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里女兒殷秀紅,我一向稱其為“師姐”。
這個稱呼是有淵源的。魏嘉瓚先生擔任江蘇省南社研究會副會長、蘇州市南社研究會副會長期間,因為南社研究的這個緣故,我和秀紅得以相識。彼時,她在吳江黎里柳亞子紀念館工作,而她的父親,則是曾任館長的殷安如先生,只不過老先生當時已經(jīng)辭世了。
魏嘉瓚是蘇州文化名人,在古典園林史研究、詩詞創(chuàng)作、詩歌吟誦等諸多領(lǐng)域多有建樹,而且,他還曾參與江蘇省南社研究會的籌建。故此,雖然一再謙抑說自己在南社研究方面沒有什么成果,但是研究會還是推舉他擔任副會長,主編會刊。有此識途老馬給我們掌舵,研究的大方向,自然是不會偏離正軌的。后來在某次會議上,有人建議魏嘉瓚把秀紅和我收歸門下,當時也得到了他的首肯。只是我當時志不在此,遂含糊過去,并沒有拜師。但是,秀紅的這個“師姐”,卻成為我私下里對她的稱呼。她有時候從吳江趕過來,也會聯(lián)系我這個“師弟”,一般時間,還是微信上交流得更多。
我和“師姐”最初在哪里相識,記憶有點模糊了,但肯定是南社研究的這個“接頭暗號”把我們聯(lián)系在一起,這是無可疑義的。蘇州市南社研究會剛成立那陣子,蘇州大學博士生導師、市政協(xié)原副主席蔡鏡浩先生擔任會長,研究會聚集了當時五市七區(qū)的一批學人、愛好者,大家興致很高,在一起做了很多開創(chuàng)性的工作。我也像創(chuàng)立南社時期的柳亞子一樣,是以“小旋風”自認的。當時研究會會員雖然不過區(qū)區(qū)百人,大致卻可分為三個類別:即學院派、后裔派和草根派。學院派不難理解,后裔也是一目了然,草根研究者則是出于地緣、愛好等因素使然,奮不顧身地加入到鄉(xiāng)賢、名人、地方文史研究的隊伍當中。不夸張地說,草根派是最沒有功利的一個群體,但是在研究上,因為沒有受到科班訓練,走的多是野路子,往往不登大雅之堂,我恰好屬于這個類別。
因為南社研究的關(guān)系,“師姐”秀紅得以在柳亞子紀念館工作,但沒有編制。她為人勤勉,又占得地利的因素,再加上有父輩的示范,雖然不好劃分“門派”,無形中似乎又兼有各派之長,她的文章頻頻在省市報刊上發(fā)表。因我當時輔助魏嘉瓚編輯會刊,會員的來稿,往往能先睹為快?!皫熃恪钡拇笞鳎猿鲇袚?jù),娓娓道來,卻絲毫沒有高頭講章的書蠹氣,在諸多來稿中,是我比較喜歡拜讀的。如果不出意外,我們友誼的雙槳,應(yīng)該就是從那時候輕輕蕩起的。
我是到了蘇州工作之后,才知曉南社的。在蘇州南社研究會成立之前,我在《人民政協(xié)報》等報刊曾發(fā)表過幾篇有關(guān)故鄉(xiāng)南社社員的紀念、研究文章。盡管如此,加入南社研究會大家庭后,南社社友如浩瀚天宇的燦爛星辰,還是給我以極大的震撼,敬畏之余,也給了我無盡的遐想,我像一個趕海的孩子,在南社研究的沙灘上手忙腳亂。后來,我相繼發(fā)表多篇南社研究論文,有的成果被碩、博研究論文引用,甚至是大段摘錄。2023年11月13日,江蘇省南社研究會第六屆第一次會員大表大會在吳江召開,在工作報告中,對近年來“異軍突起”的徐州、睢寧地區(qū)的南社研究工作特別提出表揚,我感到驕傲,與有榮焉。
黎里是南社發(fā)起人之一柳亞子的故鄉(xiāng),“師姐”又在柳亞子紀念館工作,接觸南社較早,但是交流之下,她也跟我一樣,面對南社這個繁花似錦的百花園,也只是采擷了最鮮艷的那一兩朵而已。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我們相互勉勵,尤其是我,必須腳踏實地從零開始,一定做南社百花園里的合格園丁。
秀紅對我這個“師弟”是非常關(guān)心的,時常給我寄贈一些資料,有時外出交流,遇到不常見的史料,見獵心喜之余,她也總會想到我,會幫我也留一份兒。每每捧讀她送來的資料,感動之余,我也只能暗下決心,把更多的業(yè)余時間都放到南社研究上來,只有這樣,才能不辜負她的好意。其間我也曾多次趕赴柳亞子紀念館,有時“師姐”會親自做導游,帶我到處參觀。記得第一次到柳館時,我光顧著自己拍照,甚至是忽略了她的講解,她雖然笑話我說“恨不能把柳館都搬走”,但卻一點都沒有生氣。很多時候,她靜靜地站在一邊,微笑著看我忙前忙后。
都說熟悉的地方?jīng)]有風景??墒切慵t“師姐”作為黎里的女兒,卻關(guān)注故鄉(xiāng)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每一個街巷,每一座橋梁,仿佛只是輕輕地呵上一口氣,就能在她的心田里漾起一陣陣漣漪,最后都能在她的詩歌、散文里有所映射。就像在《古鎮(zhèn)吟》里表達的那樣:
家住江南畫卷中,
穿街走巷韻無窮。
小園幽靜詩情涌,
隱隱花香淡淡風。
詩歌雖然是典型的江南特色,表現(xiàn)形式有點淡淡的,漫不經(jīng)心的,但是熱愛,卻是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一如“師姐”這個人,乍一接觸之下,有點“隱隱花香淡淡風”的感覺,但是熟悉之后,卻既誠篤又熱情,讓人不自覺親近起來。她雖然瘦小,但興趣廣泛,寫詩歌,寫散文,做文史研究,練書法,制燈謎,抽暇旅游采風。她退而不休,聽說先是返聘留館,后再兼顧吳江區(qū)南社研究會的部分工作,后又編村志?!皫熃恪逼胀ㄔ挷惶珮藴剩f話語速很快,喜歡穿紅色的外套,在微信朋友圈里,經(jīng)常能看到她嬌小的、紅紅火火的身影。
后來,魏嘉瓚因為年齡原因辭職,不再過問研究會的日常工作。中年漸多家事擾,我因為俗務(wù)纏身,也很少再參加研究會的各種雅集。但因為工作和文字的交集,我還是結(jié)識了諸多黎里和吳江的新朋友,他們的名字,甚至可以排成一個長串。這些舊雨新知盡管工作不同,身份各異,有一點卻跟“師姐”一樣,一點也不矯揉造作,誠篤熱情,踏實肯干;而且他們常常微笑著,時時給人以溫暖,這種感覺很秀紅。
(作者系江蘇省作協(xié)會員,姑蘇區(qū)作協(xié)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