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時候,爸爸忙廠子里的事,經(jīng)常很晚才能回家,有時候會忙到下半夜。那時候在農(nóng)村,媽媽總會把外間屋的燈亮著。在東北,都是睡那種大炕,一家人睡在一鋪大炕上,炕頭的位置永遠是留給爸爸的。因為媽媽說,爸爸在外面工作太累,天冷的時候,回家睡個熱炕頭會很解乏。爸爸回來后,就會把外間的燈關(guān)了。如果什么時候天亮了,燈還亮著,那就證明爸爸有可能在廠子里又忙了一夜。于是,在我的記憶里,留燈,是媽媽對爸爸的等待,是媽媽對爸爸的愛。
后來,留燈在我的生活里成了一個習慣。上學的時候,我會為晚自習晚回的同學留燈。工作了之后,我會為外出晚回宿舍的同事留燈。后來結(jié)了婚,我會為愛人留燈,直到他回來。媽媽或者婆婆來住,我會把衛(wèi)生間的燈亮著,方便她們半夜如廁不會摸黑。因為住的樓房沒有感應燈,我會為樓上鄰居留燈,至少走我家門前的階梯不至于磕碰。后來有了孩子,我總會點一盞夜燈,生怕自己睡得太沉,孩子醒來會害怕。后來,孩子慢慢長大了,不跟我們住在一起,我會在他放晚自習之前去幫他亮起燈?,F(xiàn)在兒子實習了,我也會在他上下班之前為他亮起燈,這樣他就不至于摸黑上下班。
如今,我已經(jīng)步入中年,留燈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深深地意識到,這個簡簡單單留燈的動作,就是我對家人愛的表達。
萬家燈火點亮時,可有一盞是為你而明?
媽媽的呼喚
昨日深夜,下班回家,路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行人。偶爾一輛汽車疾馳而過,或騎著單車、背著顯示屏的代駕小哥駛過。
我拐進回家的一條小路,除了停放在路旁的兩排汽車,再無其他動靜,我便哼著小曲,以驅(qū)趕內(nèi)心微許的緊張,快步走著。
突然,一聲稚嫩的呼喚響起:“媽媽!”嚇我一大跳,趕緊停下來四處張望,周邊空無一人,除了我,就是我的影子,自我感覺心跳開始加速,且耳后風呼呼的,拿出手機看一下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碰觸到手機的哪里了?
又一聲“媽媽,媽媽”,每間歇四五秒就發(fā)出一聲呼喚,而且距離我越來越近。我站在路燈下,沒敢動,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個小小的身影,背著一個大大的書包,小小的身軀向前傾著?!皨寢?,媽媽!”聲音略帶哭腔,我看看他的身后,未見他的媽媽。
我快走幾步,想詢問他是不是迷路了。他沒理我,反而遠遠地躲著我,幾乎歇斯底里地又叫了兩聲“媽媽”,然后就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什么。他在前方快步走著,小小的背影像鋼針一樣扎得我心疼。這是誰家的孩子?大大的書包感覺像壓在他身上的山,我目送他拐進一棟樓,樓道里黑乎乎的,他的呼喊聲很大,隨著他的聲音,感應燈亮了起來,接著第二層、第三層,每一層他都叫著媽媽,后來樓道的燈滅了,我知道,他可能是到家了。
我的心里不再害怕,因為那個小小的身影,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這是誰家的寶貝?他的爸爸媽媽怎么會這么心狠,忍心讓這么小的孩子在深夜十一點走在空蕩的街上?我知道,孩子的內(nèi)心一定是極度恐懼的,他用一聲聲對媽媽的呼喚,驅(qū)散著內(nèi)心的恐懼與無助。
原來,人在最無助或恐懼的時候,呼喚媽媽,就可以獲得一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