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的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投下斑駁的影子,道路兩旁的彩色旗幟沒有了風的撐腰,一個個垂頭喪氣。
陶樂樂有了一個驚奇發(fā)現:有一些小朋友竟然在陽光的照射下沒有影子垂地!這個發(fā)現讓他感到很不可思議,他緊張地低下頭瞅了瞅,然后拼命眨了幾次眼睛,原來自己也沒有影子。陶樂樂頓時只覺得兩腳發(fā)軟,差點暈厥過去。他感到背上的汗毛倒豎了起來,立馬想起老人經常講的,人都是有影子的,只有……他不敢想下去,用手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紅臉蛋。
疼痛讓眼前的游樂場變得陌生起來。陶樂樂空空的腦海里只剩下一個想法,他拼命朝著出口的方向狂奔。“咚——”陶樂樂覺得身旁的建筑開始以一種大角度進行旋轉,最后眼前一片漆黑。
“樂樂,你跑得也太快了吧!”想什么來什么,原來是同班好朋友張多多和蛋蛋。
看著陶樂樂連比劃帶說且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張多多和蛋蛋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他們一邊安慰著心里怦怦跳的陶樂樂,一邊爽快地提出三人一起想想辦法。
出了游樂場嘉年華,陶樂樂一路低著頭,像是掉光了葉子的梧桐樹。“你們說,會不會有人賣影子呢?”落在隊尾的陶樂樂說出這個想法時,連自己也被嚇了一大跳。但回過頭一想,既然有人丟了影子,那么在某個街角出現影子的小賣店也能說通。
張多多和蛋蛋也為這個想法點贊,三個小伙伴一刻沒有耽擱就開啟了瘋狂找尋模式。他們生在綠城長在綠城,但當真正一條條街尋過來,才發(fā)現這個城市的大。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夜幕降臨前,三人在老城區(qū)一條巷子的拐角處站住了,那家店鋪的牌子上寫著:“大大的影子小賣店”。
陶樂樂大喜過望,三步并作兩步地上了臺階,在半掩的推拉門中側身第一個走了進去。店里只有一個戴著小丑帽的瘦高條男士站在柜臺后面,一張蠟黃的臉在燭光的晃動下增添了一絲詭譎的氛圍。陶樂樂努力想往里面瞅,但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停電了嗎?怎么連電燈都沒,叔叔?”張多多從進門就保持著不小的戒備心。
“您好,小客人!歡迎光臨影子小賣店,我們這里款式齊全,可以說是應有盡有呢!”瘦高條男士說話時明顯提高了嗓門,雖然看不清,但眉毛一定是飛起來了。
瘦高條男士小心地手持著蠟燭,熱心地招呼陶樂樂三人走入后面的庫房。細細的燭火在瘦高條的手里晃晃蕩蕩地燃燒著,不知從哪里來的無名風扯著火舌一閃一閃,讓人感覺后背一陣陣發(fā)涼。
張多多不自覺地把拳頭握緊了,好像隨時防備著角落藏著壞人。蛋蛋也一樣,因為張多多被蛋蛋拽著的胳膊越發(fā)地緊了。
瘦高條帶著他們七拐八繞,終于在一排貨架前停住了。“到了,小客人們?!笔莞邨l把蠟燭高高舉起,然后放在了面前貨架的最上層。借著微弱的燭光,陶樂樂這才發(fā)現四周擺滿了黑黢黢的貨架,他們剛才是從兩排貨架中間的過道走過來的。
每個五層貨架上都堆滿深色盒子,邊緣處貼著小小的標簽,陶樂樂壯著膽子湊近,瞇著眼終于認清了上面的小字:肥胖款、偏胖款、瘦小款、偏瘦款……標簽的右下角還標注著適合的身高體重。
“小客人們,您看中哪款影子直接告訴我,可以試穿的喲!”
張多多和蛋蛋也好奇地湊上來,微弱的燭光把兩人的影子映得詭長?!罢娌槐阋四兀 钡暗鞍l(fā)出驚呼。
是的,陶樂樂這才注意到每個標簽上面的價格,以他目前存的零花錢,半個影子也買不起。
“有什么優(yōu)惠嗎?”張多多主動站了出來,提出了陶樂樂想說的話。
“小客人,我們這里貨真價實,不講價喲!”
“那也太貴了吧!”蛋蛋插話進來,并想拉著陶樂樂和張多多打道回府??蛇@陰森碩大的庫房,沒有燭火恐怕是走不出去??粗諛窐非笾难凵?,張多多把蛋蛋拽住了,說道:“好朋友,湊嘛!都拿出來?!?/p>
陶樂樂試穿了一款相對便宜的影子,借著燭光反復照了好幾次,感覺跟之前差不多。出了影子小賣店,城市的霓虹已經深了,陶樂樂走一步,回頭望一眼,觀察影子是不是亦步亦趨地跟著自己。突然,陶樂樂奮力一躍,影子也跟著跳了,這舉動可把張多多和蛋蛋逗樂了。
影子終于回來了。陶樂樂興奮地和兩個小伙伴擁抱起來。這一夜的睡眠很好,陶樂樂還做了個奇怪的夢:體育課上,老師讓每名同學都立在陽光下,驗證誰沒影子。輪到陶樂樂時,老師卻板起臉:“我看你的影子發(fā)虛。”陶樂樂像是被人推進了一個巨大的冰窟窿,強烈的溺水感讓他無法呼吸。醒來他才發(fā)現床單早已被汗水浸濕了。
陽光比昨日更刺眼些,陶樂樂著急忙慌地找到張多多和蛋蛋,因為他的影子自從睡過一覺后居然顏色變淺了。一切都像是夢的映射。張多多立刻提議找店家售后,卻吃了閉門羹。
三人無奈,最終只得去找白胡子爺爺。白胡子爺爺住在城市遠郊的樹林里,退休前在高校從事了一輩子的教學工作,還是綠城最大試驗室的特邀研究員,也是小朋友眼中最有學識的人。
“這就是個騙人的玩意,治標不治本?!卑缀訝敔旈_門見山地說,并給他們三人送上松餅和酸奶??吹教諛窐窛M臉疑惑,白胡子爺爺緊接著說:“樂樂,我們常說的影子,是由于物體遮住了光線的傳播,不能穿過不透明物體而形成的較暗區(qū)域,它是一種光學現象。但在特殊情況下,比如夏至時人又剛好站在北回歸線上,因為太陽直射的緣故,此時人體就沒有影子,或者說,影子就是一個點,恰好在人的腳下。你們與其每天生活在失望和忐忑當中,還不如去干點更加有意義的事。”
陶樂樂聽得似懂非懂,但還是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張多多和蛋蛋兩人也面面相覷。每次來看望白胡子爺爺,陶樂樂他們三個都會帶來爺爺喜歡的糕點,幫忙把屋里的水缸填滿,修剪屋外的花花草草,這次也不例外。夕陽把天邊鍍上一輪金色時,三個小朋友蹦蹦跳跳往城郊的公交站臺走去。
進入梅雨季,放晴的日子比金子還珍貴,陶樂樂已經記不清多久沒上真正的體育課了。這節(jié)室外體育課,班上的同學都興奮得不行。太陽透過高高的云層灑下光影,陶樂樂、張多多和蛋蛋三個人一路小跑向運動場,后面三個不長不短的影子緊隨其后。
影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