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的法桐

最近一次與母校五蓮一中相見已隔七年，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五棵法桐，挺拔依舊，似故人。

彼時的法桐，有著校園里最高的海拔，這無限的趣味一定躲不過它們的眼睛。北望，一眼就能看到英語角。河的北岸第一排教室的西山墻下，幾張桌子、一面粗糙的黑板、一支粉筆，那里就是老師們競相角力的舞臺。條件雖艱苦了些，一旦站在桌前，老師就不再中規(guī)中矩，仿佛成了演說家，個個精神抖擻，激情四射。

轉(zhuǎn)望西北角，是學(xué)校食堂，近千名師生在此就餐。學(xué)校食堂的飯食著實不敢恭維，但去晚了很可能會沒得吃。不等下課鈴聲敲響，學(xué)生們早已坐不住，一只手不自覺地摸向桌洞里的飯盒，叮叮咣咣的聲響，不絕如縷。接著，食堂窗口前的學(xué)生便擠成了團。那時，還沒有塑料大棚，蔬菜都是應(yīng)季菜，菜品必然單調(diào)。冬春季主打菜是白菜蘿卜，夏秋季花樣多一些，不外乎是西紅柿雞蛋湯、土豆熬扁豆、炒茄子……最昂貴的當(dāng)數(shù)五毛錢一碗的肉湯。不知道是醬油不值錢，還是做飯的師傅使重了，肉湯總是醬紫色的，上面漂浮著幾塊肥肥的肉片，瘦肉片卻難得一見。一碗肉湯，泡上饅頭，就是那個歲月里的奢侈品。

法桐東邊那一大片空閑地，被劃分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菜園。菜園里種著黃瓜、西紅柿、茄子、扁豆、辣椒、土豆……對于十六七歲的高中學(xué)生來說，晚飯那一兩個饅頭或者兩三張煎餅，是無法支撐到天亮的。餓極了的學(xué)生，顧不上光彩不光彩，菜園里就經(jīng)常出現(xiàn)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那個年代，種菜不打農(nóng)藥，剛摘下的黃瓜、西紅柿不用洗，往衣服上蹭兩下就可以吃。蹲在菜園里“饕餮”一頓后，摸一摸肚皮，“偷菜”之人心知肚飽地偷偷溜回了宿舍，心里甭提有多美了。

雖至深夜，法桐卻難以入睡，身下燈光閃亮的辦公室里人影兒幢幢，他們或是批作業(yè)，或是備課，或是刻蠟版，或是油印。這些老師大多是20 世紀(jì)五六十年代的大學(xué)生，大學(xué)畢業(yè)后為支援五蓮山區(qū)教育而來。他們身上有著一種特殊而共通的東西——知性、優(yōu)雅，一切美好的詞語用在他們身上都不過分。

法桐胸前懸掛的戶籍牌上，清楚記錄著它們的出生日期——1954 年。我在時，法桐恰好是而立之年。離去經(jīng)年，法桐也到了古稀的年紀(jì)，始終寂寂無聞。而今，五棵法桐已站立成母校的一個永恒的地標(biāo)，只為等候昔日的學(xué)子前來“打撈記憶”。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兩鄉(xiāng)?！庇谖遥诜ㄍ?，于老師，也于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