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餅

我們曾是雙軍人家庭，聚少離多。1999年丈夫轉(zhuǎn)業(yè)到民航部門后，每個中秋節(jié)，我們依然難得團聚。

2005年中秋前夕，丈夫忙于工作，我也接到了采訪幾位老戰(zhàn)士的任務(wù)。

采訪完回到家整理素材時，10歲的雙胞胎女兒走了過來。

小女兒怯生生地問：“媽媽，今年9月18日，我們不娛樂，是不是可以吃一塊月餅？”

我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翻看日歷，發(fā)現(xiàn)這一年的八月十五，正好是9月18日。

我的父親也曾是一名軍人，他早早就將“九一八”自定為國難日、國恥日。自打我們姐弟幾個懂事時起，父親就給我們立了家規(guī)：每年9月18日，禁止一切娛樂活動。他還讓全家單曲循環(huán)似地聽《松花江上》，一起緬懷先烈。

兩個女兒略懂事后，我也將父親定的家規(guī)傳承下來：9月18日這天，要求她們禁止一切娛樂活動。

在此之前，兩個女兒雖說乖乖配合，但其實并不知規(guī)矩之中的深意。這次，我認真地給她們講了“九一八”事件的前因后果。

女兒們都點頭說懂了。沉默了一會兒，大女兒又問：“中秋節(jié)，我們是不是可以吃月餅？”

其實，中秋節(jié)要不要買月餅吃，我也想過這個問題。而剛采訪的老戰(zhàn)士中，一位八路軍老戰(zhàn)士給我講了一件中秋節(jié)往事，讓我久久不能忘懷。于是，我也把八路軍老戰(zhàn)士的故事講給兩個女兒聽——

1944年中秋節(jié)，他和幾名愛國學(xué)生一起前往延安。為了不引起沿途日軍和偽軍的注意，他們偽裝成蓬頭垢面的叫花子，專揀溝壑縱深、雜草茂密、便于隱蔽的鄉(xiāng)間小道走。

經(jīng)歷了一整天的艱苦行進，一行人來到山西的黃河風(fēng)陵渡口邊。他看著朗照的明月，不由想起日本侵略者到來之前，與家人圍坐一起，吃著母親烤制的月餅，然后拜月、祭月的情景。

這樣的夜晚，本該是祥和的。可就在幾個小時前，他眼睜睜地看著隊伍中年紀最小、勇敢開路的一名同學(xué)，倒在了敵人的封鎖線上……

經(jīng)過20多天艱辛跋涉，他們終于到達了延安，參加了革命。

那名八路軍老戰(zhàn)士說，那年之后，中秋節(jié)他再也不吃月餅了，“我覺得，以前愛吃的月餅，再也不是那種麥浪翻滾的金黃色，而是汩汩鮮血和著滴滴眼淚凝結(jié)而成的，那種澀澀的、紫中帶黑的顏色。這種月餅應(yīng)該叫‘紫月餅’”。安安靜靜聽我講完故事，兩個女兒都流下眼淚。

大女兒說：“他們好偉大！我們要向革命先輩學(xué)習(xí)。”小女兒說：“媽媽，今年中秋節(jié)就不吃月餅了?！?/p>

女兒主動提出不吃月餅，這一點令我很意外。在短暫的大腦空白后，我滿眼雨霧，鄭重地對她們說：“今年中秋節(jié)，你們可以吃月餅。但一定要記著，月餅不只是金燦燦、甜香沁心的，還有八路軍爺爺所說的那種混合著鮮血與眼淚的‘紫月餅’?！?/p>

中秋節(jié)那天，我給兩個女兒買了一包月餅。

但從此以后，每個中秋節(jié)，兩個女兒很少再提起吃月餅的事……

（作者單位：濟南市公安局）

實習(xí)編輯/劉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