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歸來》：視聽語言的藝術表現(xiàn)力

作者簡介：徐曼（1976-），女，吉林長春人，碩士研究生，副教授，從事影視編導研究；樊青青（1999-），女，山西洪洞縣人，研究生，從事影視創(chuàng)作研究。

摘 要：電影《歸來》是由小說《陸犯焉識》改編的一部文藝電影，主要講述了20世紀70年代中期，勞改犯陸焉識逃跑回到了家中，然而，他的歸來卻因為女兒的恐懼而被舉報，這使得原本期盼團圓的妻子馮婉瑜陷入了深深的絕望。多年后，陸焉識終于得到了徹底的平反，但此時的馮婉瑜卻已記憶模糊，她的記憶始終停留在那個接陸焉識回家的火車站那天。陸焉識無奈地接受了與馮婉瑜相伴一生，卻永遠無法被接納的命運。這部電影憑借其出色的年代感、演員精湛的演技，以及導演一貫堅持的情感敘事風格，將這個感人至深的故事呈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作為一部斬獲多項大獎的文藝電影來說，其鏡頭語言、色彩運用、聲音效果等方面的運用都達到了相當高的藝術水平。本文將對電影《歸來》的視聽語言進行深入分析，從鏡頭、色彩、畫面構圖、音樂等角度切入，分析影片中極具藝術表現(xiàn)力的視覺元素和情緒深邃的聽覺元素的魅力所在，以便能夠更好地理解其電影的藝術魅力和導演的創(chuàng)作意圖。

關鍵詞：視聽語言；人物情感；電影《歸來》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905（2024）14-00-03

一、視覺語言——影視藝術的表達

（一）鏡語之境：導演創(chuàng)作的視覺深意

電影是一種視聽藝術，主要通過鏡頭畫面、人物對白、背景音樂等不同的方式傳情達意，在講述故事的同時也給電影觀眾帶來了美的享受。電影《歸來》在鏡頭運用上極具藝術表現(xiàn)力，通過巧妙的鏡頭設計和運用，成功地塑造了陸焉識、馮婉瑜等人物形象。在影片的開頭，導演通過一系列的長鏡頭和跟鏡頭，展現(xiàn)了陸焉識在勞改農(nóng)場的生活場景，通過鏡頭的推、拉、搖、移等手法，將觀眾帶入了一個壓抑、沉悶的時代氛圍中。同時，通過特寫鏡頭捕捉陸焉識臉上的疲憊和無奈，以及眼中的渴望和期待，傳遞出了他內(nèi)心的掙扎和渴望回家的人物情感。

在陸焉識第一次逃跑回家想見妻子馮婉瑜的片段，兩人約定了第二天在火車站碰面，次日馮婉瑜趁著女兒睡著去火車站找陸焉識，這一段是影片中無論是畫面感還是節(jié)奏感都極具藝術表現(xiàn)力的視聽片段。在火車站陸焉識大喊馮婉瑜，馮婉瑜卻看到了追捕陸焉識的人，大喊讓陸焉識快跑，至此開始了三條線的追逐，第一條線是陸焉識不顧危險去追馮婉喻，兩人在橋面上雙向奔赴的場景；第二條線是女兒丹丹追著馮婉瑜，想要阻止母親與父親見面；第三條線是想要抓捕陸焉識回去勞改的人。在此片段中，導演巧妙地運用了全景、近景和特寫鏡頭，生動地展現(xiàn)兩位主人公在火車站上演的一場撕心裂肺的感人畫面。然而，導演的意圖遠不止于此，他還通過多人追逐的戲份，隱喻地揭示了深層次的社會現(xiàn)實。導演運用特寫鏡頭與近景鏡頭來展現(xiàn)兩人的窘境，近在咫尺卻不能相擁，最終陸焉識被抓，馮婉瑜被人推倒，血流不止。女兒丹丹在母親身邊哭泣，亦是埋怨勞改犯父親的逃跑，亦是對母親執(zhí)著的不解，更是對自己命運不公的宣泄。此時，沒有人會意識到幾位主人公的命運都將隨之轉(zhuǎn)變，周圍來來往往的群眾仍然我行我素，仿佛在那個時代背景下人們已經(jīng)形成了對這種事件的淡然。導演用了遠景、全景鏡頭來展現(xiàn)來來往往的人群與陸焉識一家三口的處境。通過這樣龐大的取景方式，向觀眾傳達出個人命運與時代洪流之間的沖突的深刻意蘊，陸焉識一家的縮影亦是當時社會背景的真實寫照。導演的鏡頭深意在隱喻每個人都是時代的塵埃，盡管擁有豐富的人物感情和人生閱歷，但時代的列車是滾滾向前的，無法因為個人的情感而阻擋潮流的正常走向，也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的悲歡離合而停滯不前。導演通過全景、近景、特寫鏡頭對火車站環(huán)境的細膩刻畫，傳達出在那個“大”時代背景下，個人命運的無奈與辛酸，展現(xiàn)愛情、家庭和責任在困境中的力量，以及人性在極端環(huán)境下的復雜性與多樣性[1]。

影片在鏡頭調(diào)度上的考究可謂細致入微，它不僅是一種拍攝技巧，更是導演所精心編織的一種情感。在電影《歸來》中，導演大量使用近景鏡頭和特寫鏡頭，捕捉人物面部的表情和細微動作，來展現(xiàn)人物的內(nèi)心情感。在影片后半部分，陸焉識終于得到平反回到家后，卻發(fā)現(xiàn)妻子馮婉瑜失去了對自己的記憶，進而設計了一場用彈琴喚起妻子馮婉瑜的記憶的片段。這一段中陸焉識看到馮婉瑜回來，便準備彈鋼琴，馮婉瑜聽到琴聲，疑惑地上樓直到看見家中陸焉識在彈琴，彷徨間仿佛認出了自己的丈夫。這一情節(jié)的表現(xiàn)，導演通過近景鏡頭和特寫鏡頭的快速切換和晃動，使觀眾產(chǎn)生主觀代入感，更貼切地感受兩人二十幾年重逢后的內(nèi)心情感，讓觀眾忍不住想象馮婉瑜的記憶在這一刻被喚醒。這種鏡頭運用不僅展現(xiàn)了人物的情感狀態(tài)，也加深了觀眾對人物性格和命運的理解。

在影視創(chuàng)作中，鏡頭語言是導演用來傳達信息、情感和主題的重要工具。通過不同的鏡頭運用和構圖方式，導演能夠巧妙地呈現(xiàn)角色的內(nèi)心世界、故事的發(fā)展以及深層的意義。鏡頭畫面與構圖交織在一起，不僅賦予了畫面視覺上的美感，更承載著深邃的意蘊，是電影藝術中不可或缺的靈魂之筆。在一些緊張或壓抑的場景中，導演運用了斜線構圖來增強畫面的動態(tài)感和張力。比如，陸焉識藏身在橋底下等待妻子馮婉瑜，多次探頭出去看妻子到底來沒來車站的鏡頭，運用了斜線構圖，突出人物此時內(nèi)心深刻的緊張與焦急，這種構圖方式能夠吸引觀眾的注意力，使觀眾更深刻地體會人物的情感變化和情節(jié)敘事的發(fā)展[2]。

因此，在電影藝術的瑰麗世界中，鏡頭語言無疑是導演手中最為精妙且有力的表現(xiàn)手段，通過細膩的敘事傳達、深沉的情感基調(diào)傳達出深邃的主題內(nèi)涵。電影《歸來》中導演通過精心設計的鏡頭運用和別出心裁的構圖方式，巧妙地揭示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推動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這種獨特的表達方式，不僅豐富了電影的視覺體驗，更使觀眾能夠深入領略電影藝術的魅力。《歸來》這部文藝電影以其深刻的主題內(nèi)涵和出色的藝術表現(xiàn)手法，成為中國電影史上的一部經(jīng)典之作。

（二）純粹色彩：簡約畫面的情感張力

在電影藝術的細膩編織中，色彩無疑占據(jù)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作為極具表現(xiàn)力的造型元素，不僅能夠精準地捕捉并再現(xiàn)現(xiàn)實環(huán)境的豐富細節(jié)，更在無形中推動電影的敘事節(jié)奏，豐富電影的情感基調(diào)。畫面中每一幀的色彩運用，都凝聚著導演對影片獨特而深刻的寓意，它們?nèi)缤[形的筆觸，在銀幕上繪制出導演心中的世界，引導觀眾沉浸于電影的情感與故事中。電影《歸來》在色彩運用上簡潔而克制，全片色彩趨于暗淡，一如大時代壓抑的環(huán)境，還原出那個年代本真的生活質(zhì)感。

電影《歸來》中畫面的色彩運用是根據(jù)影片敘事的發(fā)展而做出改變，形成了前后部分強烈的色彩對比，這也是導演色彩運用的巧妙之處。在影片的前半部分，導演主要采用了冷色調(diào)和暗色調(diào)，如灰色、黑色等，這些色彩的運用隱喻當時時代背景下的壓抑和沉悶。導演通過暗色調(diào)的渲染，暗示了影片中人物內(nèi)心的掙扎，突出個人命運被時代環(huán)境所裹挾的無奈。比如，在陸焉識逃跑回家的場景中，導演用暗色調(diào)來呈現(xiàn)陸焉識的焦急與局促。導演運用影片的色調(diào)來刻畫人物的心理狀態(tài)，人物心理活動仿佛已經(jīng)具象化地展現(xiàn)在鏡頭面前。色彩的運用在影片中也具有象征意義。比如，陸焉識逃跑回家的畫面中，他身后逐漸拉長的身影的深意鏡頭具有象征意蘊。一方面象征著他對自由和家庭的渴望，另一方面也為陸焉識逃跑回家的結局走向作出了暗示，進而推動影片敘事的發(fā)展。同時，影片中的畫面色彩還具有映射人物的情感狀態(tài)的作用，在陸焉識試圖喚醒馮婉瑜記憶的情節(jié)中，導演通過運用冷色調(diào)及特寫鏡頭來營造緊張、不安的氛圍，使觀眾更能主觀感受兩人的情感變化。在影片的后半部分，隨著時代的變遷和人物命運的轉(zhuǎn)變，色彩也逐漸變得明亮和溫暖。影片中的紅色、黃色等暖色調(diào)的運用，象征著希望和溫暖。影片前后兩部分的色彩對比，不僅為影片增添了視覺美感，也加深了觀眾對時代變遷的感知和人物命運的期盼[3]。

二、聽覺語言——影片的音韻魅力

（一）音樂音響：情感共鳴與氛圍營造

電影《歸來》中的音樂音響運用展現(xiàn)了導演對聲音藝術的極致追求。在影片的開頭和結尾部分，導演采用了激昂、悲壯的音樂來營造氛圍和表達情感。影片中音樂不僅與畫面相和諧，也增強了觀眾的情感共鳴和體驗。影片中多次出現(xiàn)的《漁光曲》旋律，不僅是主人公們情感交流的紐帶，更是他們內(nèi)心深處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這首曲子在影片中承載著深情回憶的寓意，每當它響起時，都能喚起觀眾內(nèi)心的共鳴和感動。比如，在陸焉識設計的用彈琴喚起妻子記憶的片段中，導演通過音樂的節(jié)奏和旋律來增強畫面的緊張感和不確定性。馮婉瑜上樓的腳步聲、喘息聲、陸焉識彈琴的琴弦音樂被有意地放大，音樂超出了真實聽覺的范疇。此時的《漁光曲》更多的是丈夫與妻子之間的感情紐帶，是陸焉識內(nèi)心渴望喚醒妻子的主觀訴求。直到馮婉瑜上樓看清楚彈琴的人是陸焉識，不可思議地把手搭在陸焉識的肩上，鋼琴聲《漁光曲》戛然而止，背景音慢慢地替代為女高音的哼唱和小提琴的演奏聲，伴隨著陸焉識和馮婉瑜如泣如訴的畫面，陸焉識仿佛感受到馮婉瑜已然清醒，但陸焉識的想象隨著馮婉瑜的一巴掌被拉回了現(xiàn)實，馮婉瑜依然停留在自己的世界，永遠無法清醒，至此陸焉識開啟了陪馮婉瑜一起等待“馮婉瑜記憶中的陸焉識”歸來的漫長旅程。此時畫面中每處音樂聲的微小變化，都能讓觀眾有所聯(lián)想，體會主人公的心路歷程，進而達到烘托影片情緒的作用。

在音響方面，導演特意在細節(jié)方面做了極致的處理，做到了還原客觀真實的效果。在陸焉識逃跑回家的場景中，導演對于雨聲音響的刻畫栩栩如生。雨聲的大小隨著鏡頭所呈現(xiàn)的畫面不同而進行變化。從樓道開始，雨滴落在地上、自行車上的聲音，每個音效都不同。隨著鏡頭由屋內(nèi)轉(zhuǎn)向窗外，雨聲也由沉悶變得更加清晰，雨打在樓頂和樹葉上的聲音也層次豐富地呈現(xiàn)出來。這種多層次的雨聲設計，不僅展現(xiàn)了當時的環(huán)境氛圍，也為后續(xù)的情節(jié)鋪墊了情感基調(diào)。還有，陸焉識第一次敲門的聲音，受潮的木門使得敲門聲略顯沉悶，這種細節(jié)處理巧妙地揭示了陸焉識內(nèi)心的復雜情感，怕自己偷跑回來的事情被別人知曉，但又期待見到家人的心情，此時這種復雜的內(nèi)心情感，由于音響聲的襯托，加上演員精湛的演技，豐富的人物情感也在畫面中呼之欲出，更能使觀眾產(chǎn)生身臨其境的感受。這種聲音設計，不僅增強了影片的感染力，也讓觀眾更加深入地理解角色的內(nèi)心世界。導演對聲音的細致處理，讓觀眾在觀影的過程中不僅能夠感受到歷史的厚重感，更能夠深刻地體驗到人物的情感世界[4]。

（二）人物對話：情感傳遞的橋梁

在電影《歸來》中，影片中的對話設計富有深意，通過對話的內(nèi)容和語氣來展現(xiàn)人物的性格和情感狀態(tài)。影片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無論是角色的眼神、動作，還是場景的布置、光影的運用，都充滿了深意，讓觀眾在無聲中感受到強烈的情感沖擊。特別是影片中的情感表達，沒有過多的煽情和張揚，卻能在細微之處觸動人心。在影片中，陸焉識與馮婉瑜的對話并不多，但演員的每句臺詞都是導演匠心獨運的設計，他們的語氣和用詞都透露出對彼此的深情和執(zhí)著。在火車站的戲份中，陸焉識和馮婉瑜一聲聲地呼喊對方，兩人感情之深，思念之切通過人物臺詞凸顯出來，使得畫面充滿情感的力量和深度。這種對話不僅展現(xiàn)了人物的性格特點，也加深了觀眾對人物情感和命運的感慨。導演在人物對話中的設計更為高超的一點是，“無聲勝有聲”地還原客觀真實。比如，陸焉識用鋼琴彈奏《漁光曲》試圖喚醒馮婉瑜的記憶。在長達數(shù)分鐘的片段中，沒有一句文字對話，只有悠揚的琴聲在耳邊回蕩，畫面則細膩地展現(xiàn)了兩人內(nèi)心的變化。觀眾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馮婉瑜迷茫、困惑的眼神和陸焉識堅定而溫柔的彈奏，這種無聲的表達更加深刻地觸動了觀眾的心弦。陸焉識和馮婉瑜之間的愛情，經(jīng)歷了時間和記憶的考驗，依然堅韌而深沉。他們的情感不是通過華麗的臺詞或激烈的動作來展現(xiàn)，而是通過彼此的眼神、微笑、淚水，以及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來傳遞。導演通過這種“無聲勝有聲”的設計，凸顯人物細膩而真實的情感表達，讓觀眾在感動之余，也能思考愛情的真諦和人生的意義[5]。

三、結束語

在電影《歸來》中，導演通過鏡頭語言、色彩運用和聲音效果等方面的精心設計和運用，講述了陸焉識一家在當時時代背景下的生活縮影，成功塑造了陸焉識、馮婉瑜這兩位復雜而深刻的人物形象。影片中表層所表達的是一個妻子在漫長歲月中等待丈夫歸來，但丈夫歸來后，妻子因過度的心靈創(chuàng)傷，已然忘卻了丈夫的模樣，但內(nèi)心仍然堅守著等待丈夫歸來，妻子的等待似乎沒有盡頭，也沒有終點。此外，導演更深層次的創(chuàng)作意圖是隱喻那個黯淡時期厚重的時代背景和社會現(xiàn)實，喚起觀眾對影片深意的思考。電影《歸來》是導演為觀眾帶來的一場視聽與心靈的雙重盛宴。觀眾在享受視覺盛宴的同時，影片也展現(xiàn)了對歷史的深刻反思和對人性的深刻洞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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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高立新.影視劇作中人物情感的有效表達——以電影《歸來》為例[J].傳媒論壇，2021，4（24）：122-124+127.

[4]羅旋.審美藝術探索與真摯情感回歸——淺析電影《歸來》[J].聲屏世界，2021（03）：38-39.

[5]安寧.路焉識——淺析影片《歸來》[J].赤子（上中旬），2015（20）：87-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