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邊的,不是麥田,而是嗖嗖冷風。入冬還沒多久,小麥就發(fā)了禾苗,轉(zhuǎn)眼就已長到半截筷子高。
天冷得如被冰凍了一樣。父親希望有一場大雪,能把麥田凍一凍——土越凍越松,吃肥就越快。
雪終于來了。父親把曬干的稻草拿出來,鋪在麥田里。雪一邊落,父親一邊鋪稻草,雪落在稻草上。
寒冬被一場雪送來了。被冬雪蓋住的麥苗,開春會更精神,麥穗會更飽滿。
開春了,麥田里是綠油油的麥葉,和一束束輕輕搖曳的麥花。麥田青青,蕩漾著一層層波浪。
然后,麥子變得金黃,麥穗沉甸甸的。割麥,收麥。
麥子被收在空屋里。父親用禾桶打麥子——飛揚的麥芒扎在頭發(fā)上,扎在衣服上,使他全身發(fā)癢,皮膚上有火辣辣的痛。
麥粒打出來了,婦人們清掃院子,鋪上曬席。麥粒擠著麥粒,陽光均勻地灑下來。每天耙三次,曬個五六天,麥粒就干了,用麻布袋裝起來存在谷倉里。
南米北面。南方人多種水稻,種麥的人少。我覺得我前世是個北方人,多干活多吃面食,前世沒吃夠,今生接著吃。
麥兒青麥兒黃,如我們不可辜負的一生。
(黍 禾摘自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草木:古老的民謠》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