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映月（外二篇）

襄城西十二里有一古橋，月上柳梢頭時，便是襄城八大景之一的高橋映月。

月是天上的月。我是凡塵中人，凡塵中的我就有許多心事。像李白一樣低頭思故鄉(xiāng)；像東坡一樣把酒問青天，唐詩宋詞寫不完我那一彎彎的閑愁。秋天到了，大地說黃就黃，月亮說圓就圓，一切那么遠，一切又那么近，漫天遍野的詩句，飛起來像青鳥，落下來是黃葉。高橋的映月呀，讓一個女子牽掛了整整一個夏天，終于在這個月上柳梢頭的晚上帶夫攜女前去找月。

月兒溶溶的，映著碎石小徑，河道彎彎。

我獨坐橋上雙腿悠悠的蕩著，月兒亮亮的，就想大概我前世便是砌古橋的一塊石頭，千百年來被月光柔柔地照著，平靜而融洽；也許是一根椽子，該糟的地方全糟了，唯一不變的是我的內(nèi)心。月亮凈凈的，誘惑了千般心情，萬般思緒。秋風乍起，從天邊吹來，向天邊吹去。有香襲來，冷冷的空氣中，一朵花快意恩仇，將個性張揚，亦雅亦俗。

女兒在橋下小石上蹣跚獨行，風揚起樹影在她的身上，女兒小小的身影就拉長縮短，縮短又拉長，我便疑她是一個精靈，天賜的一個跳舞精靈。

行前曾許諾講一個故事，此刻我便和著風娓娓敘來：

既有橋，便有河；既有河，便有水，水中有蘆葦。橋為高橋，河為馬黃河。橋南為段莊，北邊是呂莊。呂莊有一個姑娘叫月兒，月兒有什么心事只對段莊的亮說：“亮，我娘要把我嫁人了?！?/p>

“月兒，你是神，在我心里敬著，我掙大錢娶你。”

月兒抽抽嗒嗒地嫁人了，卻不是亮。丈夫好賭，月兒勸他不聽，就坐在高橋柳樹下，把勸他改正的話編成曲兒唱給天上的月聽，鄉(xiāng)鄰聽了無不掩面嘆息。

賭場風水輪流轉(zhuǎn)，丈夫輸光了，把月兒押上，又輸了。

贏家傳話要娶月兒，月兒笑道：“明兒正是黃道吉日，迎娶正合適。”

晚上，天狗把月吃了，馬黃河里竟有一汪月，月兒站在高橋柳樹下笑著說：“鄉(xiāng)親們真傻，還敲鑼打鼓地找月，月不是在水里嗎？”說著慢慢地走向河里，一步一步走近月，河水驚起漣漪一圈一圈地蕩著。最后，平靜如初了。

人們說：“真怪！那一年天狗把月吃了整整七天?！倍R黃河里這彎月竟整整眏了七天，據(jù)老一輩說這叫傷月。從此，每每月上柳梢頭時，這里便是襄城八大景之一的高橋眏月。

我的故事講完了，四周靜靜的，橋不語，河不語，月不語，夫亦不語。女兒伏在我的身上早已睡熟，臉上漾著笑。

此刻的月亮變得很瘦很弱，剛才還很豐滿。彎月與滿月，不斷地交替，時光默默地流走，一如年華老去，淡淡的月光灑著，滿地思憶。

汝河隨思

我的家在汝河畔，每每站在陽臺上看到那彎彎的汝河，心就會飛翔。

汝河，我用深情的心去崇拜你、觸摸你、感悟你。心多情善感，眼也顧盼生輝，一縷思緒會隨河而下抑或溯流而上，如一只追逐落霞的孤鷺，剩下一色的長天春水。

河流在五里堡向南一彎，伴隨著“孤出群峰首，熊熊元氣間”的詩句，我們的華夏始祖黃帝站在首山之頂，是《莊子》載止于襄城之野，七圣皆迷；還是《史記》載黃帝采銅而鼎，鼎成乘青龍飛天而去，只留下空蕩蕩的首山逶迤涌動，起伏如美人黛。

河上有橋，老橋，因有汝河二橋，這里便沒有昔日的繁華，只有沉思。

河邊有草，我清楚地記得：哪一叢草下埋著疲憊，她厭倦了鼓噪的生活，她想飛；哪一叢草下藏著淚珠，傷心的痛思也只能對著河流；哪一叢下躲著快樂，像風一樣揮灑丹青。

草上有蝶，是“坐久不知香在室，推窗時有蝶飛來”的那只蝶嗎？還是“最苦是，蝴蝶埋怨非，無人撲”的那只蝶嗎？它隨著小舟一起芊芊南飛，停在紫云書院李敏的身上，做為他的后世傳人我在船上擊槳叩首：“江山蒼茫，河水泱泱，先祖之風，山高水長?！?/p>

一路漂流向西，河邊有古城墻，高達15米，寬6米，c+YMxRjqVZTINsyw67467w==長3000米，氣勢恢宏宛如龍。開城之君——周襄王，此刻站在這重修的城墻上，惆悵于千秋之下，不知今日的風能否吹動你異日的衣襟，不知你彼時彼刻的孤獨是否超過我此時此刻的孤獨。

古城墻上有藤，藤攀巖而上。這藤縈繞著生生不息的大地，多少榮辱悲歡，車戈玉錦，多少精彩與暗淡。而她仍然清新自強，深沉而飄逸，如新月，如飛揚的雪。藤似人，人亦似藤。藤下有一些孩子們，奔跑著、歡笑著下河玩耍，我也把浮躁的心掏出來放在這清凌凌的水里，蓬蓬跳動。于是將我乘的一葉小舟緩緩沉沒，淌過汝河的門檻，挽著女兒的手輕盈、溫柔，歸程的心坦坦蕩蕩！

青冢愁云

襄城西北二十里有一青冢寺，便是襄城八大景之一的青冢愁云。

驅(qū)車前往，見前有大殿，后亦大殿；左是廂房，右亦廂房。松柏森然，大殿上獸頭熱辣辣地耽視你，佛在冷眼凝視你，佛的神圣與莊嚴使我不敢說笑，亦不敢跳躍。恰恰一柱夕陽穿透云層峰頂，一院燦然。院內(nèi)有柳，柳必垂，閑閑地飄。使人感到有一種說不出的平和與莊重，境界幽幽。

我席地而坐，幻想著衣若飛云，眉若遠山，清妙似仙子的王昭君就在我的身旁。我也幻化為一名漢代女子，不期然而遇的驚喜粉碎了我的心田。我們便是十二分的有緣，我們說話的是眼睛，說著唐詩宋詞漢文章、侍琴寫書畫丹青，我們大啖生肉，笑駕烈馬，趁著這夕陽未歸。

如果將細腰芊芊的西施比作月亮，那自薦遠嫁為了大漢和平的王昭君就是太陽?；鹄崩比缫惠喕鸫题钟布怃J的光，直直地刺扎著、烤炙著，便有了大漠孤煙直的豪邁。寧胡閼氏獲得了匈奴各部落的愛戴，一個農(nóng)家小女子竟能做出這樣悲壯的事情，千百年來無人及她！

不知何時，頭頂上的月亮已圓滿，且晃動不已。云仍然在寺的上空來來往往。世上有了浣紗的西子，便有了泛舟的范蠡；有了羞花的楊玉環(huán)，便有了多情的唐明皇。傾國傾城的王嬙，你是否借此小息，登頂遠眺，讀山、讀水等他追來——青梅竹馬的童年伙伴。望穿秋水，卻遙遙無音。無奈將華麗的漢服換成了窄袖窄腰的胡服，迎親隊伍一路向北而弛，只將這未果的愁緒落下飛成云彩，變成了低低回旋、久久徘徊的青冢愁云。

千百年來，寺還是寺，云還是云，只是這月下的夜晚是多么的凄美蒼茫。

夜風吹起，從天邊吹來，向天邊吹去，是回去的時候了，該收藏點什么？比如一瀉月光、一片愁云、一段故事。未果，只是這漫天的云彩依依相隨……

作者簡介：

李筱琴，中國微型小說學(xué)會會員，河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襄城縣作家協(xié)會主席，著有《麥香》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