了兩千多年了。相傳，當時是為了保護兒童免受野獸的威脅，人們開始在孩子的帽子上繡上一個老虎頭，希望孩子們都能健康平安地成長。

說到虎頭鞋帽，就不得不提起我的祖母。雖然祖母已經(jīng)過世五年多了，但是她老人家的針線活兒在那年月的十里八鄉(xiāng)、方圓百里都是百里挑一的。現(xiàn)在，她老家人的衣柜里還或多或少收藏著當年制作的虎頭鞋帽，拿出來件件都稱得上是精品。在當時那個年月，周邊許許多多的大媽、大嬸、大姐都前來向祖母拜師學藝。說是拜師學藝，其實就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婦女圍坐在一起跟著祖母一針一線地學。冬天閑下來，屋里地上炕上都是人：有坐蒲團的，有坐板凳的，有坐馬扎的，誰來得早就坐熱炕頭。大家你縫你的，我織我的，有說有笑，有不懂的地方就找祖母指點一下。祖母為人忠厚老實，熱情好客，家遠的婦女經(jīng)常被祖母留宿，惹得眾鄉(xiāng)親都覺得不好意思，你來我往，也會捎點兒瓜、果、李、棗等水果什么的。祖母為人善良，愿意幫助他人，也不求回報，為人處世更是讓鄉(xiāng)親們心服口服，所以大家都很尊敬她，稱祖母為二奶奶（二奶奶的由來是因為我祖父在村里輩分大，無論老少都叫他二爺；我祖父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二，所以，大家都叫祖母為二奶奶）。夏天天氣熱，農(nóng)閑的時候，十里八鄉(xiāng)的婦女都會趕來湊熱鬧，也有模有樣地學縫虎頭鞋帽。祖母讓祖父把庭院打掃得干干凈凈，把大家請進來，初學的手把手教，有點兒功底的自己練……就這樣，祖母的口碑在方圓百里傳開了。人們都知道祖母做得一手好針線，且為人善良。

我的祖母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一頭天生的烏黑卷發(fā)，顯得格外精神，雖是三寸金蓮，走起路來有點兒搖擺，但是做事從不落在別人后面。她還有一雙小而粗糙的手，手上滿是厚厚的老繭。聽祖母講，她小時候家里生活條件還不錯，她的父親是個教書先生，她的母親也是大戶人家的閨女，所以她小的時候上過一段時間的私塾。后來，十六歲的祖母嫁給了我的祖父。針線活兒是祖母嫁給祖父以后跟著曾祖母學的。祖母天生聰慧麗質(zhì)、心靈手巧，學什么像什么，深得曾祖母的喜愛。

祖母的那雙手很巧，經(jīng)常會為我們這一大家子的孩子們做衣服，特別會修改衣服。逢年過節(jié)，左鄰右舍及親朋好友就會拜托祖母縫衣納鞋。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祖母為我們孫子輩的孩子們縫制的虎頭鞋帽。這虎頭鞋帽全都是祖母一針一線縫制的，就連鞋底都是祖母親手制作的千層底。在每個孫子輩的孩子出生一百天的時候，祖母就會納一雙虎頭鞋，縫一頂虎頭帽，寓意吉祥如意、福氣沖天，孩子一生平平安安。

我小時候穿的時候，不知道這一雙虎頭鞋的制作過程有多么困難，長大了看祖母給我的小叔弟、小叔妹，還有小表弟妹們做虎頭鞋，我才知道個中辛苦，但祖母似乎一點兒都不嫌麻煩。制作虎頭鞋最麻煩的工藝不是繡紋樣，而是制作鞋底跟鞋面。鞋底需要把很硬很硬的章面布一張一張地粘在一起，直到粘到一定厚度，再裁成鞋底的模樣，這就是所謂的千層底。鞋面的制作跟鞋底一樣，但不能全部都粘上，得等一片干了再貼一片，再一片一片累積起來，方算完成。接下來就是繡紋樣，祖母好像有馬良的神筆，她畫的每一張小虎頭的畫樣都不一樣，用彩線一針一線地繡上去，栩栩如生，很是可愛，也很漂亮。就這樣，一雙又耗時又耗人的小虎頭鞋就做好了，它承載了祖母對小輩滿滿的愛。

在我的家鄉(xiāng)，只要一有人生孩子，他家里的人就會上門找我祖母給剛生出來的孩子制作虎頭鞋。其實，人們給孩子穿這種鞋子不僅僅是為了實用好看，最主要的是人們將它當成了孩子們的護身符。人們認為，只要孩子穿上這虎頭鞋，就可以驅(qū)除邪祟，保佑平安。據(jù)說，在野外宿營時，頭下枕著虎頭鞋，還可以保佑平安呢！

祖母對每個孩子都是面帶微笑，一副慈祥的公平公正的面容。兒女們大了，孫兒們成家立業(yè)了，曾孫們也承歡膝下，我想四世同堂的祖母以后的日子也定會越來越幸福甜蜜……她雖然不知你們在說啥，但看大家高興，她也必定笑呵呵地陪著樂。一大桌子晚輩圍坐在桌旁邊吃邊聊，大家喜笑顏開。祖母年紀大了，耳朵漸漸不太好使了。但人緣甚好的祖母平時走在街上，村里人無論大小必對著祖母扯著嗓子喊：“二奶奶，上我家里坐會兒??！”

虎頭鞋帽是一種流傳久遠的手工技藝，民間素有“新年到，穿虎鞋，戴虎帽”的傳統(tǒng)，借助老虎的保佑，表達“無病無災”的美好意愿。尤其是在孩子“百歲”這天，頭戴虎頭帽，腳踏虎頭鞋，喜慶吉祥?；㈩^鞋帽講究男紅女綠，寓“紅官綠娘子”。男孩長大后出將入相，有望子成龍之意；女孩成為娘娘，有望女成鳳之意。這種風俗在山東及周邊地區(qū)流傳兩千多年了，至今仍在流行。

現(xiàn)在，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虎頭鞋帽在用材、顏色上雖然發(fā)生了一定的變化，但其古樸、原始的本色以及美好的寓意一直代代相傳?；㈩^虎腦迎新年，虎頭鞋帽佑后生，無病無災保平安！

虎頭帽是孩提時冬天戴的一種虎頭形狀的帽子，又叫“風帽”“小披風”?；㈩^帽是圓頭的，帽子后邊綴著銀色穗子，象征虎尾，尾巴上綴著核桃大小的鈴鐺，一搖頭、一走路就會叮當作響，鈴鐺象征平安，小孩兒走動時，鈴鐺一響，大人就知道孩子在哪兒了?；㈩^帽的兩邊還有兩條小帶子，像是兩個“小掃帚”，能夠把災難掃走，用于辟邪。兩根帶子一扎，還能把頭箍得嚴嚴的，特別暖和。將虎頭帽抻起來從正面看像是一只虎，從側(cè)面看又像是一條龍，寓意、希冀孩子長得結(jié)實健壯，虎虎有生氣。

現(xiàn)在，掌握這項技能的僅有為數(shù)不多的老年婦女了，瀕臨失傳。如今，虎頭鞋、虎頭帽手工藝品花樣百出，總之就是為了表達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對孩子健康成長的殷切期望，反映的是中國鄉(xiāng)村勞動婦女的樸實和善良，凝結(jié)了中國婦女千百年來的勤勞和智慧，是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