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塘的孩子

我出生的那個地方，叫月塘。

那兒是一條南高北低的峽谷，峽谷兩邊是或陡或緩的山坡，山坡上是層層的梯田，梯田上是連綿起伏的山，分住著肖、王、李、張、漆、尹、黃、許姓人家。

峽谷從南到北，以漆家為界，靠縣城一邊叫上月塘，另一邊叫下月塘。我家就屬下月塘的肖家院落，與李家院落隔一條溪、一條砂石馬路相望。肖家人脾氣火暴，所以李家常揶揄肖家的人是“肖家?guī)X陡，后人出來脾氣‘丑’”。

全村六山兩田一土一分水，屬典型的山地，田土少，缺水，除肖家、李家、張家各有一處巖洞流出的地下水，灌溉地勢低洼的田地，山坡上的梯田則是干旱田，灌溉主要靠山塘天然水和二十里外的為興修水利開通的完沖水庫的水。干旱時節(jié)，要想接到水庫放出的水，村里人必須通宵在向陽圳上游各放水口去守水，否則，長長的流水到不了岸。守水，也成了村里人的苦差事。

我出生的那個年代，除每家每戶幾分自留地，其余所有的山、田、土、水都是生產(chǎn)隊集體經(jīng)營。自留地會按時令種些不同的瓜花小菜自家吃，主要還是靠出集體工掙工分吃飯。工分總數(shù)按年結(jié)算，生產(chǎn)隊按全年收支情況測算工分的價值。好的年成，每10分折合人民幣不到3毛錢，差的年份只有1毛錢。男一等勞力全天出工記10分，一年365天滿勤得分3650分，好年成能掙一百多元，差年成也就是三四十元；女一等勞力全天出工記8分，全年滿勤得分2920分，好年成折合成人民幣不到90元，差年成不到30元；小孩勞力全天出工計2.5分，全年滿勤730分，好年成可得20元多一點，差年成就是幾塊錢。這個數(shù)字都是按照滿勤計算的，小孩只能寒暑休時出工，而大人誰又能保證一年到頭天天都出工？生產(chǎn)隊每年收成先要保證國家公糧，余下的才分配給生產(chǎn)隊的社員們。一年到頭，在吃飯的問題上，絕大部分的人家青黃不接，那些勞力少、掙分少的人家，盡管一年忙到尾，可能還要倒欠生產(chǎn)隊的錢。我家就是這種。

全村的經(jīng)濟(jì)是典型的靠天收的低質(zhì)經(jīng)濟(jì)。除了在平均每人不足一畝的水田里種雙季稻，就是在旱地里種些玉米、花生、紅薯、蕎麥、麥子、煙葉。生產(chǎn)隊有一間烤煙房，有些大人還教小孩抽煙。放牛時，在草坪挖一個洞，塞滿煙絲，點燃，洞四周再鑿幾個小洞，幾個孩子趴在洞旁，口含一個小竹筒，伸進(jìn)小洞里吸煙。所以我的非正式煙齡是從5歲開始計算的。

社員們每天做什么，都聽從生產(chǎn)隊長的安排。每天凌晨，雞叫三巡之后，天才蒙蒙亮，生產(chǎn)隊上5毛錢的紙皮廣播就響起了《東方紅》，喚人們早早起床，然后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廣播。廣播之后，生產(chǎn)隊長就站到高高的土臺上，吹響口哨，招呼大家，給各人派活——張三到后山的唐家洼桐山里挖土，李四去戶門前橫沖里犁田，王五、二麻子、狗坨、二姑娘、滿妹子，去長坵水田扯秧……五六十號勞動力都會一一點到，誰都知道當(dāng)天應(yīng)做什么，然后拿著相應(yīng)的農(nóng)具去干活，家里只留一個老人或不上學(xué)的小孩做飯，等著干活的人中途回家來吃。農(nóng)村沒有午休之說，吃完中飯就得接著去干活，不然就要扣工分。

出集體工，掙工分，用工分換取糧食。有手藝的匠人可以不出集體工，但要向公家報告，賺了錢也要折成工分交公。

我家里也不富裕。住的房子還是爺爺在世時主持修建的一座土墻青瓦木屋，我家與叔叔家各住一半，共用一個堂屋。父親將我家的兩間從中隔斷，分成四小間，三間作臥室，一間作伙房。墻壁沒有粉刷，土磚沒接合的地方到處是小洞洞。也沒有像樣的家具，只有四個方木柜用來存放谷子和棉絮，兩口木箱存放衣服，一張小方桌用來吃飯，連讀書用的專門的書桌都沒有。房外蓋了一間簡易牛棚，用來養(yǎng)牛、豬、雞、鴨，放置犁、耙、糞箕、籮筐、扁擔(dān)、鋤頭。

那時家里還沒通電燈，就點煤油燈照明。買不起煤油時，就從松樹林里摳松油來燒。晚上讀書寫作業(yè)，我就以內(nèi)房的木柜為桌，點上煤油或松油，一直到深夜。一覺醒來，自己的臉黑成啥樣自己是看不見的，鼻子里也是黑黢黢的。

出門買東西，除了手頭要有錢，還得有生產(chǎn)隊發(fā)的各種票證：買油用油票，買糧用糧票，買布用布票，買糖用糖票，買肉用肉票。票如果用完了，就算有錢也買不到這些東西。

有一次，天還沒亮，父親就把我喊醒，叫我到四里路外的公社殺豬站去排隊買肉。肉雖只要8毛錢一斤，但一天只殺一頭豬。待到我趕到殺豬站，賣肉廳里站滿了人，我只能排到最后。輪到我時，只剩下空中飄動的肉腥味，肉早已賣光了。更惱火的是，我口袋里的肉票也不知丟到哪去了。我無精打采地回到家，意料之中迎來了父親對我的一頓臭罵。

肖家院落出地下水的那個巖洞，是村里幾個巖洞中最大的一個。巖洞在山腰上，下端的出水口很小，但總有桶身粗的一泓水潺潺流出，給肖姓人家?guī)砩鷻C與希望。巖洞上端是三角狀顯露口，房屋樣大小，人可以輕松地進(jìn)出，里面有奇形怪狀的鐘乳石；底端是一條緩緩流動的陰河，陰河邊上又是開闊的平地。據(jù)上了年紀(jì)的人說，這里曾經(jīng)駐扎過長毛（太平軍）。小孩常在這里捉迷藏，玩打仗的游戲。現(xiàn)在，這大巖洞的洞口建起了一座寺廟，取名清風(fēng)寺，巖洞也取名為清風(fēng)巖。

肖家院落的后山是肖家寨，只有一條窄窄的小路通往山頂。山頂略尖，四周是林立的怪石，怪石叢里長滿了“扒船萢”帶刺的藤蔓。在陰歷五月時節(jié)，放牛時把牛趕至山頂，砍一蓬荊棘將唯一的入口攔上，牛就不會走失，孩子可以盡情地采摘扒船萢，享受野果的味道。

父親是生怕我下河游泳的，一旦發(fā)現(xiàn)必打無疑。一次，他發(fā)現(xiàn)我在水壩里游泳，拿起一根長竹竿就向我甩來。好在我會潛水，一猛子就游到水壩對岸去了。

到了季節(jié)，地里產(chǎn)的東西，什么能入口，我們就偷什么。

夏天，菜地里有黃瓜、涼薯、紅薯、玉米、花生、甜高粱，房前屋后有桃子、李子、梨子、枇杷，秋天還有柚子、橘子、柿子可摘。只要沒人看見，哪怕還是半生的，也是扯到手里就往嘴里塞。偷吃了還不算，還要把口袋也裝得鼓鼓囊囊。在深秋的月夜里，正是偷吃的好時節(jié)。我們?nèi)褰Y(jié)伴，里應(yīng)外合。那時節(jié)，清晨常響起一陣陣叫罵，被偷的人家，女人會跳起腳抓著雙鞋子，邊跳邊罵，邊拍邊罵：“哪個短命鬼呀？哪個獨食鬼呀？哪個炮打鬼呀？偷了我家的花生啦，呷了屙血！呷了屙痢！呷了絕人種……”什么話惡毒就揀什么話罵，那罵聲悠長、尖利，穿透了整個院落。

每每聽到這種罵聲時，我們已經(jīng)躲到了大人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笑個不停，并狡黠地輕輕回懟：“罵不靈！罵不到！罵回你家去！”

農(nóng)村重男輕女，在我家，我卻看不到當(dāng)兒子的好處——只要被父親察覺我在外頭“犯了惡”，身邊有什么東西，他操起來就往我身上揍。

那會兒，生產(chǎn)隊長對我很信任，讓我給社員們評工分等級，還給我交代了一事，那就是盯管各家放牛規(guī)不規(guī)矩，如果哪家的牛沒看住，吃了公家的莊稼，我就得記下來上報隊長，到年底時隊長就會扣他家口糧。

一次，與我同院的堂奶奶家的牛吃了公家的玉米苗，我只是好心和堂奶奶提醒了幾句，并沒有記下來，更沒有告訴生產(chǎn)隊長。誰知堂奶奶不僅不感激我的好心，還跳起來朝我大罵：“你這個‘黃眼狗’，是不是現(xiàn)在翅膀變硬了？難道你忘了，前年你餓暈在橋頭，是我扶你回來的，給了你一碗飯吃你才好過來。如今你居然來欺負(fù)我！養(yǎng)條狗還會搖尾巴呢！”這話被我父親聽到了，父親不僅沒有幫我出頭、安慰我，反倒是把我拖去捆在牛欄上，從門旮旯里找來一根拇指粗的薅田棍，照著我就是一頓猛打，直至薅田棍打斷才住手。

長身體時缺吃食，我只盼著家里常來客。只有客人來了，父母再難都會打腫臉充胖子，把家里喂養(yǎng)的幾只雞鴨捉一只殺來待客。在鄉(xiāng)下，雞腿鴨腿是小孩的專享，待雞鴨做好上桌時，我先同大人一起分吃碗中雞鴨的其他部位，等大人吃得差不多，還有肥肥美美的雞腿鴨腿留給我。假如客人來了，家里卻什么也拿不出招待客人，父母只能厚著臉皮跑東家上西家去借，哪怕是幾個雞蛋、幾片臘豆腐，總歸要比不來客時吃得好一些。至于父母的為難，那時我哪里能體會得到。

雖然窮，但漫山遍野，不同的季節(jié)總可以找到一些在孩子眼里上好的野東西。三月萢、扒船萢、茶葉萢、救濟(jì)娘、野板栗、野柿子、野獼猴桃、嫩刺稈、酸蒿稈、杜鵑花……都可以直接生吃；什么野蔥、野藠頭、野芹菜、野樅菌、野蘑菇、野小筍，可以當(dāng)菜炒來吃；什么野百合、野葛根，可以烤著吃；溪流里的小魚、蝦蟹和水田里的泥鰍、黃鱔、稻花魚，弄熟后都是美味。

后山是座墳山，大人們常常談及色變，但那山里長有不少的板栗樹。我一個人鉆進(jìn)墳山，也不懼怕滿山的陰氣，便爬上其中一棵。年少毛躁，不小心摔到樹下，隱蔽于草叢里的一窩大黃蜂嗡嗡而起，在我頭上臉上一頓猛叮，頭被叮得像個大皮球，一雙小眼睛也被叮成了一條縫。我疼痛難耐，如喪家之犬，狼狽地回到家，好在隔壁有個嬸娘正奶孩子，擠了一杯人乳，母親給我仔細(xì)敷了好幾次，過了好久我才從“豬頭”回復(fù)原貌。

磕磕碰碰的事還不少。

我家屋場外是五六米高的陡坎，坎下是另兩屋同宗人家，坎上有一棵種了多年的十米來高的柿子樹。一天中午，大人們還在吃中飯，我看到柿子樹上有幾個柿子熟紅了，按捺不住興奮的心，顧不上吃飯，將木樓梯搬來架到樹干上，爬到柿子樹上去夠枝丫尖上的那幾個糖柿花（當(dāng)?shù)厝朔Q熟紅的柿子叫糖柿花）。沒有懸念，我從斷裂的枝丫處掉下來，所幸命大，只是掉到別人家屋后的水坑里了。正在吃飯的大人聽到一聲巨響才反應(yīng)過來，以為我摔死了，哭的哭，叫的叫，喊的喊，我都聽到了，只是摔昏了腦殼才作不得聲。

12歲以前，我體質(zhì)不好，要么時常發(fā)燒，要么這里生瘡那里長癤。父母沒錢帶我上醫(yī)院，只會問天卜卦、求神拜佛，然后用一些土法來應(yīng)對。感冒咳嗽，就干熬著，聽任自然；肚子疼，就往砂罐里裝水燒熱后在我肚子上滾一滾；頭痛，便用熱毛巾敷；哪里受傷出血，就抓一只蜘蛛烤死搗碎敷上。只有尿床最好過，父母照著聽來的方子，在豬尿脬里放糯米蒸了給我吃。

除了小病小痛，我還受過驚嚇丟過“魂”。父母聽信同村人說的，去給我找巫師喊魂。巫師“收嚇”的vjIKO0Y8xe1SVxfEYrmBNg==方法很有意思，點一支香，抓住我左手，對著我的手心念一通咒語，拿香對著我繞來繞去，念完咒語，讓我攥緊拳頭，再在我手腕上戴一個鎮(zhèn)嚇的小繩圈。為了效果更扎實，巫師還會畫一道符，用布包上，用針線縫緊，然后把小布包掛在我脖子上。為了把丟失的魂魄喊回來，巫師一手提一根黃布條，一手用一支點燃的香對著布條比畫，口里念念有詞，之后將這布條點燃，燒完的灰燼抖落到盛有水的一個碗里，再讓我喝下這碗水。到了夜里，按照巫師的囑咐，父親把房門打開，跑到屋外大聲地喊我的名字，母親則在床邊答“回來了，回來了”，一喊一應(yīng)，重復(fù)好幾分鐘。

父親還特別相信算命先生的話，說我家“塘”小，養(yǎng)不出我這條“魚”，除非認(rèn)柏樹、路碑、庵堂碑和別人的父母作干爹干媽，還要討百家米、吃百家飯。父母深信不疑，硬是帶著我四處討要飯吃，還煞有介事殺雞燒香放鞭炮，讓我拜柏樹、石碑和村對面一戶李姓人家作干爹干媽。逢年過節(jié)，父親還領(lǐng)著我去給干爹干媽拜節(jié)。

后來稍稍懂事些了，農(nóng)活我樣樣學(xué)著去做：放牛、砍柴、打豬草、喂雞、喂鴨，其實這些只是簡單的重復(fù)勞動，只要用心用力，都容易做好；抓魚、捉泥鰍、撈蝦米、釣青蛙、抓螃蟹、種菜，是有趣的事，我自然樂此不疲；擔(dān)水、煮飯、炒菜、洗衣服，是必做的家務(wù)；挖土、犁田、薅田、擔(dān)糞、踩打谷機、挑谷，都是重體力活，能做多少我就做多少。幫著做農(nóng)活，能給父母減輕些負(fù)擔(dān)。農(nóng)旱時節(jié)，守水、吊水、抽水，常常要熬夜，我就只能暑假里不上課時去給父母幫忙了。

修“水腳”、固田埂，防止水田漏水；燒石灰、燒草灰、燒垃圾灰做農(nóng)用肥料；打農(nóng)藥、施化肥、除稗子，保證水稻長勢好。這些都是技術(shù)活，我就跟在大人身后學(xué)。撿牛屎、撿狗屎作肥料，雖臟，但只要放下身段，都不是問題。

每年盛夏的“雙搶”，生產(chǎn)隊為了搶在規(guī)定的時節(jié)前頭完成早稻的搶收和晚稻的搶插，特別實施了定額計分法。我那時也不過十幾歲，每天居然可插一畝秧田，但掙的不多的工分都是伴隨著炎炎夏日，打著赤膊，踩著熱水、爛泥和螞蟥完成的。

讀書時，我在課堂里學(xué)會了一句最樸素的話：勞力者治于人。我突然就理解了——每每看到父母成天起早貪黑，但因為大字不認(rèn)，平日里沒少吃沒文化的虧，我在一旁雖急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

我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并默默將它們埋藏在心底。放牛時，我?guī)еn本，邊放牛邊讀；跟隨大人出集體工時，我也帶著書，中途休息時就翻翻；家里來客了，我就爬進(jìn)閣樓里去看。一天夜里，我在閣樓里一直待到很晚，讀讀寫寫，結(jié)果一條蛇從面前的墻洞里爬出來，順著閣樓墻面慢慢往下出溜。我嚇得手腳冰涼，連瞌睡也沒了。好在“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常干農(nóng)活，跟在大人身后也經(jīng)常遇到蛇，只是這次是如此近距離地獨自面對罷了。蛇是無毒蛇，且又很快溜走，但我依然結(jié)結(jié)實實嚇出一身冷汗來。

那時念書上學(xué)，每學(xué)期的學(xué)費只要幾塊錢，可就這區(qū)區(qū)幾塊錢，家里也都拿不出，于是母親就去跟在社教煤礦當(dāng)工人的舅舅借。有了學(xué)費，還要準(zhǔn)備學(xué)習(xí)用的鉛筆、橡皮、三角板、圓規(guī)那些，不好再開口跟舅舅借，我就自己想辦法。山里地里能變錢的我都鉆山打洞地去尋：可換錢的構(gòu)樹皮、雞毛、鴨毛、“雞菌子”、牙膏皮，可拿來釀酒的金剛刺、金櫻子、櫟子，還有野板栗、野栗子、野柿子、野蘑菇，麥冬、半夏子……

有一次暴雨后，離家不遠(yuǎn)處，一條平日里溫順的小溪因為漲水成了翻滾著渾水的河，為了去岸邊砍構(gòu)樹，顧不上急流，我懵懵懂懂地就過去了，哪曉得一腳踩虛掉到了水里。盡管早已學(xué)會狗刨，但平日里清淺的小溪，此刻我手腳并用都夠不到底。翻滾的洪水卷著枝條垃圾從身邊飛速地流走，我腦子里一片空白，岸上沒有大人，沒有人看到我不斷揮舞掙扎的雙手。也真是命不當(dāng)絕，順著水流漂了幾十米，我被沖到了岸邊一叢灌木邊，我死死揪住枝條，爬上岸來。

苦難日子催人熟，窮人孩子早當(dāng)家。我在月塘這個地方，從一個細(xì)伢子長到了16歲，便懷揣著夢想走向了遠(yuǎn)方。后來，每次回到月塘，看到這里的山，這里的水，這里的田，這里的土和這里的老屋、巖洞，我就仿佛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臍帶依然連在這里，沒有被剪斷，總讓我想起年少時那些難忘的時光。

責(zé)任編輯：劉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