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公園 花香鳥語中的古塔故事

在北京這座現(xiàn)代化的大都市中，聽一聽古塔的故事不失為一件樂事。無論是光怪陸離的民間造塔傳說，還是皇家敕建的壯麗故事，都帶領(lǐng)人們回到了那個充滿神秘與敬畏的時代。北京的古塔不僅以多種多樣的形制著稱，更蘊含著深厚的精神象征。從層層疊疊的密檐式塔到優(yōu)雅的覆缽式塔，每一種形制都有濃厚的文化色彩。人們相信古塔因凝聚了力量可以鎮(zhèn)住邪祟，因此崇拜祈愿。

一座座寶塔是令人嘆為觀止的建筑奇觀，更是屬于過去和現(xiàn)在人們的精神之塔。而今天，在腳步可及的城市公園，人們可以隨時隨地探訪這些寶藏般的古塔，它們還像在舊有時光里一樣，源源不斷地給予這座城市中的人們心靈上的慰藉。

聽造塔傳奇的韻律

北京古塔之中，通州燃燈塔算得上最有名氣的之一。燃燈塔高56米，為磚石結(jié)構(gòu)的八角十三層密檐實心塔。塔基為高大的須彌座式基座，束腰部分雕刻精細。燃燈塔是中國古塔中懸掛風鈴最多的一座，它的每層每檐每角都懸有銅風鈴，共有2248個之多，每個風鈴表面還以楷、行、隸等不同書體鐫刻捐獻者姓名與敬詞，個別鈴鐺上面刻有詩文。其塔頂?shù)你~鏡也是迄今中國古塔中發(fā)現(xiàn)的最大一面。

燃燈塔全稱通州訪圣教燃燈古佛舍利塔，據(jù)清康熙《通州志》載，燃燈塔的天宮中確曾藏有數(shù)十粒小米般大橙紅晶瑩的舍利，如今已經(jīng)軼散。關(guān)于燃燈塔的身世，有很多富有神秘色彩的傳說。傳說很久以前，潞河中有一條兇猛的白龍，經(jīng)常引發(fā)洪水危害兩岸百姓。兩位天神下凡幫助百姓，決定建造一座燃燈佛塔。燃燈佛是釋迦牟尼的老師，一降生身體便散發(fā)耀眼的光明，將燃燈佛的骨灰供在塔頂，塔上就像懸掛了一盞明燈，為世間永留光明，不再有黑暗和苦難。塔身為八角十三層，象征消除八方災害，每層儲存燈油，使塔頂油源不絕，燈著不滅。塔建成后，白龍見到閃閃發(fā)光的佛塔便不敢再作惡，百姓終于得以安寧。

想必是因為有了鎮(zhèn)水辟邪的功能，燃燈塔自此在百姓之間口耳相傳，人們都十分敬重，也衍生出更多相關(guān)傳說，為佛塔蒙上一層層具有傳奇韻味的神秘色彩。而在這些傳說之外，塔本身也有種種奇絕之處。比如在塔上每個角梁下壁處都傾置的共計104尊磚雕力士神像之中，有一尊明代的豬八戒像，其雕刻時間早于《西游記》小說問世數(shù)十年。又如塔頂西北瓦面曾生長了一棵榆樹，在塔上存活了幾百年之久。榆樹高近4米，主干直徑近20厘米，它沒有主根，只長出了形如扇面般的須根，這些叢集的須根密布在整個一面塔壁上，靠艱難地汲取塔壁面上的一層薄土供給老榆樹養(yǎng)分。盡管如此，榆樹仍然履行著自然界的責任，到了春天就生出嫩芽，到了秋天就鋪滿一地落葉。

塔上為什么會生出一棵樹？民間有傳說，燃燈佛曾派兩個光明使者——塔鷹和金雞鎮(zhèn)守寶塔，后來燃燈佛將塔鷹召回西天，臨走之際，塔鷹銜來一枚榆樹錢兒種在塔頂，想讓長出的榆樹陪伴留下的金雞。這是人們?yōu)檫@個體現(xiàn)著頑強生命力的奇觀所傾注的想象。通州地區(qū)相關(guān)研究人員猜測，很有可能是清康熙年間復建古塔時，土中攜帶了榆樹的種子，而這粒小小的種子竟就此生根發(fā)芽，長成了一棵大樹。1987年，燃燈塔得到了又一次的修復，塔榆也借此機會從高高的塔頂被移栽到塔側(cè)的葫蘆湖畔。在塔上度過了兩百多年的時光，它終于能在寬廣的土地上肆意地吸收營養(yǎng)、伸展枝條。人們來到燃燈塔參觀，也不忘將祈福的紅線掛滿這棵曾經(jīng)的塔榆，使之成為通州一處富有故事性的景觀。

與建造古塔相關(guān)的，既有民間鎮(zhèn)水傳說，也有更為玄妙的皇家典故。在玉淵潭八里莊，有一座永安萬壽塔，因建于慈壽寺內(nèi)，故俗稱慈壽寺塔，當?shù)厝艘卜Q其為玲瓏塔。令人感到有些訝異的是，塔的修建并不為供奉常見的幾尊大佛，卻是與一位“九蓮菩薩”有關(guān)。

慈壽寺塔的歷史，要從明萬歷四年（1576年）說起。這一年，萬歷皇帝的生母李太后出資在京郊修建一座新的寺院，兩年后寺院竣工了，賜名慈壽寺。萬歷皇帝登基時年僅十歲，朝廷政事便由李太后代為掌管。信佛的李太后在主政期間命人在京城內(nèi)外興建了許多寺院，她修建慈壽寺最初的目的是為先帝隆慶皇帝祈求冥祉，并為兒子萬歷皇帝祈求子嗣和祝福。

李太后掌政期間政局并不穩(wěn)定，由于新帝年幼，而自己又出身低微，母子二人在朝堂上難以服眾，面臨著許多阻力。慈壽寺修建期間的一天夜里，李太后突然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居住的慈寧宮內(nèi)瑞蓮盛開，一位菩薩下凡向她傳授九蓮經(jīng)文。夢醒后，李太后便能背誦經(jīng)文，一字不遺。不久，李太后是菩薩化身的傳言在宮中迅速流傳，她被稱為九蓮菩薩，她的兒子萬歷皇帝便順理成章成了善財童子。李太后和萬歷皇帝母子從此在朝堂上立穩(wěn)根基，令眾臣更加信服。

古籍《帝京景物略》中記載：“慈壽寺后殿奉九蓮菩薩，七寶冠帔，坐一金鳳，九首?！比f歷皇帝將母親正式尊為九蓮菩薩，并為其在慈壽寺中建造了一座九蓮閣，閣內(nèi)供奉九蓮菩薩像。如若是細心的人便會觀察發(fā)現(xiàn)，像的模樣與李太后的面貌幾乎一模一樣——殿中所奉九蓮菩薩正是根據(jù)李太后的形象所塑造的，用以象征太后的前生。

慈壽寺建成后，廟宇壯麗恢宏，氣勢非凡，曾是京郊巨剎。寺內(nèi)的永安萬壽塔據(jù)說十分靈驗，香火極盛，京城內(nèi)外的信眾們都想求得九蓮菩薩保佑，他們來到慈壽寺，繞著永安萬壽塔轉(zhuǎn)圈祈愿，祈求去病避邪，期待得償所愿?？上骞饩w年間的一場大火，幾乎將慈壽寺內(nèi)的建筑盡數(shù)燒毀，只留下永安萬壽塔和塔前兩座石碑。今天的人們來到被修復的永安萬壽塔前，觀賞其須彌座龕內(nèi)200余個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像和塔身上金剛力士、菩薩、天部的浮雕神像，仿佛還能看到幾百年前香火繚繞的盛景。

除永安萬壽塔外，坐落于香山公園的琉璃萬壽塔也是一座敕建塔。這座塔始建于清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這年是乾隆皇帝的七十歲壽辰，遠在西藏的六世班禪長途跋涉兩萬余里前來祝壽。為迎接六世班禪，乾隆皇帝下旨為其分別在北京、承德兩地修建了宗鏡大昭之廟（亦稱昭廟）和須彌福壽之廟供班禪居住。琉璃萬壽塔為昭廟內(nèi)最后一組建筑，它是一座七層密檐式實心塔，高約30米，塔基為八角須彌座，塔身共有81座琉璃佛龕，檐端綴有銅鈴。塔下由八面?zhèn)阈瘟鹆唔斏w承托，塔身筑石刻拱門，石壁上鐫刻八尊佛像及法器八寶等。

琉璃萬壽塔為建筑裝飾塔，佛塔被認為是佛的變體，因而有“塔即佛也”的說法。作為佛的“化身”，塔承擔了信仰和崇拜的功能，承載了強大的佛教意義。乾隆皇帝通過建造琉璃萬壽塔，增加了與六世班禪之間的精神連接，鞏固了民族團結(jié)。

尤值一提的是，琉璃萬壽塔塔身表面以黃色和綠色琉璃磚鑲貼，顯得格外富麗美觀。佛塔佇立于昭廟后林叢之中，松柏蒼翠、塔身斑斕，明艷的色彩與自然融為一體，形成“瓊松塔影”的景致。1965年琉璃萬壽塔經(jīng)過重新修繕后，復現(xiàn)出舊日佳境，成為香山公園內(nèi)一處標志性建筑。

觀形制之美的凝聚

在古代，建造佛塔的一大功用是供奉舍利?！吧崂笔莵碜澡笳Z的詞語，意為“遺骨”，特指佛陀或得道高僧圓寂后遺體在火化后的遺留物，功德越高的僧人所留下的舍利數(shù)量也越多。如今世上僅存兩顆佛陀釋伽牟尼涅槃火化后留下的牙齒舍利。一顆保存在斯里蘭卡，而另一顆當初傳至烏萇（cháng）國（今巴基斯坦境內(nèi)），又由該國傳到于闐（今中國新疆和闐縣），最終被輾轉(zhuǎn)送至燕京（今北京），一直保留到現(xiàn)在。據(jù)傳佛祖留下了四顆牙齒舍利，經(jīng)年流轉(zhuǎn)失散最后只留下這兩顆遺珠。

佛牙舍利剛傳到北京時，由僧人釋善慧保存。遼道宗咸雍七年（1071年），為了更好地保存珍貴的佛牙舍利，丞相耶律仁先之母鄭氏出資在靈光寺（彼時稱龍泉寺）內(nèi)修建了“招仙塔”，建造完成后將舍利遷至靈光寺，供奉在塔基內(nèi)。佛牙舍利就這樣在招仙塔被供奉了數(shù)百年，直到1900年，八國聯(lián)軍入侵北京時炮轟靈光寺，寺和塔在炮火中轟然倒塌，佛牙舍利也不知所蹤。1901年，一個偶然的機會，靈光寺的僧人在招仙塔殘存的塔基中挖出了一件石函，其內(nèi)有一個沉香木匣。他萬分欣喜地打開木匣，只見正中放有一顆佛牙舍利，匣內(nèi)還有當年釋善慧所題寫的“釋迦佛靈牙舍利”七個字——這正是盛裝舍利的那只木匣，掩埋于廢墟的佛牙舍利得以重見天日。

隨后的數(shù)十年時間，寺僧一直供奉著佛牙舍利，還時不時送舍利出國巡禮，為佛教徒們所瞻仰，佛牙舍利就這樣度過了一段漂泊不定的歲月。終于在1959年的一天，一座新佛塔在原招仙塔塔基北側(cè)破土動工。1964年，一座嶄新恢宏的佛塔落成于靈光寺內(nèi)。同年，中國佛教協(xié)會主持法會，迎請佛牙舍利入塔并為新塔開光。柬埔寨、斯里蘭卡、印度尼西亞等國的僧眾紛紛前來出席法會，共同見證這場佛教界的盛事。佛塔里專設(shè)舍利堂，其內(nèi)有精美的金剛座和彩繪屏風，并以七寶金塔供奉佛牙舍利。佛塔的外部也雕刻精巧，顯得神圣而莊嚴。靈光寺新佛牙舍利塔為高51米的八角十三層密檐式塔。漢白玉石的塔基上以蓮花石座和玉石雕欄裝飾，塔身每層鑲刻有石門、石柱、石窗。塔頂八角攢尖，蓋綠色琉璃瓦，中心立長8.5米的木神柱一根。印度式的寶頂由鎏金覆缽、寶珠、相輪和華蓋等物件組成，高挺聳立，璀璨閃爍。

靈光寺佛牙舍利塔坐落于名山古寺之中，成為八大處的標志之一。佛塔遠離塵世的喧囂嘈雜，靈光爍耀，靜謐肅穆。每年有眾多國內(nèi)外信徒來到這里，滿懷虔敬之心前來朝拜佛牙圣物。

佛塔形制中不乏鮮明純粹的樓閣式塔或密檐式塔，也有集兩種風格于一身的類型。佛教傳入中國后，來自天竺（今印度）的佛塔與本土的高層樓閣開始結(jié)合。在“嫁接”的過程中，因中國古代建筑多采用木結(jié)構(gòu)，受制于技術(shù)原因，佛塔原有的覆缽部分消失了，僅保留了塔剎部分，所衍生出的這一建筑形式便是中國早期的樓閣式佛塔。這之后，一種新的佛塔形式——密檐式塔誕生了。密檐式佛塔的出現(xiàn)與朝堂諫言密不可分，北魏大臣崔光認為“寶塔高華，堪室千萬，唯盛言香花禮拜，豈有登上之義”？于是來自北印度的建筑形式“天祠”遠渡重洋，作為密檐式塔的原型來到了中國，這種新型佛塔雖弱化了登臨功能，卻凝結(jié)了更多崇拜意義。后來，兩種建筑形式開始逐漸融合，在一些塔的身上可以看到兩種風格并存的痕跡，并出現(xiàn)了琉璃瓦鑲嵌等不同形式的演繹，頤和園內(nèi)的多寶琉璃塔就是其中一例。

多寶琉璃塔，也稱“多寶佛塔”，位于頤和園萬壽山后山，建于清乾隆十六年（1751年），為清漪園時期的遺物，是乾隆皇帝為母親崇慶皇太后慶祝六十壽辰而建造的。它是一座樓閣式與密檐式相結(jié)合的塔，高16米，塔身為八角形。塔的底座為一層雕刻精美圖案的漢白玉須彌座，其上坐落著七層的塔身。其中，第一、三、五層較為高大，為樓閣式，而第二、四、六、七層的塔身比較矮小，似為雙重檐的樓閣。第一、三、五層樓閣式的塔身上，正東南西北四面各設(shè)有一個拱券形佛龕，內(nèi)部放置結(jié)跏趺坐式琉璃佛像。而在大佛龕的周圍和塔身的其他四面，布滿了小型佛龕，其內(nèi)塑有坐式佛像，共有580尊。古塔塔身滿飾黃、綠、紫、青、藍五種顏色的琉璃磚，每層塔檐和轉(zhuǎn)角柱的顏色各不相同。陽光照射下，五種顏色的琉璃閃耀著不同的光澤，流光溢彩，美麗非常。乾隆皇帝甚為喜愛這座五彩斑斕的多寶琉璃塔，曾題寫《御制萬壽山多寶塔頌》，稱其“黃碧彩翠錯落相間……千佛端相一一具足”。這首頌詞用滿、蒙、漢、藏四種文字鐫刻于碑上，石碑今日就樹立在多寶琉璃塔前。

多寶琉璃塔是頤和園花承閣遺址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它的最高處?；ǔ虚w是一組庭院和佛寺混合的建筑群，原先由蓮座盤云佛殿、多寶琉璃塔、花承閣及六兼齋組成，現(xiàn)如今保存完好的只剩下多寶琉璃塔一處建筑?；ǔ虚w遺址的全部建筑坐落在倚山勢筑成的高臺之上，臺高約7米，與后方山道之間留有一片約30米寬的緩坡，種滿了松樹，西側(cè)的山谷里則有桃花綻放如云，建筑群就隱匿在這片天然屏障之后。人們只能透過樹木的縫隙隱約瞥見高臺，卻無法由正面到達，從而營造出建筑的神秘氛圍。而若來到高臺之上，遠山近景都可盡收眼底，耳畔回響著梵鈴與鐘磬之聲，其帶來的寂靜空靈之感與斑斕彩錯的多寶琉璃塔營造的浪漫之感渾然天成，使人仿佛置身于仙境。

除了常見的密檐式和樓閣式塔外，北京另一種極具代表性的覆缽式佛塔也獨具風格，其中，永安寺白塔算得上名氣最大的一座，因其坐落于北海公園，所以也被人們親切地稱為“北海白塔”。北海白塔的建立與藏傳佛教緊密相連。在清順治初年，清王朝入關(guān)時間不長，為鞏固政權(quán)，篤信佛教的順治皇帝接受了他特別崇敬的西藏喇嘛惱木汗的諫言“請立塔建寺，壽國佑民”，在瓊?cè)A島山頂?shù)膹V寒殿舊址上建造了一座規(guī)模宏大的白塔，以表達對佛教的尊崇，之后又在瓊?cè)A島的南山坡修建了永安寺。

覆缽式塔是由塔基、塔身和塔剎三部分組成。塔座多為方形的折角形須彌座，塔身呈寶瓶形，上圓下方，富有變化。北海白塔最有特點的部位是中部圓鼓鼓的塔身，直徑最大處有14米，其裝飾簡潔，給人祥和之感。塔肚為純白底色，唯朝南一面有紅底黃字梵文組合圖案的精美佛龕，稱為“眼光門”，有吉祥的寓意。眼光門邊框周圍有橘黃底藍色花飾，門內(nèi)的梵文組合字即所謂的“十相自在圖”，字圖是藏傳佛教的一種寫法，其內(nèi)容神秘高深，常人所不能理解。塔剎下部為十三級相輪，塔頂外緣懸掛著十四個能發(fā)出清脆響聲的小銅鈴，最上面是銅質(zhì)鎏金寶珠。全塔共有通風口306個，塔內(nèi)貯藏有經(jīng)文、衣缽和兩顆舍利。

自落成以來，北海白塔便成為皇城內(nèi)的重要地標性建筑，而作為皇家修建的覆缽式塔的經(jīng)典之作，它更是藏傳佛教在清代北京城尊崇地位的象征。

北海白塔在象征意義上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而其與周圍環(huán)境的借景造景也無不折射著中國園林美學的理念。北海白塔建成時就成為北京古城內(nèi)理所當然的制高點，而在中國造景理念中，利用高大的建筑來裝點湖山，具有“鎮(zhèn)”的作用，可以達成景觀上的平衡。在這幅北海湖景連同瓊?cè)A島形成的畫面之中，如若沒有垂直向上的白塔高高矗立，輪廓平緩的瓊?cè)A島和橫向線條的寬闊湖面則會顯得過于一馬平川。乾隆皇帝曾在《塔山西面記》中闡明自己的造園準則：建筑要有高下，山要有曲折，水面要有波瀾，只有三者相輔相成，才能“其趣恒佳”。中國古典園林的建造無不遵照此法。

壯美持重的白塔聳立于瓊?cè)A島之巔，彰顯出威嚴莊重的皇家氣度，與山門、石牌坊、智珠殿、見春亭等建筑和景觀融合在一起，構(gòu)成了著名的燕京八景之一“瓊島春陰”，設(shè)計巧妙，富有意趣。它如同一位飽經(jīng)滄桑的老者，經(jīng)歷了不同年代的風雨侵蝕、地震和戰(zhàn)火，得到了數(shù)次維護修復。2005年對北海白塔進行了百年來最大規(guī)模的整修，瓊?cè)A島白塔的美麗景致又一次出現(xiàn)在北海這處北京城內(nèi)最大湖泊的湖畔。

在北京西郊的碧云寺內(nèi)，坐落著一座極具異域風情的寶塔。據(jù)清代《日下舊聞考》載，乾隆十三年（1748年），印度僧人貢奉了金剛寶座塔樣式，乾隆皇帝下旨按比例將其放大，在碧云寺院后修建了金剛寶座塔。在整個北京，金剛寶座塔僅存有四座，碧云寺內(nèi)的是最高的一座。碧云寺金剛寶座塔整體構(gòu)造與真覺寺金剛寶座塔基本相同，但區(qū)別在于，碧云寺寶塔的大臺座上還建有一座小型金剛寶座塔，同時在小金剛寶座塔的兩側(cè)，分立著兩座漢白玉砌成的小覆缽式塔，是一種僅中國所有的建塔形式。

碧云寺金剛寶座塔實屬一件古塔中的珍品，它被公認為乾隆時期最細膩的金剛寶座塔，比一般的金剛寶座塔更為復雜。高大的塔座上共有大小十一座石塔，這種樣式在北京僅此一例。中央大塔的四面都設(shè)有佛龕，每個龕中都有一尊結(jié)跏趺坐佛像浮雕，每尊佛的兩側(cè)各立有一尊菩薩像，這八位菩薩就是佛經(jīng)中輔助釋迦牟尼教化眾生的大菩薩。整座塔從臺基、寶座到金剛塔，都布滿了栩栩如生、刻畫精致的佛教題材浮雕，包括佛像、龍鳳獅象、天王力士、云紋等種類繁多的題材，雕刻工藝細致入微、精巧秀麗，是曼陀羅的一種變體。整座金剛寶座都體現(xiàn)出滿滿的宗教文化氣息，但同時也結(jié)合了中國古代傳統(tǒng)的藝術(shù)技法，顯得氣勢磅礴、與眾不同。

這座巍峨壯觀的塔也是歷史的見證者。朝東一面有拱券門洞，墻正中間嵌了一塊石額，上有“孫中山先生衣冠?！钡淖謽?。1925年3月12日，孫中山先生因病在北京離世，停靈于碧云寺，人們將他的衣帽封葬于金剛寶座塔下的石龕中，供后世瞻仰。石塔封存了孫中山先生的衣冠，也封存了一代革命先驅(qū)隕落的記憶。在座臺上五座方形密檐式塔的西側(cè)有一棵蒼勁古柏，它在此生長了兩百余年，已經(jīng)與塔結(jié)為一體。古柏名為“九龍柏”，樹干分為九枝，宛若九條蟠龍，昂首云天，氣宇軒昂，孫中山先生在世時特別關(guān)照過此樹。傲然的姿態(tài)和承載的歷史，使它成為北京古樹中的一棵名樹。

金剛寶座塔坐落于碧云寺的最深處，若從塔上遠眺周圍景致，會發(fā)現(xiàn)寶塔被群山環(huán)抱，周邊圍繞松柏樹林。石塔靜靜地矗立于這靜謐的環(huán)境中，是清朝乾隆時期中國文化與印度佛教文化相互交流交融的不朽見證。行走于布滿佛像浮雕的眾塔之間，周圍環(huán)境的清幽、寶塔莊嚴的氣勢感染于身心，仿佛置身于佛法道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