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帆
“起來了……”正睡得酣甜的我,隱約聽到妻子在叫我,再一看時間,23點25分,一不小心,我又睡過去了。
于是,我趕緊起身,陪著妻子拿著奶瓶和熱水壺下樓去洗刷、加水。我從妻子手里接過空的熱水壺,把水加滿,妻子則洗刷奶瓶,然后我們再一起坐下,品嘗今晚最簡單卻又最讓人期待的歡愉—綠豆湯。
我拿出兩個碗,先給自己打了一碗,看著綠豆、紅棗和湯水被我舀起,再一起匯聚在精致的瓷碗里,三種令人期待的產(chǎn)物在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靜置后,在我的掌勺中,一起聚攏,一起碰撞,又再次匯集,我感覺短短的兩秒,卻仿佛過去了兩年,成品已有,佳釀浸出,再一品嘗,甜得很,卻又剛剛好,讓我憶起了童年的綠豆湯。
童年記憶中的綠豆湯永遠留存在了農(nóng)村老家的小院里,小院不寬,不長,剛剛好遮住了夏日的炎熱,留下了一片夏日的陰涼。
每當太陽西下,夜幕降臨,我和弟弟最期待此刻,因為在城務(wù)工的爸媽也會回來。多年以后,我一直都記不得我們的晚飯是怎么安排的,卻一直記得在夏日夜晚的小院里,一家人聚在夜空下,等待著綠豆湯自然放涼吸收夜露時的場景。
等待最是熬人,其實在綠豆湯最初熬好的那一霎那,我每次都想直接動手,但礙于大人的教訓(xùn)還是克制住了。等待的過程就是大人們互相閑聊的過程。小院很小,除了我們一家四口外,還住著奶奶和三伯一家,共八口人,因此小院很熱鬧,不缺聊資。當然對小孩子而言,最期待的還是分到自己手里的那碗綠豆湯。
可綠豆湯并不會那么快涼透,也就自然無法達到大人所期望的降暑的目的,當時的大人固執(zhí)地認為,只有經(jīng)過夜露水浸過的綠豆湯才是最好吃,最降火的。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感覺一個放在院子中間矮桌上已經(jīng)被燒得烏黑的鍋里盛放著的不是綠豆湯,而是天地靈氣。于是,我們院子里的小孩就一直等著靈氣匯聚到大人認為可以的程度了,再聽令行事。
等的過程中,除了聽大人們的閑聊,再就是小孩隨意地玩游戲,說隨意,是因為我們那幾個年紀比較小的小孩總是圍著桌上的綠豆湯轉(zhuǎn)悠,視線也總是不離那口鍋。那口用了許久早已烏黑的鍋,在小孩子們的眼里卻是一口似乎滲透著魔力的鍋,我們的年歲也隨著那口鍋逐漸增長,但是我總忘不了那口鍋里面盛放著的綠豆湯的熱氣,那熱氣里彌漫著香甜的味道。
等我們玩得有點累了,綠豆湯也涼透了,這時,大人們冷不防招呼一聲:“喝綠豆湯咯……”那一聲“咯”在夏夜的小院里顯得特別悠長,穿蕩在小村的夜空中。
綠豆湯的甜,來自白糖與紅棗的融合,這一極簡的組合生成的甜味很淡,很溫存。多年后,小院里的小孩都已經(jīng)長大成家,品嘗過各類瓊式清補涼的我們,卻總是眷念著那股綠豆湯的清甜,那個小院的一聲“咯”,那一小張方桌上的黑色的鐵鍋,還有夏夜大人們不時發(fā)出的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