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成為一名駕駛員。之前,我的整個中學時代都奉獻給了搖滾樂。我是一支校園樂隊的貝斯手,就是樂隊里存在感最弱、卻掌控著音樂節(jié)奏的那個人。我們的樂隊在海選節(jié)目中落敗,吉他手去參軍,主唱患上了心理疾病,鼓手與人斗毆進了監(jiān)獄,鍵盤手被趕出家門,我是唯一僥幸順利畢業(yè)的人。
“兒子,你該放下不切實際的夢想,找份安身立命的工作了。”老爹說。于是,我進了“龍與其他生物駕駛職業(yè)學院”,并被分配到龍車專業(yè)。
龍的樣子十分威武。它們的身體平滑光潔,不同區(qū)域會閃出不同的光,像有鱗片覆蓋在皮膚上。它們以光為食,必須靠不斷的光線照射才能前進。我的工作就是舉著一盞調(diào)制好的燈,精準地照在龍的扇形口腔上。無聊時,我會盯著那盞燈發(fā)呆。它的閃爍頻率就像貝斯撥弦一樣富有規(guī)律,仿佛指向一種奇異的編碼,就像0和1組成的指令:亮,暗,亮。
我去圖書館翻遍了過去低科技時代的著作,意識到這指令代表著一串自然語言的重編碼。我出于興趣,自學了這樣的指令。這種指令在當今被稱為“巫術”,是被嚴令禁止的,我其實是冒著巨大的風險去做這件事。
那是一個酸雨天,人們擠在車站,每一輛龍車都擁擠不堪。我將系統(tǒng)調(diào)整到“擁擠模式”,讓龍行駛得更緩慢。但w6xg9IELcWLGJDpn/C+/2ojg9je2xUgFu8UWGgThDw4=不幸的是,那個編譯“擁擠模式”的程序員,肯定沒有在下酸雨的環(huán)境里測試過龍的穩(wěn)定性,于是,龍在錯誤編碼的驅(qū)動下開始狂飆。
我險些從龍背上掉下來。酸雨打在我的臉上,龍車里傳出此起彼伏的驚叫,還有摔倒的聲音。最開始,我以為問題出在主控室。我從座椅上下來,在飛馳的龍車上危險地行走,翻身跳進主控室。在檢查了主控之后,我發(fā)現(xiàn)龍還在正常接收信息,只是信息給錯了。
我重新爬回座位,準備打開光源的手動模式。那個按鈕沾滿了灰塵,但我還是成功打開了它。接著,我憑著自學的計算機知識,以及音樂訓練帶來的節(jié)奏感,開始給龍下指令。“1001101100……”“清除、上、一條、指令?!饼埖纳眢w放緩了一些,但還是高于正常速度?!胺拧⒙?、速度、至、40、k m、每、小時?!蔽矣霉庹涨贸隽诉@段文字,幾乎虛脫地癱倒在龍身上。龍以緩慢安全的速度開始前進。
我救下了一整車人。這件事被新聞報道之后,我的高中母校邀請我回校開講座。在講座上,我還演奏了貝斯,當然,并沒有人叫好。或許他們永遠都無法理解音樂、節(jié)律和代碼之間的關聯(lián),但是不要緊,因為龍的貼地飛行仍將繼續(xù),像我一樣富有好奇心的人也永不會被全部消滅,他們將對他人所不贊許的學科進行探索,獲得成就,拯救世界。
小蟲飛//摘自《小小說選刊》2024年第4期,本刊有刪節(jié),吳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