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故事（組詩）

整個夏天

為了還原一方世界

他們把細碎的情節(jié)藏匿

菩提葉困住寂寥的心

萬千顆寂寥的心像量子

紛紛滑進葉脈的深淵

還有更多載體

比喻半生熟麻宣，晾干的細絹

時代的礬水隱于茫茫嵐靄

羊毫的隊伍飛掠而過

遺失的一絲困于葉脈

嘆惋之余依舊保持飛掠的姿態(tài)

人群四散，把敗筆帶到更遠

把雄心勃勃的傷感帶到

因熾熱而離散的妻女面前

掉隊的人找出犀角

回望更多悲傷四散的螢燭

在暮色浸潤的生宣世界

抵抗呼嘯而來的寂寥量子

親賢北街

再次假裝親密無間

再次跨入因熱愛繚繞

而彌漫于車窗的曖昧氛圍

整個街道因你反復(fù)生動

因為燈火輝煌，因為絢爛

仿佛一次次拒絕都惶恐不安地

納入嘆息，他像一個孤兒

在左右搖擺中失去

雄心勃勃的力量，在被即將取締的

熱情世界里割舍更多

腐朽的隨機概率，仿佛

什么都未發(fā)生，絢爛的燈火

一閃一閃，期間的律動

埋葬多少狂躁不安的夜晚

還有，在車流中奔跑的親賢北街

在戰(zhàn)火紛飛中倒下的親密愿望

因為蒼老，因為整夜失眠

變得平淡無奇，像失去作用

的微笑，在美麗的街道里一一熄滅

浮白載筆

藥片翻遍日歷，依舊有長長的臺階

回首，逆光空空蕩蕩

旋轉(zhuǎn)往日時光，荏苒中

有華麗邂逅，追憶不可追

某個下午，你走出一身煙雨

杏花吐蕊，風(fēng)雨是你的品質(zhì)

月寒日暖煎人壽。喟嘆之余

暈眩地剝開，飛速駛離的芒

萬千矚目如斑耀爆裂

剩余的灰燼空虛又乏力

兩手空空的乏力，就像往日

盛宴散盡，我們牽手離開

十字路口分別的期待

是否會重新?lián)碛?，淡化的童?/p>

珍藏另一次微弱渴望

在饑餓難耐中，在荒誕中

筋疲力竭地等待啟蒙

采蘭贈芍

過去的無限明媚

比如大段滔滔韶華

比如追悔莫及的誓言洪流

飛馳如電，倒影光波粼粼

契闊多載，又生死相隨

像是剛剛觸及卻轉(zhuǎn)身遺忘

春和景明，看慣梨花帶雨

森林沿軌道返回，有更多煙霧

在晨光熹微中散去

在中年虛無中散去

你曾輕言細語，巧笑嫣然

“你如飛花，在光電間斑斑虛化”

折斷吧，舊時光如柳條搖擺不定

春光剪破嫩綠，像銹死的活塞

無法控制咳嗽的旌旗

逆流的悲傷沖不開血栓

像綠意盎然的戰(zhàn)斗

一層又一層覆蓋凋落的嫩芽

再次輕輕呼喚，再次在暮色中

埋葬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虛妄

無題

憂傷在夜晚，在無名小路

憂傷的鳥兒，漸漸離開

像別人的詞匯，翻江倒海地澎湃

有人蒙著眼，仿佛火星跋涉到暗黑

跋涉到炸裂的果漿光耀

不是蒙昧，安全感伸向另一處

沸騰不止是情緒，沸騰的耀斑

勾勒閃電，迅猛，但比火藥桶安靜

整個微小冊頁皴染不出濤濤洪流

只需卑微的農(nóng)夫輕輕摘掉

塊狀果實就預(yù)示了飽滿、豐盈

擦掉吻痕，拒絕任何有意義的暗示

雪花無辜崩塌，而我

又一次不留痕跡地消逝

這晚

這晚的酒剛剛好，足夠我

踏破迎澤大街，燈火輝煌

海晏河清，只是缺少清風(fēng)

還亂翻書籍，亂翻卑微過往

陣陣無辜往事輸給電影

輸給小說片段，輸給路過你家的

灰暗記憶，曾刻骨銘心熱情如

茶事飄香，又肌膚勝雪的清冷

多年以前攜手走過的街巷

輸給喃喃自語的無上榮光

輸給履帶、鐵索、網(wǎng)格分治的絲襪

像窒息的炎熱吹開畸形的花蕊

萬物靜謐，萬物復(fù)蘇，萬物之靈

給予教化，像愛戀，像父母呵護

但依舊十指空空的幸福余生

明天，太陽不會升起，依然明亮

你沉默不語，更漏流淌

非常木

當你喝茶喝到這三個字

春風(fēng)吹過憂傷的詞語森林

依舊寒冷，包括一些寒冷的虛詞

奈保爾和山多爾來了

夾著落款‘乃爾’的日本畫

當你跌進夜里，頭疼的呼吸

占據(jù)更多軀體，一旦苦澀

就讓樹根反哺汪洋，直到

下一波峰谷漫過杯沿

當你失去太多，像灰燼

未經(jīng)點燃便飄忽四散

空留蓋置的指紋

像上帝解鎖陶泥預(yù)留的密碼

立春

從滾燙的油鍋中看到春天

層層疊疊的酥脆，煙熏火燎

某年好像在桃園四巷

或是府西街的某個弄堂

腦梗的人輸給記憶更多清晰

春幡在阡陌飄蕩，從一次雅集中

蝴蝶杯蕩漾的蘭香馥郁，模模糊糊

看到春天，田野在心中遙遠的地方

寂靜中把絢爛交給荼靡

滿街都是香味，像失明者無法辨認

一次訴訟的舍棄和擁有

南山的積雪消融，推開春風(fēng)十里

因欣喜而奔騰的河流，看到春天

用海綿吸去余墨，廢棄的宣紙堆中

你的笑容像繡球，虛無的春天

明天多美好

這晚在寂靜的汽車尾氣中度過

落葉的二氧化碳吹過桃園三巷

熱愛不會窒息，你從未給我

黑網(wǎng)格的思緒，即使在閃電分叉

即使在曇花怒放，即使在一陣

炮火熄滅的慰問中，可是

世界的花朵需要澆灌，可是

黎明會拋棄更多熱源

僅僅只是慰問，一些神經(jīng)末梢

就燃燒了所有思念，山莨菪的

迷惑遭到唾棄，遭到若干試管

離析的詛咒，這是風(fēng)，這是愿望

這是無法捕捉的圍墻之外

哪怕是海角天涯，漏網(wǎng)之魚

在你的窗前渴望詠嘆

只是我辜負了食物的惠贈

辜負了一陣箭矢穿心的疼痛

明天多美好，我向你說

我也向他們說

茂業(yè)天地

在燒焦的河床，在被詛咒的沙灘

在阿迪達斯的邊角料旁

偶遇水稗草的青春

像一個落寞的小說家

多年以前幻想過的紅綠燈下

身形疲憊的歡場邂逅

法國希思黎，泡沫之夏

歡寵，腕表，π的水簾沖洗新生代

長公主思鄉(xiāng)無望，像一個

杞人憂天的枯葉之蝶

在歸途流下柴油味的

有道德阻攔的表演淚花

城市被謊言淹沒

殘酒澆灌鮮花，冰清玉潔

蒲柳屈從的繁華，在漫天大雪中

在西皮二板中兌換沉江華寶

何種艱澀青果，漫過水帷

決絕地告別菊花染就的長廊

美人如玉劍如霜

你尚在歸寧佳期

角色

手指飄舞，比光線、琴鍵

未翻開的書本輕巧

另一端的屏幕，毫錐飛出海礁

鈦白色飛浪伸向憤怒情緒

留下無盡留白，像你的空空思念

被焚燒后，火星繚繞的灰燼

并非無價，而是，警燈和你的指尖

同時指出滴血的蔻丹。

病床的藩籬深處，你的兩頰泛起

至多十年，某一次相擁，或者是

由于羞怯而喃喃自語的紅斑

“我曾擁有明媚年華，文檔中敲擊

我和你之間，留下一個空格？”

站在留白之前，極光環(huán)伺

虛無世界遙遼的空格，筋竭力疲的空格

溺水般熱烈中揪出飛泄的呻吟

前程似錦———蒼老地反轉(zhuǎn)指尖

只為挽起垂下的紅袖，蔻丹染了鈦白

尾指跌出蘭花香味。緩緩轉(zhuǎn)身

“我的隱秘索求無度，像黑洞?！?/p>

【作者簡介】郭新瑞，1974年生，山西壽陽人，現(xiàn)居太原。山西文學(xué)院簽約作家，著有詩集《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