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上的動物園

動物園的門看起來很破舊了，小小的門頭，不起眼的牌匾。

那個坐在小桌子前等待游客的老人，就是我的爺爺。

爺爺是動物園的園長，也是唯一的工作人員。所以，他還是飼養(yǎng)員、清潔工、講解員、采購員、保安員，以及護士。從每天早上推著三輪車出門，去兩三千米以外的早市買飼料，到回來打掃籠舍，進(jìn)籠舍里喂食，觀察每只動物的情況，這些全都由他一人操辦。

這個動物園不大，前前后后只有兩排籠子。里面的動物除了較為常見的豪豬、果子貍、孔雀、鱷魚，還有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金雕，以及黑熊、獼猴、大鯢這些二級保護動物。

動物的種類雖然不多，但每一個爺爺都寶貝得很。平時他自己吃穿住怎么都行，就是喂養(yǎng)這些動物仔細(xì)得很，還會記錄每只動物的喜好。哪只更喜歡吃蚯蚓，哪只更喜歡啃果子，哪只賴皮，哪只愛撒嬌，他都知道。那頭灰色的小驢最貪吃了，所以，爺爺喂食的時候，都得在門口像哄小孩似的先喂它幾口，等它解饞了，再把飼料放進(jìn)食槽里，讓它慢慢吃。

現(xiàn)在，動物園里還有30多只動物。

明子不知道這么寫是不是可以。因為，說到動物園，大多數(shù)人想到的，總是陽光明媚燦爛，動物有趣呆萌，游客陣陣歡笑，而不是他說的這樣。怎么說呢，那動物園看上去狹小、老舊、寒磣，游客稀少。但是，明子還是把作文交了上去。

那是爺爺一個人的動物園。

雖然明子和爸爸媽媽住在城里，但也經(jīng)常和他們回爺爺家。那是一個小小的山地縣城。

通常，他們到達(dá)的時候，是下午三四點鐘，街上人正多。先要過一條長長的寬寬的隧道，然后左轉(zhuǎn)，上坡，大約有五六十個臺階，就到了另一片天地。眼前，是一幢破舊的小樓，水泥墻上風(fēng)吹雨淋的痕跡非常明顯，就連門口掛著的幾只大紅燈籠，也似乎是從遠(yuǎn)古的歲月而來。右邊墻上貼著一張大大的帆布廣告，上面有許多動物的圖像，藍(lán)綠色的背景，也已經(jīng)泛白。

不過這次回來，明子覺得，大門比自己記憶中的還要簡陋，簡直簡陋極了。斑駁的門框旁，有一塊牌匾，上面寫著粗大的黑字“大山動物園”，下面還有幾行小字是“觀眾須知”。明子留意到，那“觀眾須知”的一角缺了更多。

還是那張破舊的桌子，爺爺就坐在后面，頭發(fā)花白。一只黃色的貓?zhí)阶雷由希笸攘⒃谧雷由?，前爪就爬上爺爺?shù)募珙^，鬧來鬧去。爺爺瞇著眼，笑著訓(xùn)它。他身后的白墻上滲了水，顯出各種奇怪的灰褐色圖案。

兩條狗，都在桌子旁。一條白的，來回走著東張西望。一條褐的，趴在地上睡覺。

最近，在門口陪著爺爺?shù)?，就是這三個小家伙了。

一個中年男人帶著孩子從門前經(jīng)過，爺爺慌忙制止了黃貓調(diào)皮，抬起頭來，笑著問經(jīng)過的人：“孩子，要不要看動物??？”

孩子轉(zhuǎn)過臉來，似乎有點興趣，但被中年男人拉走了：“好臭，有什么好看的？”

看著他們走遠(yuǎn)，爺爺失望地垂下了頭。

明子催著爸爸快走。他們的影子穿過樹蔭，踏上最后幾個臺階，然后停在爺爺面前。因為背著光，爺爺一時沒看清是什么人，又抬起頭，親切地問：“孩子，要看動物嗎？”

“……爸！”爸爸先喊了一聲，幾乎不等爺爺反應(yīng)過來，“你說這是何苦呢？早就說了，這動物園開不下去了，關(guān)了得了。”

爺爺這才認(rèn)出了他們，顫巍巍地站起來，笑了：“明子回來了？來，給爺爺看看，又長高了——”然后才對爸爸說：“你不愛回來，就別回來，我，還有動物園，都好得很。”

“還好呢，都沒人來。”爸爸說。

“也不是天天都沒有。昨天還來了幾個呢?！睜敔斦f著，轉(zhuǎn)向明子，“孩子都愛看動物的，對吧明子？”

明子用力點點頭。他有點兒心疼爺爺。

“爺爺，我們?nèi)タ纯此鼈儼伞！?/p>

爺爺將爸爸留下守著售票處，高興地帶著明子進(jìn)了動物園。

如果不是明子熟悉這里，哪會相信這是一個動物園？鐵柵生銹，青苔瘋長，里面只有兩排獸舍，沒有豺狼虎豹，不見珍禽異獸，角落的籠子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幾只野犬。味道倒是濃烈，腥臭難聞。

但是，如果開始觀賞，爺爺可是最好的解說員。

他駝著背，走到每個籠子前，看著籠子里的動物，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

“這是小猴皮皮，多可愛呀！

“孔雀開屏啦，球球乖，往右邊一點，對啦！

“三叉，走出來一點點，有人來看你嘍！”

爺爺假裝明子是不熟悉這里的游客，熱情洋溢地介紹著。明子也好奇地問一些問題，仿佛從來沒有來過。這是他們祖孫倆的秘密游戲。

爺爺慢悠悠地講著動物們最近的趣事，講得熱熱鬧鬧的，仿佛它們都是自己的家人。

“有了這些家伙，就不要我們了嗎？”爸爸有時會這么說，他早就想把爺爺接到身邊一起住了，但說了好多年，爺爺還是不答應(yīng)。很簡單，他放不下這動物園。爺爺?shù)膱?zhí)拗讓爸爸為難。而動物園的慘淡現(xiàn)狀，又讓他覺得無奈。他勸爺爺，既然動物園要做下去，可以試試在門口賣零食，或是賣飼料，允許游客們進(jìn)去投喂食物。城里的動物園，不都是這么做的嗎？

結(jié)果這些建議都被爺爺一一否決。售票處變成小賣部像什么話？游客喂食要是把動物喂出毛病怎么辦？他可舍不得讓它們受罪。

不過，爸爸說歸說，每次回來，都是他一頭扎進(jìn)動物園，幫爺爺來個大掃除。這次也一樣，當(dāng)明子和爺爺轉(zhuǎn)完動物園回到售票處后，爸爸就擼起袖子，喊上明子幫忙，開始大干起來。然后，一邊抱怨著，一邊還是竭盡所能地給爺爺燒了頓好吃的。因為他知道，爺爺不舍得吃不舍得穿，那點兒退休金都花在動物身上了。

而且，自從奶奶去世后，爺爺早就把家也搬到這里來了。他把自己安置在動物園最角落的一間小房子里。晚飯后，他還是堅持要到獸籠那邊溜達(dá)一圈。

“習(xí)慣了，睡覺前不看看它們，就睡不著。”他對陪著自己的明子說。

漆黑的獸籠外，只隔了老遠(yuǎn)掛了一盞小小的燈泡，發(fā)出昏黃的光，照出門口的一小塊地方。有的動物陷入沉睡，有的還在懶洋洋地消磨睡前時光。對于前者，爺爺就拉著明子悄悄走開，對那些精神頭兒還不錯的家伙們，他就壓著聲音和它們說上一兩句話：“今天有點冷哦。你睡覺的時候往墻壁上靠靠。

“蘇蘇，我再給你換點兒水。

“洋洋，晚飯吃飽沒有？”

為什么爺爺會擁有這么一個動物園呢？

這個問題是明子前兩年才想到要問的。他當(dāng)時覺得很驕傲，他身邊的朋友從來沒有自己家有個動物園的。

爺爺說，這個事兒啊，好像是命中注定。他年輕時在部隊里待了十年，退伍回來以后，就在縣城的電影院工作。然后，和奶奶結(jié)了婚，生了兩個孩子，日子過得甜蜜蜜?？梢淮闻既坏氖录淖兞怂?。那天，他到街上買東西，發(fā)現(xiàn)有人在賣一只豪豬。那小豪豬被綁在地上，前腿斷了，一陣陣哀號。

它的命運很清楚，被人買走，然后當(dāng)作野味吃掉。

于是，爺爺走了過去，想想又走了回來，一時心軟，掏空錢包用14元錢買下了小豪豬。

“那可是我工資的五分之一??！”爺爺感嘆，“不知怎么，那會兒就覺得，不能丟下它。”

買是買了，可如何安置這只小豪豬，又成了讓人頭疼的問題。如果事情發(fā)生在現(xiàn)在就好了，有好多動物保護機構(gòu)可以送去。但在那個年代，縣城甚至連動物園都沒有呢。爺爺只好把它養(yǎng)在電影院旁邊的空地上，仔細(xì)地照顧。小豪豬受傷了，要是放回山林，必然活不長久呀。

接下去，爺爺一發(fā)不可收，只要看到有人販賣野獸，他就一定要買下。把那些或傷或殘的野獸，和小豪豬一起養(yǎng)在那片空地上。除了野生動物，爺爺還會收養(yǎng)無處可去的流浪狗。就這樣，一來二去，爺爺越養(yǎng)越多。

“我不能看著它們被屠宰?。　?/p>

電影院旁邊安置的小動物越來越多，于是，住在附近的小朋友，就經(jīng)常過來圍觀。他們天真而熱烈的眼神，嘰嘰喳喳的童言，無憂無慮的笑聲，也成了爺爺辦動物園的理由。于是，在當(dāng)?shù)卣闹С窒?，爺爺?shù)膭游飯@開業(yè)了。

——這是縣城的第一個動物園。

開業(yè)那天，許多人都激動得敲鑼打鼓，盛況空前。

每逢假期，小朋友們看猴子、畫孔雀、聽白馬嘶鳴，寫出一篇篇帶著童年印記的作文?！斑@個周末，媽媽帶我去了動物園……”于是，爺爺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夢想：把動物園辦好，讓孩子們看到更多的動物。

第二天，大約還不到五點，爺爺就起床了。

他拿著慣用的手電筒，掃過一個個獸舍，像老父親一樣喚著動物的小名：“皮皮乖，球球還在睡啊，我現(xiàn)在去給你們買吃的嘞……”

明子穿著外套，縮著腦袋，也跟著爺爺。

“有我在一天，動物就有一口吃的。”爺爺像是壯士出征。

明子忍不住說：“爺爺，我爸又放下了點錢，就在那個櫥柜旁邊的抽屜里?！?/p>

爺爺點頭：“知道——那得留著慢慢用。你不知道，這些家伙，費錢著呢！”

然后，爺爺推出他那輛老三輪車，去早市買動物們一天的口糧。明子坐在淺淺的車廂里，小心地穩(wěn)著自己的身體。路上很顛簸，但不能怪路，只能怪車。這輛三輪車好多年了，車廂的漆掉了，座墊上的線也開了。不過，爺爺還是盡量蹬得穩(wěn)些。

早市就在兩三千米外，這里有新鮮的莊稼稈子，價格比較便宜，就是得起個早。

攤販們和爺爺很熟，看到爺爺來了，都熱情地打招呼。

“老羅爺，您老來了——來來，我這兒今天有那些家伙喜歡的！”

“喲，今兒孫子跟來了？”

他們也深知爺爺不易，每次爺爺來，都會半賣半送，能幫一點是一點。玉米稈子、瓜果菜葉，攤販們幫著爺爺一麻袋一麻袋地扛上三輪車，最后還有人給幫著綁好，拍拍，這才和爺爺告別。

動物園不是個賺錢的買賣。這一點，爺爺心里比誰都明白。

但是，他好像壓根兒不在乎。

“也賺過錢。剛開始那會兒，5毛錢一張門票，一年也賺不少。不過，不是又都投進(jìn)去了嘛……”爺爺總拿以前的老黃歷來說事兒。

現(xiàn)在，早就是倒貼了。因為，這個小縣城，近些年的發(fā)展簡直是飛速。對小孩子而言，有著摩天輪和彈跳床的游樂場開張了，一關(guān)又一關(guān)的電腦游戲可以玩了。動物園就算不去，鋪天蓋地的動物圖片和視頻也很生動。爺爺?shù)膭游飯@，就被遺忘了。

沒辦法，爺爺只好拿自己的退休金貼補開支。很多人勸他別犯倔，都這個年紀(jì)了，拿著退休金過悠閑日子，比什么都強?？蔂敔斦f：“那樣的日子我過不慣，我放不下這些動物。它們啊，就跟我的孩子一樣。”前幾年，他幸運地中了一次彩票，得了兩萬塊，最后還是把這筆錢全部投到了動物身上，給它們建了條件更好的籠舍。

“我活著，我就照顧它們。”

爺爺說話聲音不高，可總是說到就做到。

幾十年里，和動物園并排的游樂場都已經(jīng)幾次換人經(jīng)營了，而爺爺和他的動物園依然如故。他還在做著自己的夢：希望動物園越做越大，希望既有休息室也有展出室，希望動物們能每天都曬到太陽……

可現(xiàn)實是，動物園能否辦下去都成了問題。

爺爺把門票價格減半，遛彎兒或買菜的時候，都游說別人來看動物：七十歲以上的老人，免費接待。但是，還是沒什么人來。更大更美的樂園拔地而起，誰稀罕爺爺又小又舊的動物園？幾年前，爺爺又鼓起勇氣，從城里的大動物園引進(jìn)了兩頭猛獸：斷了尾巴遭同伴歧視的老虎，年老毛稀被游客嫌棄的獅子。

“其實，你爺爺是覺得他們可憐。爺爺說啊，不管是殘了還是老了，在他那兒就還是猛獸。”爸爸這么告訴明子，“你爺爺，就是個倔老頭兒，像塊硬石頭一樣，他想做什么就得做。沒法子。”

下午，爸爸有事先回去了，說過兩天來接明子。于是，這里又只剩下了兩個人。

白天，明子就和爺爺坐在售票處，等著游客上門。今天還好，上午竟然來了四個游客，其中有兩個小男孩。爺爺很興奮，帶著這家人轉(zhuǎn)遍了動物園的角角落落。下午，就又沒人來了。明子按照爺爺?shù)姆愿溃咽燮碧幹匦虏贾昧艘幌?，貼了兩張新的動物照片，把墻上的灰掃了掃。

“爺爺，這蜘蛛怎么辦？”

“把它放走，它會另外結(jié)網(wǎng)的?！?/p>

“爺爺，這兩條狗太礙事了——”

“來，過來——有人嫌棄你們嘍，到我這兒來……”

正忙著，一個聲音響起來：“老羅爺老羅爺——”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就闖進(jìn)了視線。

是動物園隔壁開煙酒店的黃叔。他大步走到桌子前，驚醒了打盹兒的爺爺，然后，把懷里的東西往前一送：“老羅爺，看這小家伙——我進(jìn)貨的路上撿的。”

明子從踩腳凳上跳下來，放下掃把，也湊近看。

“小花面貍！”他驚喜地叫。

沒錯，是只灰褐色的小花面貍。它的頭部毛色比較黑，從額頭到鼻梁呢，有一條明顯的紋路，眼睛下還有白斑，尾巴長長的，可愛極了！這會兒，它被蜷著身子放到了桌子上。

“大腿根兒好像傷得不輕。老羅爺，這小東西就交給您了，我還得回去看店呢！”

說著，黃叔就急匆匆地走了。

爺爺把小花面貍挪到了一個空籠子里。鋪好干草，讓它舒舒服服地躺著，接著去拿醫(yī)藥箱，給它處理傷口，上了藥。他一邊忙碌一邊嘟嘟囔囔：“你原來住哪兒呀，小東西？林子里，巖洞里，樹洞里，或者土穴里？你怎么會受傷的呢……放心，來到這里，你就會沒事兒的。”

說是這樣說，但明子知道爺爺心里很緊張。因為到了晚上，爺爺也不肯回屋，一直在獸籠邊守著受傷的小花面貍。明子想起來，那回老獅子洋洋生病，爺爺也是這么守著?？傻诙?，洋洋還是死去了。又過了半年，斷了尾巴的老虎歡歡，也死去了。那時，明子還小，所以是爸爸和爺爺去埋的。但是，明子跟著他們，去了后山。

他還記得，因為擔(dān)心有人偷盜獅虎皮骨，爺爺帶著一把椅子，在墓前守了幾個日夜。

總是這樣，每當(dāng)有動物去世，爺爺都會細(xì)心地把它們的尸體包好，然后扛著鋤頭，慢慢走向山后一片荒地。在那里，他將它們親手埋進(jìn)土里。

“死啊，那是要入土為安的。我得送它們一程?！?/p>

每一次，爺爺都堅持這么做。聽他說，這么多年來，大概有八十多只動物在這里壽終正寢，目前園里還剩三十多只。明子突然明白了，這動物園，曾經(jīng)是孩童的游樂場，現(xiàn)在，更像是動物的養(yǎng)老院。

“小花面貍，你一定要撐過去啊……就算是為了爺爺。”

明子也很擔(dān)心小花面貍，夜里起了好幾次去看看。

爺爺坐在小花面貍旁邊，披著外套，頭一點一點地打盹兒?？瓷先ィ拖裰徽局X的老豹子。明子知道，爺爺最喜歡的是豹子，它們在風(fēng)中飛奔，自由自在。“我喜歡豹子。你知道嗎，豹子死的時候，都是站著的?！睜敔斦f過，“……有一天啊，說不定，我會和豹子一樣，站著死去。就這樣，就在獸籠的外面，手里還拿著一束干草?！?/p>

夜色如濃墨一般，天上幾顆星星還在閃。明子覺得乏了，干脆也在爺爺旁邊坐下，靠著墻睡了。當(dāng)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早上了。他揉揉眼睛，才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不遠(yuǎn)處，爺爺正在給小花面貍做檢查。他的手枯瘦，但異常溫柔。

“爺爺，該去買吃的了?！泵髯幼饋?，小聲叫著。

“啊對……要去早市了……”爺爺說著，轉(zhuǎn)頭來看明子，“你說說你，你怎么也睡這兒了？嗯，萬一著了涼……”

明子抓抓腦袋，探過頭去看小花面貍，突然叫了起來：“醒了？”

他忽地起了身，走到小花面貍旁邊。真的！它虛弱地睜開了眼睛。黑黝黝的眼睛，雖然瞇成了一條縫，但還是盡力看了他一眼。

“它沒事了！”明子驚喜地叫。

爺爺這才笑了：“當(dāng)然沒事。它熬過來了，小家伙——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等著，給你買點兒吃的去。你喜歡吃什么？哦，差點兒忘了，你是果子貍，你一定喜歡吃野果，是不是？”

發(fā)稿/趙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