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歲高齡的畫家為中國讀者加快了更新步伐,這是一個創(chuàng)作者與讀者的雙向奔赴。
“阿布拉卡達布拉!”
容納700多人的劇院中坐滿了家長與孩子,既有三五歲的幼兒,也有十一二歲的大孩子,舞臺上演員戴著魔法帽,揮舞著魔法棒帶領全場的孩子高喊出這句咒語。這是根據(jù)科奇·保羅所繪制的繪本《女巫溫妮》改編的同名舞臺劇巡演的現(xiàn)場。
在小紅書、豆瓣上,寶爸寶媽們紛紛分享自己的孩子如何喜愛模仿溫妮的咒語。對繪本的愛不釋手,足以證明他們對女巫溫妮的喜愛。
這套由瓦萊麗·托馬斯(Valerie Thomas)撰寫、科奇·保羅(Korky Paul)繪制的 “溫妮女巫魔法繪本”系列于1987年在英國出版,曾獲得英國紅房子兒童圖書獎。時至今日,在全球銷售已超過2000萬冊。2012年,外研社將這一系列引進中國,迅速贏得了國內小讀者的喜愛。至今,該系列繪本已在國內出版24冊,幾乎每年都會有新作品問世,累計銷量達到800萬冊。
溫妮女巫是如何成為繪本市場上的熱門,成為小讀者的心頭好的呢?為了探索這個問題,《出版人》雜志采訪了插畫大師科奇·保羅以及外研社閱讀出版分社社長許海峰。所有的故事,都要從這部作品的誕生開始講起。
一部國外繪本,在中國找到了更大的價值
1986年,瓦萊麗·托馬斯完成了《女巫溫妮》的文字創(chuàng)作,并將手稿寄送至牛津大學出版社兒童部。這部作品最初的設想是作為“牛津閱讀樹”分級讀物的一部分,并不是以單獨的繪本系列推向市場。當時,出版社的編輯羅恩·西普敏銳地認識到這個故事的巨大潛力,同時他也被年輕插畫家科奇·保羅的才華所吸引,于是他請保羅來為瓦萊麗的故事繪制插畫,并決定以單獨的繪本形式來出版。保羅一下子被故事吸引并決定承擔插畫任務。就這樣,第一本《女巫溫妮》的故事正式誕生,1987年出版后一炮而紅。
在科奇·保羅的畫筆下,女巫溫妮逐漸呈現(xiàn)出清晰的形態(tài)——她有著蓬松不羈的頭發(fā),頭戴尖角帽,纖瘦的身軀穿著帶有百褶邊的藍色裙子和橘黃相間的連褲襪。而一直陪伴在溫妮身邊的,是一只名叫威爾伯的大黑貓。溫妮手中的魔法棒擁有無限可能,她用它為黑色的房屋和貓咪涂上色彩,將自己和貓變成海洋生物,在冬天將花園變成溫暖的夏日,甚至還帶著威爾伯一起去外太空暢游。
這一系列充滿想象力的故事打破了人們對女巫的刻板印象,溫妮就像一個擁有魔法的普通人,給讀者帶來無盡的歡樂。截至目前,“溫妮女巫魔法繪本”這一系列已經(jīng)被翻譯成了45種語言,在全球銷量達2000萬冊以上,遠遠超出了保羅最初的預期。
這樣的故事在中國小讀者中尤為受歡迎。外研社閱讀出版分社社長許海峰給出了一組數(shù)據(jù)對比:在1987年—2015年的28年間,“溫妮女巫魔法繪本”共出版了16冊,在外研社于2016年大規(guī)模開展推廣后,該系列作品幾乎每年推出一冊新作,迄今為止已出版24冊,累計銷售量突破800萬冊,第25冊《溫妮的魔法運動會》也即將上市。最初,外研社將該系列作品的目標市場定位為3至8歲的孩子,但實際上,溫妮的粉絲中也不乏更大年齡段的孩子。
基于這一發(fā)現(xiàn),外研社迅速展開了一系列圍繞“溫妮女巫”IP的多元化活動,包括魔法互動舞臺劇、溫妮女巫全國兒童繪畫評選活動、溫妮生日月、溫妮女巫全國主題繪本故事會等。其中,舞臺劇尤其受到孩子和家長們的歡迎,它巧妙地將繪本故事改編成舞臺劇,并在劇情中穿插設置了多個互動環(huán)節(jié),邀請臺下的小朋友一起參與制作果凍、泡沫大爆炸、熒光青蛙汽水等。臺上的演員們表演精湛,夸張滑稽的肢體和語言常常逗得孩子們哈哈大笑。一位家長在觀后感中寫道,每到互動環(huán)節(jié),“舞臺下的小朋友們都激動得把手舉得高高的,恨不得沖到臺前”。
此外,外研社還連續(xù)六年舉辦了溫妮女巫全國兒童繪畫評選活動,邀請全國的小讀者繪制出自己心中的溫妮。每屆比賽都有將近2000名孩子參與。每年11月,作品初選由外研社組織的專家委員會進行,邀請的專家包括國際兒童讀物聯(lián)盟原主席張明舟,特級教師、北京教育學院副教授李懷源,兒童閱讀專家李一慢,悠貝集團創(chuàng)始人兼CEO林丹等閱讀界和教育界知名推廣人。最終,專家委員會評選出一至三等獎,特等獎的選拔則由保羅完成,獲獎作品將印在即將出版的新一冊溫妮魔法繪本上。
許海峰提到,繪畫征集活動最初在英國舉辦,但外研社在國內征集作品后,牛津大學出版社意外發(fā)現(xiàn)中國參與者的數(shù)量遠遠超過英國,保羅最終選出的特等獎中,中國讀者占絕大多數(shù)。因此,英方?jīng)Q定將比賽在中國單獨開展,并交由外研社承辦。
“溫妮女巫魔法繪本”能夠收獲如此意外之喜,離不開作品本身的魅力,以及外研社在IP運營上所付出的努力。
一位熱愛繪畫的畫家,遇上了可愛的女巫
溫妮的形象與人們傳統(tǒng)想象中的女巫截然不同。她沒有穿著一襲黑色的女巫長袍,而是身著鮮艷的服裝,發(fā)尾扎著的黃色蝴蝶結和佩戴的珍珠首飾,讓她看起來既活潑又可愛。同時,溫妮也擁有與普通人相似的一面。在《溫妮和恐龍》這本書的最后,溫妮身穿休閑的短衣短褲,她的小肚腩和腿毛都一覽無余,這樣的形象非常接地氣,成功地激發(fā)了讀者對這個角色的共鳴。
溫妮并不是一個邪惡或刻薄的角色。相反,她充滿了幽默感和奇思妙想。例如,在聽說有場恐龍繪畫比賽將舉辦后,她施展魔法回到了恐龍時代,親自觀察恐龍的形態(tài);在無法忍受冬天的寒冷時,她將屋子旁邊的一塊土地變成了夏天。雖然在許多人眼中,女巫似乎無所不能,但溫妮也遇到了很多麻煩和困難。比如,當她去外太空時,她的火箭被太空兔子吃掉;在洗衣服時不小心將魔法棒掉進了洗衣機;施法讓蔬菜快速成長,卻差點讓一個大南瓜壓扁了她的房子。
此外,保羅將溫妮的幸運數(shù)字設為13,生日定在黑色星期五,這些符號在西方文化中通常和不幸相關聯(lián),但是保羅毫不隱諱地將其呈現(xiàn)出來,只要仔細觀察,便能發(fā)現(xiàn)這樣有趣的反差點在作品中十分常見。正是溫妮的角色魅力吸引了保羅的興趣,促使他選擇為這部作品繪制插圖。
繪本是文字作者與插畫師的靈魂互碰、思想共舞,在原作塑造的角色魅力之外,保羅作為畫手,其貢獻功不可沒。
保羅的童年在津巴布韋度過,那里氣候炎熱,午飯后,他的母親常讓他休息,但保羅覺得無聊,便開始嘗試繪畫。據(jù)保羅回憶,那時的他只有四五歲,啟發(fā)他繪畫的是他住在南非北部卡拉哈里的外祖母?!八浅O矚g畫畫,尤其是黑白的動物、花朵、鄉(xiāng)村和我們的家人。這些畫作都掛在我們家,我經(jīng)常欣賞她的畫作,對畫中的細節(jié)著迷?!?/p>
這些經(jīng)歷常常能夠見于保羅自己的作品中。許海峰舉了一個例子:“在第一部作品《女巫溫妮》中,原著只寫有‘黑房子’一個詞,卻沒有任何其他關于位置、內飾等的描述,保羅一開始畫了黑色的小茅草屋,但覺得太普通了,后來他就畫了一個巨大的漆黑的房子,家具、房間以白線條呈現(xiàn)出來,極大地豐富了畫面,也由此誕生了之后溫妮常常撞到貓、揮舞魔法棒為貓和房子上色等各種有趣的情節(jié)?!?從畫面上能夠看到,黑房子周圍的景色也充滿了鄉(xiāng)村氣息,這是保羅在親身經(jīng)歷鄉(xiāng)村生活后逐漸形成的自己理想中的住處,他借此把對生活的理解呈現(xiàn)給了小讀者。
此外,外祖母對細節(jié)的關注也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保羅。在“溫妮女巫魔法繪本”系列作品中,保羅在畫面中添加了不少細節(jié),小讀者能夠尋找到諸多驚喜,有的是保羅的自畫像,作為一名路人甲待在人群中,有的則是出現(xiàn)在名畫中的維納斯形態(tài)的溫妮,又或者是以蘋果手機為原型的、印有橘黃相間的“南瓜”牌電子產(chǎn)品。在問及最滿意的創(chuàng)作亮點時,保羅也表示非常喜歡自己畫的各種細節(jié):“這些小彩蛋的設置是用來吸引讀者的一種方式,讓他們能夠更加專注地閱讀故事,而不是讀一些文字,隨便看一下畫面就跑了?!北A_還表示,他還會在畫面中添加一些自己的小笑話,“如果讀者能夠理解就再好不過了,理解不了也沒有關系,當他們再讀故事時,還會有新的發(fā)現(xiàn)的”。
而外研社之所以選擇打造“溫妮女巫”IP,源于許海峰對這部作品的深刻理解。他堅信溫妮女巫這一角色的獨特魅力、故事的新奇有趣,以及保羅那令人腦洞大開的畫風能夠跨越中外文化隔閡,在中國市場上同樣受到歡迎。許海峰表示:“在向家長們推廣時,我們會特別強調溫妮突破傳統(tǒng)形象這一點,能夠激發(fā)孩子們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因為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雖然知識的學習至關重要,但想象力的激發(fā)和培養(yǎng)同樣關鍵?!?/p>
除了內容本身的吸引力,許海峰還看重該系列作品持續(xù)更新的活力和周邊產(chǎn)品的開發(fā)潛力?!爸挥胁粩嗤瞥鲂缕?,才能持續(xù)擴大IP的影響力。”溫妮的魔法帽、披風、魔法棒以及她標志性的橘黃相間連褲襪,都具有鮮明的特色和高辨識度,為周邊產(chǎn)品的開發(fā)提供了廣闊的空間。溫妮的咒語“阿布拉卡達布拉”更是朗朗上口,成為作品的記憶點之一。這得益于譯者——著名兒童文學翻譯家、作家任溶溶對兒童心理的深刻洞察和英文繪本翻譯的精通,他沒有簡單地采用 “媽咪媽咪哄”這樣中國常見的魔法咒語,而是將原文“Abracadabra”音譯為“阿布拉卡達布拉”,使之更具有趣味性,結果是每個孩子念起這個咒語來,都樂此不疲。
一家底蘊深厚的出版社,讓作品大放異彩
好的內容離不開有效的宣傳推廣。外研社授權開發(fā)的舞臺劇、精心策劃的繪畫評選、溫妮生日月以及閱讀打卡等活動都意在擴大溫妮IP的影響力。在溫妮女巫系列主題活動中,我們經(jīng)常能夠看到保羅的身影,這無疑是該IP的一大亮點。
在許海峰看來,邀請作者親臨現(xiàn)場并不只是為了圖書銷量,“其實能直接拉動的銷量和投入費用不成正比,但我們更在乎面對面交流帶來的情感價值。不論是進入校園還是在繪本館、圖書館,小讀者可以當面與保羅交流創(chuàng)作的背景和繪制插畫的趣事,再加上保羅本身就很擅長繪畫,能夠現(xiàn)場給孩子們展示創(chuàng)作過程,這些無疑都能夠提高讀者的黏性,增加他們對品牌的情感認同”。
因此,外研社在2017年—2019年連續(xù)三年邀請保羅來華巡講,參與圖書簽售和讀者見面會等活動,每次一來就是一個月時間,到中國各地走透。2024年的這次,則是因疫情原因時隔四年后保羅的又一次來華巡講,從5月7日一直延續(xù)到6月2日。工作之余,外研社的工作人員還會帶領保羅參觀各地的博物館和藝術館,讓他對中國的文化有更深入的了解。正是這些經(jīng)歷,讓保羅深刻感受到了中國讀者對溫妮女巫的深厚情感,并在回國后向牛津大學出版社提出以中國為主題的創(chuàng)作想法。在2019年出版的《溫妮的中國年》這冊繪本中,保羅首次在畫面中大面積運用中國元素。他在采訪中回憶道,在繪制這部作品之前,他來到中國一家圖書館,恰逢該館開業(yè)舞獅,瞬間被這項技藝所吸引,他希望能夠將其畫進“溫妮女巫”當中。同時,他還參考了大量在中國拍攝的照片以及中國畫作。
外研社保持著與保羅的良好合作關系。即使在疫情時期,外研社的同事也想盡辦法與保羅保持聯(lián)系。外研社在牛津布魯克斯大學建有孔子學院,孔子學院的中方院長由外研社派人擔任。在英國疫情最嚴重的時候,布魯克斯大學孔子學院會給保羅專門送去口罩??鬃訉W院每年舉行春節(jié)等慶祝活動時,也都熱情邀請保羅參加。
縱使已經(jīng)圍繞“溫妮女巫”IP進行了多維度的開發(fā),許海峰并不想止步于此,“我們做這個IP的初衷就是為了做能夠有持續(xù)影響力的常銷書,而不是曇花一現(xiàn)的暢銷書。我相信這個IP還有更多的開發(fā)價值”。
比如文創(chuàng)產(chǎn)品的開發(fā)。帽子、披風等周邊產(chǎn)品十分受到孩子們的喜愛。比如披風和帽子,孩子們不僅可以在溫妮相關的主題活動中穿戴,還可以在班級活動或節(jié)日里使用。作為實物,它們是讀者與作品之間的情感紐帶,能夠為作品帶來更深遠的影響力?!?/p>
為了更好地激發(fā)孩子們對品牌共建的參與度,許海峰也計劃開展讀者建議征集活動,請讀者給下一期作品的主題提出建議,讓孩子們充分發(fā)揮自己的想象力,提高參與熱情。
內容作為IP的源頭,對IP的運營效果有著決定性的作用。因此,外研社一直致力于圖書內容和形式創(chuàng)新。許海峰介紹道,外研社開發(fā)的英語閱讀小程序為讀者提供1000多冊權威英語繪本的電子書及配音,一些繪本還配有動畫、精講視頻,一年的收入能夠達到200萬元?!皽啬菖住币矊⒈种庋猩缫恢贝罅Τ珜У摹皯獢?shù)盡數(shù),紙數(shù)融合”原則進行互動電子書、閱讀營課程開發(fā)。
許海峰還表示,作為一家以外語教育出版為特色的綜合性文化教育出版機構,外研社在教育領域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和成熟的體系。“在創(chuàng)作一本書時,我們首先考慮的是它如何幫助孩子成長。例如溫妮女巫全國兒童繪畫評選活動有利于促進兒童美育。未來,我們還想針對兒童智育,開發(fā)‘溫妮女巫’益智游戲書。”此前,外研社在閱讀營數(shù)字課程探索方面取得了一些成績。專業(yè)閱讀指導師帶領孩子們閱讀繪本,無需家長陪同,這一做法獲得了眾多家長的支持?;诖?,外研社也將推出“溫妮女巫”閱讀營,以進一步豐富和拓展溫妮女巫IP的教育價值。
即便外研社擁有雄厚的出版實力和成熟的營銷系統(tǒng),IP運營依然是一項復雜而富有挑戰(zhàn)的任務。它不僅涉及時間成本、版權合作等實際問題,還需要面對市場接受度、品牌塑造等多方面的考量。許海峰坦言,一個IP要想深入人心,必然要經(jīng)歷逐步培養(yǎng)和積累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出版機構可能會面臨一段時間的不贏利甚至虧損,但這是推動品牌長遠發(fā)展所必須承受的短期犧牲。以舞臺劇為例,許海峰回憶說,最初由于合同標的小,再加上疫情導致演出市場不穩(wěn)定,英國版權方、外研社、演出公司就開發(fā)權談了很久,斷斷續(xù)續(xù)一兩年。所幸,大家都認識到舞臺劇作為一種跨界產(chǎn)品,對于提升品牌影響力、增強與讀者的情感聯(lián)系起著重要的作用,好事多磨,這個項目終于還是成功落地。
除此之外,外研社也遇到了大大小小的困難,諸如保羅無法頻繁地來到中國與小讀者們面對面交流;文字作者年事已高,訪華多有不便等等,但都無法阻擋溫妮女巫IP運營的腳步。
讓記者印象深刻的是,在前期布置采訪現(xiàn)場時,保羅和工作人員多次商議展板、圖書以及座椅的擺放位置,直至達到雙方都滿意的程度,保羅拜托翻譯人員轉達道:“希望大家不要覺得我煩,我只想把最好的呈現(xiàn)給讀者。”采訪結束后,保羅坐下來為書簽名,現(xiàn)場手繪溫妮最經(jīng)典的揮舞魔法棒姿勢,神情之專注、下筆之輕快,能夠看出他完全沉浸在繪制簽名中,他說:“這個是要送給小讀者的?!?/p>
正是保羅對繪畫的熱愛、對作品的認真、對讀者的真摯,造就了“溫妮女巫魔法繪本”這樣優(yōu)秀的作品;也正是在外研社的精心策劃下,“溫妮女巫魔法繪本”已經(jīng)不僅僅是一套書、一串故事,而是成長為一個跨越文化界限的IP、一個深受喜愛的文化符號。相信未來溫妮也將繼續(xù)以其獨特的魅力吸引更多的小讀者,陪伴孩子們度過一個美好的、充滿暢想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