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巷拐角處的老房子生病了。它整日悶悶不樂的,不說一句話,連頭頂?shù)募t瓦片都暗淡無光。聽 院子里的刺槐爺爺說,它得了一種再也高興不起來的病,那可比重感冒還要 難 受許多。
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刺槐爺爺捋了捋潔白的槐 花胡須,說:“大概是在開春時,屋檐下那窩燕子飛走之后吧?或是剛?cè)胂臅r,南屋的流浪 小 貓離開之前?”
刺槐爺爺太老了,老到最近的事情記不清,反而記得很多很多年前,它還是小槐樹時的事情。那時候的老房子可熱鬧了!正屋住著一對和善的年輕夫妻,北屋住著調(diào)皮搗蛋的大兒子,南屋住著機靈古怪的小女兒,院子里還 養(yǎng) 著 兩 只愛打鳴的小 公雞和一只愛鬧 騰的小花 狗。熱鬧的歡 聲 笑語似乎一刻沒 停 下 過。
那時的老房子以為 這 樣樂和的日子會這么一直過下去。
但 年復(fù)一年,四季的風(fēng)一刻不停地翻著日歷。漸漸地,孩子們都長大了。大兒子去了外地工作,小女兒考上了一所很遠的大學(xué),只剩下這對夫妻還陪著老房子。 曾 經(jīng) 整日笑瞇瞇的老房子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唯有過年時孩子們回來的那幾天才會打起幾分 精 神,撣 撣 身 上積的土灰。
后來的后來,連老夫妻也不在了,孩子們索性不再回來?!凹摇睕]了,但老房子還在。它愈發(fā)沉默,只有當(dāng)小燕子在紅瓦上跳來跳去時,你才會隱約 聽 到它發(fā)出呵呵呵的笑 聲。偶爾流浪的小 貓 闖進屋里,它會吱呀地嘆一聲 長氣。
“都走了,我再也沒 有一丁 點 兒用處了?!边@是它說的最后一句話,之后,它就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今天,老房子里進來了一群人,他們帶著測量 工具,一通比畫指揮,臨走時還在門外的白墻 上 用 油漆留了一個大大的“拆”字。
這可把刺槐爺爺嚇壞了,連頭頂?shù)娜~子也驚得站不住腳,掉下來了幾片。而老房子依舊沉默不語,似乎接受了即將解體的命 運。
是啊,看看周邊,早就建成了嶄新高聳的居住區(qū),而這棟老房子像只年老的貓一般窩在角落里,沒 精打采的。 忘了說了,門口的路修得更寬敞了,櫻 花 巷不知何時也被改 名 為 櫻 花大道。
拆遷隊終于還是來了,與此同時,還進來了一位工程師模樣的中年男子。老房子干脆雙 眼一閉,該來的躲不掉,它準(zhǔn)備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命運。突然,它感覺到有人在輕撫著磚塊,那種 熟悉的感覺 讓它渾 身 戰(zhàn)栗。
“十年了,我已經(jīng)十年沒回家了。” 工 程 師 輕 聲自語道。
“家?”老房子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仔細端 詳 著 眼 前的工程師。透過層層的歲月, 當(dāng)認出這就是當(dāng)初那個住在北屋的小男孩時,它激動得掉 落了一些灰塵。
“這些磚塊和瓦片還有使用價值,拆的時候小心一些,盡量不破壞?!?工 程師囑咐了幾句,隨后走出門,又摸了摸那棵刺槐,感嘆道,“這棵樹都 這 么大了,留著吧,我再做一份 規(guī) 劃圖。”
幾個月后,櫻花小學(xué)建成了。老房子還在,只是變了模樣,它被修繕一新,換上了新裝。現(xiàn)在,由于心事解決了,它整日笑瞇瞇的,和學(xué)校里跑來跑去的小 朋 友 有 說不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