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語的表達

[摘 要] “符號學”的出現(xiàn)再一次刷新了人們對電影的認知，憑借“電影符號”的書寫模式，導演可以通過具象的情節(jié)、場景、事物，將電影內(nèi)在的主題、含義、象征體系等隱匿于事物的表象之后，從而為電影留下更多的思考空間，喚起觀眾對電影影像背后所隱含的深刻含義的探索。以“電影符號學”作為研究方法，從電影符號學、電影符號意指系統(tǒng)等方面分析當代中國電影中符號元素的運用。

[關 鍵 詞] 符號學；中國電影；失語；意象

基金項目：山東省藝術科學重點課題“中國電影‘隱喻手法’研究”（立項號：L2023Q04190291）。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曾說：“一切景語皆情語?！敝袊幕钪v究的就是對意境的表達。古往今來，從詩詞歌賦到戲劇再到當代電影，藝術家都在研究如何將具象事物作為一種符號去意指抽象的概念和情感，從而創(chuàng)作出飽含深意的藝術作品。符號學的創(chuàng)立者索緒爾將人類與符號之間的關系理解為表達和交流的重要工具，同時指出，“能指”現(xiàn)實的符號本身與“所指”代表的引申含義之間擁有著的二元對立的關系。在索緒爾看來，意義一般是由符號和符號之間的相互關系產(chǎn)生的，意義是一個符號對另一個符號的解釋[1]。由符號延伸出來的“意象”則是電影語言體系中對電影美學表達方式的重新建構過程。

一、中國電影的“意象”美學建構

中國人最擅長隱喻的表達形式，這與人們的思維模式最契合。因此，我國的電影理論多以我國的國情為基礎，結合當下時代背景，充分運用隱喻電影理論，將中國民族文化的特色融入電影創(chuàng)作中，以其獨特的“意象”美學形式展示其深刻的思想內(nèi)涵，從而豐富中國電影的創(chuàng)作體系，提升觀眾的觀感，更好地向世界展示獨具中國特色的電影美學世界。

（一）民族化的“象征”表達

艾柯曾在其著作《符號學理論》中指出，符號是有意義的感知，意義只有通過符號才能得以表達。[1]寓情于景，借物抒情，用象征的手法去表情達意，一直是中華民族審美創(chuàng)作體系中最重要的基點。因此，民族化的“象征”表達，就是指將藝術表現(xiàn)寄寓一種淡雅、優(yōu)美、精致的電影形式之中，使電影的故事感與影視藝術的美感達到和諧統(tǒng)一。不論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中國電影都十分注重影視內(nèi)容的象征性表達，從畫面表現(xiàn)到聲音表達再到場景造型都在追求民族化的“象征”表達。從《小城之春》（1948）中一幅幅框式構圖之下展現(xiàn)的狹窄、保守、陳舊的蕭瑟小城與人物落寞命運的共鳴；到《大紅燈籠高高掛》（1991）中在高墻中搖曳著的紅色燈籠象征的被壓抑的女性悲慘命運；到《臥虎藏龍》（2000）中極具東方美學的滿目青翠的竹林；到《百鳥朝鳳》（2017）中恰同嗩吶一樣即將謝幕的落日殘陽；再到2023年票房冠軍《滿江紅》（2023）將傳統(tǒng)戲曲與節(jié)奏強烈的樂器相結合，如豫劇的插曲、民間的走馬燈等，導演都在極力營造中國電影影像表達中的“雙關”意象，構建起中國電影民族化的象征性表達。

（二）現(xiàn)代化的“隱喻”表達

隨著世界電影的發(fā)展革新，中國電影行業(yè)也迎來了空前的巨變。新時代的思想、價值理念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變化伴隨著電影行業(yè)的發(fā)展，對現(xiàn)代中國電影創(chuàng)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僅僅依賴“舊瓶”，傳統(tǒng)的創(chuàng)作模式已經(jīng)無法帶領中國電影實現(xiàn)質的飛躍和發(fā)展。要讓中國的電影隱喻手法乘上時代的快車走出一條“舊瓶裝新酒”的全新模式，講當代人感興趣的、切合時代價值觀念的故事，選擇適應當下社會發(fā)展的、觀眾喜聞樂見的題材和類型。所謂現(xiàn)代化的“隱喻”表達就是指創(chuàng)作者能夠賦予生活中常見的事物以“不常見”的內(nèi)涵。作為近年來較為成功的利用隱喻手法的影片，《我不是藥神》（2018）中神像、橘子、口罩等特殊符號的設置和運用為觀眾打造了一部關于生與死、生命價值與個體利益，且極具人文關懷色彩的現(xiàn)實主義題材佳作。電影《無名之輩》（2018）中的“橋”也是將平常生活中常見的事物作為一種電影符號，以隱喻空間的形式展現(xiàn)出劇中人物在生活中的痛苦掙扎、奮力拼搏，從而表達出對跨越底層社會的向往。網(wǎng)絡電影《遠山淡影》（2022）以警隊畫像師的故事為基礎進行創(chuàng)作，影片將全片的畫面都設置在中國傳統(tǒng)水墨畫審美風格的“迷霧”一樣的場景中，晃動、慢長的鏡頭表現(xiàn)手法將真相錯綜復雜地呈現(xiàn)出來，導演將這些隱喻貫穿整部電影中，讓觀眾在懸念重重的推理氛圍中體驗到一種全新的解謎樂趣。將現(xiàn)代故事情節(jié)用制作精良的隱喻手法予以展現(xiàn)，使影片充滿了曲折而又深刻的表現(xiàn)張力。

二、中國電影“意象”美學的發(fā)展現(xiàn)狀

當代中國，各種民族文化的衍生產(chǎn)品已然占據(jù)了各主流平臺。對于中國電影來講，如何利用中國美學的表達形式創(chuàng)造屬于中國的“象征”體系和“隱喻”模式，這是中國當代電影“價值回歸”的重要基點。然而我國的很多電影卻在電影市場繁榮的當下，失去了原本獨具特色的民族語言與藝術特色。中國電影從來不缺市場，也從來不缺觀眾，然而“失語”“缺席”似乎已經(jīng)成為當下中國電影發(fā)展路上最大的阻礙。

（一）“失語”的中國電影

電影作為傳播文化的主要媒介平臺，在電影與觀眾之間能巧妙地建立起一種“能指”與“所指”的交流方式，電影創(chuàng)作者設計電影語言、敘事結構、思想價值、主題意蘊，并通過電影熒幕，形成觀眾觀影后解讀影片、討論影片的社會性活動，從而使觀眾與電影創(chuàng)作者之間形成一種“交流關系”，也促成觀眾和影片創(chuàng)作者之間良好的雙向互動?！包c映”“口碑”“觀影后置”，這些高頻出現(xiàn)的熱詞背后，反映了觀眾對電影質量提出更高的標準和要求。觀眾已不再滿足于電影單純地營造視覺、聽覺等感觀刺激的初級娛樂模式，需要從電影中有所思考、有所感悟、有所收獲。觀眾已經(jīng)逐漸習慣通過“動腦”的方式與電影之間形成交流關系。然而，當下許多電影創(chuàng)作者卻拋棄了與電影觀眾之間天然的良性互動，許多當代電影更是近乎出現(xiàn)了一種“失語”的狀態(tài)。這種“失語”是一種近乎“直白”的表達，缺少與觀眾之間的交流，更多的是一種單向的信息輸出，無法通過鏡頭語言的符碼向觀眾傳遞信息，將中國電影美學中的特色審美表達、獨特意象符碼、極致東方美學進行舍棄。特別是中國電影中深沉的意蘊感和意象化的美學表達，更是消失不見。

（二）“缺席”的中國電影

回望當下，在世界各大電影節(jié)的獎項中很難見到中國電影的身影。當代中國電影“百花齊放”的背后實則沒能明確自己的核心特色和價值體系，放在整個世界電影市場的“風暴中心”，其市場競爭力相對薄弱。若將時光追溯到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之前，中國電影卻能在世界電影之林中殺出重圍，如《小城之春》《霸王別姬》《紅高粱》《臥虎藏龍》《英雄》《十面埋伏》等都是耳熟能詳?shù)膬?yōu)秀電影。對于大多數(shù)西方觀眾來說，中國電影中隱喻的使用是一種新鮮的方式，來自中國的東方文化以及蘊含著“神秘”意旨的影像更容易激發(fā)他們的好奇心理。特別是電影中隱喻著的東方情感的表現(xiàn)方式以及悠久文化的展示，讓西方觀眾不停留于表面的影像，而是進一步去挖掘、思考其背后更深層的含義。其中展現(xiàn)出來的東西方文化的碰撞感，以及東方文化的隱喻性帶來的神秘感，更能引起西方觀眾、西方電影市場對中國影片的關注，能進一步提升中國電影的影響力。因此，中國電影何以在世界電影之林中站住腳跟？歸根結底無非是要用中國的“電影技法”講好“中國故事”。

三、“意象”美學的歷史經(jīng)驗與當下重構

我們常說“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然而在民族區(qū)域文化日趨弱勢，大眾流行文化、網(wǎng)絡流行文化席卷全球的今天，中國電影的“意象”美學正逐步被消解甚至消失。“跨國主義”正造成當代藝術創(chuàng)作上的雙重后果：一是趨同邏輯。萬物互聯(lián)、瞬息千里，媒體全球化和技術具身化縮短了人類的時空距離，進而縮小了不同國家的文化差異。[2]如何才能在世界電影的浪潮中保持“遺世而獨立”？如何才能做到在傳承民族文化的同時創(chuàng)新表達手法，滿足當代觀眾對電影提出的更高質量的要求？如何在好萊塢影片“橫行世界”的當下依然保持自己的態(tài)度？韓國電影或許能夠為我們提供一些有益的經(jīng)驗。

觀眾時常會在韓國電影中感受到電影對人與自然、人與BFyom8nGs0phFqNWmLJALQ==社會、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深刻反思和人文關注。不論是商業(yè)電影還是藝術電影，韓國電影往往帶著深刻的“意象”表達進入觀眾視野，“解讀”“感受”“體會”“頓悟”是觀眾看完電影之后最強烈的觀影感受。作為相同溯源的東方文化，韓國文化雖然作為中國文化的衍化和分支，但卻衍生出自己的民族特色?？部赖拿褡褰?jīng)歷和窘迫的時代境遇造就了韓國人的“反思文化”，深刻地烙印在每一個韓國人身上，致使他們將這種“反思文化”作為一種特有的哲學思考與行為表達方式，與民族的人生觀、價值觀、審美觀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常以藝術的表達方式在各個領域發(fā)酵，也是構建韓國電影民族悲情傳統(tǒng)的精神內(nèi)核。韓國電影經(jīng)常性地將“反思文化”通過音與畫的表現(xiàn)手法，通過隱喻向觀眾表達出來，不論是先后斬獲國際諸多大獎的奉俊昊導演的《寄生蟲》，還是處處埋藏著隱喻、處處充滿了象征的李滄東導演的《燃燒》，都將隱喻技法運用得爐火純青。對于中國電影來講，這無疑是很好的學習對象，我們可以發(fā)掘獨屬于中國電影的獨特的隱喻手法和審美價值體系。

四、結論與反思

21世紀以來，中國電影一路高歌猛進，勢不可擋。無論是在國內(nèi)還是在海外市場，票房和口碑都取得了不小的收獲，中國電影市場爆發(fā)出的活力，使國外電影市場紛紛投來艷羨的目光。“保持活力”但必須“時刻清醒”，中國電影既應當保持自身的商業(yè)活力，又要使電影的藝術審美和民族性表達有非常高的水準，彰顯中國民族電影在國際化時代的文化使命與旺盛生命力。

中國電影需要在國際文化相互碰撞的時代洪流中不被外來文化侵蝕，同時在時代的文化洪流中時刻保持“自省”，甚至能在世界電影節(jié)的“世界大戰(zhàn)”中逆襲成功。中國電影需要在其他國家電影中學習的東西有很多，要為中國電影找到一個既有民族身份符碼又能通行全球，既有獨特的中國民族美學審美特征又符合當代大眾流行文化趨勢的發(fā)展方向。[3]換句話說，發(fā)現(xiàn)中國電影“意象”美學的現(xiàn)代性表達至關重要，這正是推動新世紀民族文化繁榮的終極密碼。中國電影創(chuàng)作者應從民族文化、當代社會中找到屬于中國情境下隱喻語言的“語匯”與“語法”，最終總結出中國化的“電影隱喻技巧”。

參考文獻：

[1]謝琴.從符號學角度看短視頻對國家形象的傳播效應：以《中國一分鐘》系列短視頻為例[J].傳媒，2020（23）：94-96.

[2]邢祥虎.隱藏的象征：中國電影視覺隱喻的藝術史傳統(tǒng)[J].當代電影，2021（7）：161-167.

[3]范小青，張穎，曹楠.韓國電影民族美學的現(xiàn)代特征與歷史溯源[J].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22（12）：72-81.

作者單位：山東協(xié)和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