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成了兩個第一

在筆者多年的采訪中，還未曾見過既能完成一種專業(yè)學科的教學體系，又具備創(chuàng)新設計完整套系的弦樂器之人。陳興華可謂是二者兼得的人。他既是音樂家，又是樂器發(fā)明家、改革家。

作為樂器改革家，陳興華對傳統(tǒng)樂器的改革改良采用整體設計思維；作為樂器發(fā)明家，他所創(chuàng)新的樂器不是以單件單支而論，而是多達數(shù)種套系。他使中國的弓在外可以拉四條弦的弦樂樂器從無到有得以產(chǎn)生，他還對大小提琴和吉他進行了實質性的改造，從而開啟了提琴等世界性樂器中國化的進程；而作為音樂家、二胡與弦樂教學理論家，陳興華使二胡在所有器樂學科之中首先完成了教學體系，僅此，便可使他實實在在地躋身于卓有成就的音樂家之列。也正是由于他作為音樂家參與創(chuàng)新樂器的設計制作，從而在繼承、發(fā)展的基礎上，實現(xiàn)了真正意義上的創(chuàng)新和規(guī)?；纳a(chǎn)。

一

1952年，陳興華出生于河南省西南邊陲的一個小鎮(zhèn)，童年時他聽到的美妙樂音，是離家不遠處的寺院飛檐上“鐵馬”發(fā)出的聲響。1969年，17歲的陳興華第一次摸到了二胡。那把低檔的二胡沒有底托，兩條絲弦套住底柱勒在皮邊上。在換上鋼絲弦之后，那皮邊就被鋼絲勒出深槽。陳興華怕鋼絲弦損傷了皮面，便用一塊鐵皮彎成直角墊在皮邊上。

后來，陳興華嘗試自己制作樂器，沒有木料，他鋸下半支腰鼓，動手制作了一把大胡用于學校樂隊之中，當時他還為大胡寫了簡化音型的分譜。陳興華還自作詞曲，創(chuàng)作了一首抒發(fā)接班人情懷的行進歌曲，煞有其事地在班上教唱同學?？梢哉f，陳興華的藝術活動，起步于55年前的1969年。幾十年來，他對音樂藝術的鐘愛之情始終未變。

1972年，憑著會演奏二胡、制作大胡的“本領”，陳興華被鄰縣陜西商南的一個專業(yè)團體錄用，從此他擁有了一把檔次稍高的二胡。這時，他已經(jīng)整整20歲了。在這個基層音樂團體里，陳興華從演奏員、作曲直至后來擔任樂隊隊長、團支部書記，最后升任副團長。在他任副團長期間，對這個基層團體進行了系統(tǒng)的體制改革與藝術形式的創(chuàng)新，使之成為省內最具活力的專業(yè)團體。他所創(chuàng)作和參與創(chuàng)作的作品多次經(jīng)由省市直達北京展演并獲獎，對于一個基層團體而言實屬不易，也極為鮮見。從中可窺見陳興華的創(chuàng)作能力和領導才能。

二

正當陳興華躊躇滿志地打算創(chuàng)作更多作品、奉獻更多的藝術成果之時，命運之船卻偏離目標駛入另一個方向。種種意想不到的變故，讓陳興華離開了那個曾經(jīng)付出許多心血的藝術團體，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南陽家中。在失去固定收入后為謀生計，他只好重操舊業(yè)開始執(zhí)教二胡。可當他使用著由當?shù)貢昀镔I回的二胡教材時，感到了深深的失望，他覺得那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教材。于是，他便根據(jù)自己的設想去編創(chuàng)寫作二胡教材。

陳興華的第一冊專著《二胡實用教程》由上海音樂出版社出版，出版社約請了對二胡藝術發(fā)展有過杰出貢獻的著名音樂家劉文金老師作序。劉文金老師明確肯定了陳興華所提出的二胡教學體系，序言中他稱陳興華所著的《二胡實用教程》涉及的理論體系是“科學歸納提升的理論體系”，相對之前的理論體系而言，“無疑是一種超越和創(chuàng)造”。

此外，劉老師在序中還談及了他和一位著名的二胡藝術家朋友（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副主席）的關于二胡演奏法書作的通信、對現(xiàn)有二胡教材的看法和認識、《二胡實用教程》所給予他的“全新的感受”等等，這些都是對于陳興華這個“在野”音樂家的專業(yè)教本的極為重要而且權威又并非客套的評價。

《二胡實用教程》出版面世二十年來，“并未受到任何質疑或異議。作為器樂學科中第一個教學體系的完成人，陳興華已躋身于最有成就的音樂家之列。

《二胡實用教程》出版8個月即獲重印，上海音樂出版社費維耀社長曾透露，他力排眾議并婉拒了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某位領導的同題書稿，大有“除卻巫山不是云”的味道。在十年之內，陳興華的四冊二胡教學專著均在上海音樂出版社這一著名的音樂出版社相繼出版并多次重印。陳興華由此成為在上海音樂出版社出版四冊二胡教學專著的唯一一人。

《二胡實用教程》的出版獲得圈內人和社會的廣泛認可，然而，正當所有人都認為陳興華已功成名就，可享受他人窮盡一生也無法獲得的學術成果時，陳興華卻非常清醒地開始向新的目標進發(fā)了。他說，二胡教學體系的完成是對于已有學科的教學而言的，而自己以后的工作則可能要創(chuàng)立新的學科。陳興華的人生定位和目標，是在樂器改革、改良、創(chuàng)新實踐中有所作為。

三

在學生時期，陳興華的樂器創(chuàng)新活動就已開始了。而在參加工作之后的1975～1985年間，陳興華設計制作了一種定名為宛胡的樂器，這一課題后在陜西省文化廳立項，由省廳撥付研制經(jīng)費，研發(fā)制作直至最后組織鑒定（陜西、河南兩省的音樂家協(xié)會與音樂院團、音樂院校參與鑒定，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常務理事，河南省音樂家協(xié)會主席王基笑親臨會議）。這項創(chuàng)新已作為當?shù)刈顬橹匾奈幕晒d入地方史志，并參加了1986年文化部在京舉辦的全國文化科技成果展覽會。

至《二胡實用教程》出版之后的2005年6月，陳興華完成了一種全新的弓在外可以拉四條弦的樂器。2012年5月，陜西省文化廳廳長一見到這件樂器便盛贊：你這是世界級的發(fā)明！并當即決定向文化部上報，同時即向陳興華所屬縣局作出工作指示。

這種定名為貝拉琴的樂器經(jīng)由不斷的深入認識與反復制作，先行完成小、中、大、低四型號的木系列， 后最終選型確定為竹殼箱體。2013年由陜西、江蘇兩省文化廳同時上報最終由江蘇省文化廳在國家文化部立列科技創(chuàng)新項目，為該部七十余年來唯一具有獨立承擔人的樂器科研課題。2017年獲中國輕工業(yè)聯(lián)合會輕工業(yè)優(yōu)秀設計金獎。一種樂器擁有此兩項國家政府榮譽，實屬唯一。江蘇省泰興市政府為該課題在文化部成功立項，撥付大筆資金（160萬元）以為獎勵和制作經(jīng)費。原中國樂器協(xié)會提琴專業(yè)委員會會長、鳳靈樂器集團董事長李書為陳興華提供了優(yōu)越、周到、舒適的生活條件，特聘陳興華為駐廠專家進行研究。至2019年完成小貝琴、中貝琴、優(yōu)貝琴、大貝琴、厚貝琴、低貝琴全系列六種型號弦樂樂器的制作。至此，貝琴以其完全創(chuàng)新的外形和結構，以及樂器與竹雕工藝完美結合的藝術形象，打破了大提琴一統(tǒng)天下的局面。貝琴、大貝琴與眾不同的造型和發(fā)音原理令專業(yè)人士耳目一新。其中大貝琴由北京竹樂團在舞臺上使用近十年，取得了很好的藝術效果和宣傳作用。

此后，陳興華又完全仿照自然物葫蘆形狀設計了葫蘆琴。葫蘆琴的琴形較之大小提琴有著顯著的區(qū)別，可作為弦樂系列與之并駕齊驅地應用于華樂交響樂隊。

在設計制作葫蘆琴初步成功之后，陳興華又把葫蘆琴結構的一些調整方法用于大小提琴并定位為華氏提琴，他稱，這是在對提琴樂器的中國化作一些嘗試，他相信這些嘗試能夠取得成功。從2015至2022年，陳興華又涉足彈撥樂器的改良，他設計的彈撥樂器含高、中、低系列，已經(jīng)進行了十數(shù)次的迭代制作，至2024年，他設計、制作的系列彈撥樂器最終選型為寶琴系列。其中懷寶琴作為高音樂器與臺寶琴、立寶琴構成聲部完整的彈撥樂系列組合，可以完成嚴謹?shù)膹棑軜匪闹刈?。寶琴系列又可以看作是中國化了的吉他和尤克里里?/p>

世界有四大樂器，大提琴、小提琴、鋼琴、吉他，一個朋友曾笑著對陳興華說：“除鋼琴之外，另外三種樂器的中國化進程將由你開啟了。”

陳興華似乎有著無盡的樂器創(chuàng)新能力。除以上四個創(chuàng)新樂器系列之外，他又推出了兩個單件樂器，其一為和琴，另為今箏。

試想有哪一個人可以在不到20年的時間之內，完成這樣不同規(guī)模、不同種類、系列化、多件數(shù)的創(chuàng)新樂器呢？

四

有人云：創(chuàng)新樂器是一種難度最高的藝術活動。陳興華深以為然。

在陳興華的人生中，他首先完成了二胡教學體系，之后又以一人之力完成了系列拉弦樂器、彈撥樂器的改良、創(chuàng)新的課題。兩項重大課題的完成，需要付出多少心力與智慧？

陳興華有著與常人不同的思考問題的維度。他曾明確提出，樂器與武器是兩種完全對立的工具?！拔以磸投谖夷窃诿绹睦砉W霸兒子，不要涉足軍工武器行業(yè)，而他目前是世界著名企業(yè)的醫(yī)療設備的研發(fā)工程師?！闭f起這些，陳興華一臉的自豪。當年，當所有的人都在為二胡適配制作低音拉弦樂器時，陳興華一開始就是在整體考慮制作弦樂樂器。這種認識能力確非常人可比。陳興華具有很強的邏輯思維?？梢钥此乃膬詫Ｖ?，所有內容完整鏈接，渾然一體，提綱張目，統(tǒng)諸一系。其論述層層遞進，直達根本。他定義了二胡演奏教學的各種名詞術語，并把這些定義推敲到鑿鑿無誤，二十年至今毫無異議。再如調的五度循環(huán)，基本樂理講了幾百年，還從未有把這一基本理論與音樂教學進行聯(lián)系的。二胡專業(yè)教學也快一百年了，直到陳興華才把弦式的五度循環(huán)與調的五度循環(huán)聯(lián)系起來，給二胡教學也提供了實操的便捷，從而為二胡教學體系的建設奠定了最為堅實的基礎，找到了最為可靠的依據(jù)。具有探根究底的勇氣與毅力，才是完成這一體系不可或缺的動力。陳興華不僅具備創(chuàng)新意識，他還有著很強的文字功底。四十年前，他就在刊物上發(fā)表論文，他寫的大量專著也說明，沒有豐富的知識儲備，缺乏基本的文字表達能力，會制約人的創(chuàng)新思維，對音樂家而言，藝術體系的創(chuàng)建也無從談起。

陳興華作為音樂家又實際進行創(chuàng)新樂器的研發(fā)，這不同于僅是作為音樂家的指指點點，也不同于僅是制作家的閉門造車。他的研發(fā)制作一開始就產(chǎn)生于實際操作，如貝拉琴的直立音板設置，就是產(chǎn)生于對二胡反復的直拉與橫拉的對比之中。再如他從一開始就作弦樂而不是作單件樂器，就是由于他在總譜寫作時的弦樂思維及其對二胡局限和缺陷的深刻認識。對于臺寶琴的設計也是由于他對現(xiàn)有的彈撥樂器性能的不滿，從而構思具有健全的和聲功能的樂器，以填補空白。他坦言：“是二胡、小提琴教學的相關問題催生了懷貝琴及懷寶琴的設計制作，也體現(xiàn)出我對于相關樂器演奏教學的系統(tǒng)性思考與安排?！彼榻B道：懷寶琴、臺寶琴、立寶琴的定弦設計，體現(xiàn)出我對幾乎所有的彈撥樂器定弦方式與演奏性能的了解和熟悉。若是不懂音樂或者思想維度達不到相應高度來進行樂器創(chuàng)新，其結果可想而知。

還有必要一說的是陳興華的做事為人之道。只要看一看“全國首屆樂器設計大賽”，且不論前面所說的四個系列另兩支八種十數(shù)件樂器參賽，只說陳興華身在美國，竟可聯(lián)絡五個廠家合作共同參賽，獲獎的榮譽全部給予合作廠家，足以說明陳興華與合作者的感情濃厚，他的格局和胸懷可見一斑。記得當年陳興華的二胡選題，競與上海音樂出版社這一國內著名出版機構連續(xù)合作四次，四冊書的責任編輯王亞平老師稱贊陳興華：“你是一個很好溝通的人??！”陳興華與人為善、低調矜持、不事張揚，他的共享觀、整體觀與長遠觀，是他的正直、真誠，包容謙讓、躬身實干等人格魅力，贏得了諸多合作者的尊重與信心，從而心悅誠服地相互合作。就此而論，在樂界、學界圈內，也是一種不多的存在。

五

人生的意義是什么？對于一些人來說，人生的意義在于追求幸福和快樂，從事自己熱愛的工作等方式來獲得滿足感；有人從信仰和精神層面尋找人生的意義，通過宗教、哲學或內心的探索來獲得指引和心靈的慰藉。

還有些人認為人生的意義在于成長和自我實現(xiàn)，不斷挑戰(zhàn)自我，挖掘潛能，為他人和社會做出貢獻。陳興華對這段話非常認同，因為他愿意做這樣的人。

陳興華除了在筑牢二胡教學體系方面有所建樹，在民族樂器的創(chuàng)新研發(fā)上也碩果累累。他覺得他沒有虛度光陰，他的人生之路雖然曲折，卻也寫滿了無悔與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