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行難合一，學科實踐之路漫漫

曹霽

《義務教育課程方案和課程標準（2022年版）》強調(diào)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強化學科實踐，注重“做中學”，引導學生參與學科探究活動，經(jīng)歷發(fā)現(xiàn)問題、解決問題、建構知識、運用知識的過程，體會學科思想方法。學科實踐是對新課程改革所倡導的“自主、合作、探究”理念的深化，是推動學生核心素養(yǎng)落地的重要路徑，也是拔尖創(chuàng)新人才培養(yǎng)的內(nèi)在要求。然而，在實際教學中，要真正實現(xiàn)學科育人與實踐育人的有機融合，教師們?nèi)匀幻媾R諸多挑戰(zhàn)。

為做而做“走過場”

提起學科實踐，教師們有著各種各樣的理解——有的認為學科實踐就是“上活動課”，用探究活動貫穿課堂教學；有的認為學科實踐是教學活動或課程的創(chuàng)新，將其簡單等同于綜合實踐活動、跨學科學習活動或校本課程；還有的甚至根本沒有關注到這一概念，對其內(nèi)涵、意義、實施路徑都不甚了解……究竟什么是學科實踐？教師又該如何開展學科實踐？不少教師對此尚存困惑。

“除了公開課、比賽課等需要用精心設計的實踐探究活動來‘裝點門面，日常上課時，其實我很少會專門組織學生進行系統(tǒng)性的實踐探究活動，大部分課時主要還是以講授、練習為主，畢竟還要趕教學進度，要出教學成績?！眮碜愿＝垘r的賴老師表示，自己此前并未專門關注過“學科實踐”這一概念，對其尚無深入理解。她直言，由于高中教學壓力大、課時緊張，加之應試的評價導向尚未被完全扭轉(zhuǎn)，身邊很少有教師能夠常態(tài)化開展學科實踐，大部分教師還是“主抓學科成績”。

和賴老師一樣，來自深圳的高中物理教師劉震認為，當前落實學科實踐最大的挑戰(zhàn)就是實踐活動與課時的矛盾，或者說，是實踐活動與其成效之間的矛盾?！捌綍r，很少有教師能真正放手讓學生自主探究，一來學生自主探究的效率往往不高，課堂沒有那么多時間留給他們自由發(fā)揮；二來真正對物理學科特別感興趣、愿意動腦去設計的學生比較少，大多數(shù)學生習慣于依賴教師的指令行事，這樣一來實踐活動就變成了教師說、學生照做的‘走過場。”他認為，這與實踐部分的評價體系不完善也有一定關系?！皩W科核心素養(yǎng)在實踐中的體現(xiàn)和評價，目前還缺少科學的量化方法，導致學生的學習獲得感不強或者無法形成準確的自我認識?！眲⒄鹫f。

在學科實踐這一概念被提出后，也有一些教師熱衷于探索新教學模式卻“不得法”。目前任教小學三年級數(shù)學的天津教師王佳是學校的青年骨干，今年承擔了關于學科實踐的課題。在調(diào)查研究中，她發(fā)現(xiàn)，包括她自己在內(nèi)的許多教師都缺少對學科課程中實踐活動部分的統(tǒng)籌，“基本都是在備課的時候才開始設計這節(jié)課要做什么樣的探究活動，缺少與實踐教學相匹配的明確的教育目標，活動方式也比較‘老套”。除此之外，在聽課時，她發(fā)現(xiàn)有的教師為了凸顯“新理念”，每一個教學環(huán)節(jié)都要加入一些實踐探究的元素，概念引入要探究，規(guī)律理解要探究，結論鞏固還要探究，課堂活動一個接一個，學生們從興致勃勃到意興闌珊，實踐成效并不如預期那般好。

學科與實踐“兩張皮”

其實，不少教師在備課時都有意識地設計了與課程相關的實踐活動，但這些實踐活動不一定都是真正的“學科實踐”。雖然學生在參與實踐的過程中情緒高漲、樂在其中，但如果實踐過后他們沒能留下學科性的知識技能或內(nèi)容理解，那么也就意味著學科實踐的失敗。

山東濱州的初中物理教師張振明對此深有感觸：“有的學生做實驗就是‘看個熱鬧，熱鬧過后對相關規(guī)律或概念還是一頭霧水，也不明白實驗的目的是什么、知識能應用到哪些領域，教師還得再用一節(jié)課來重新講授相關知識?！睆堈衩髡J為，要確保學科實踐達到理想的成效，教師首先要理解學科實踐的內(nèi)涵，用先進理論武裝頭腦；其次需要具有極強的課堂把控能力和課程領導力，用有限的時間開展有效實踐，讓學生在實踐中建構、鞏固、深化學科知識，同時將學科知識與真實生活聯(lián)系起來?！斑@對于教師而言屬于高階能力，大多數(shù)教師還是遵照教材或教參給學生演示實驗，再對著交上來的空白任務單唉聲嘆氣?！睆堈衩鳠o奈道。

如何讓實踐活動“雁過留痕”，讓學科核心素養(yǎng)真正落地？浙江杭州的歷史教師趙仲波最近正困惑于此——新課標鼓勵“做中學”“用中學”“創(chuàng)中學”，對于歷史學科而言，課程內(nèi)容繁雜、覆蓋面廣，而實踐路徑和學習時間有限，教師該如何引導學生在實踐中圍繞學科進行持續(xù)、深入、連貫的學習？又該如何檢測實踐活動是否真正發(fā)揮實效？之所以產(chǎn)生這些困惑，是因為此前他曾經(jīng)歷過一次“失敗嘗試”。上學期，趙仲波組織學生圍繞課本上中國近代史的學習內(nèi)容編排了一部歷史劇，想借此幫助學生理清近代史脈絡，深化理解。為方便學生們學習、排練，他每周都把兩節(jié)課合在一起上。起初，他讓學生們自己根據(jù)課本和補充材料撰寫劇本，結果收上來一看，學生們寫的臺詞亂七八糟，有些內(nèi)容甚至違背了基本史實和邏輯，于是他自己撰寫了一個劇本，讓學生們認領想要扮演的角色之后去背臺詞。排練時，學生們紀律很差，經(jīng)常湊在一起聊天、打鬧，趙仲波每隔幾分鐘就得整頓一下紀律。三周后，學生們呈現(xiàn)了一出與趙仲波的預想“差之千里”的演出，本次活動就此“稀里糊涂”地結束了。在隨后關于近代史這一大單元的知識檢測中，學生們的答卷錯誤百出。雖然知道不能“以成績論英雄”，但趙仲波難掩心中的失落，自嘲道：“費時又費力，最后一問三不知，簡直實踐了個‘寂寞?！?/p>

支持不足“難落地”

在圍繞學科實踐進行課堂教學改革的過程中，不少教師感到“有心無力”，這種“無力感”大多與支持不足有關——

一方面是理念引領、專門指導等“柔性”支持不足。云南省昌寧縣第一示范小學的語文教師禹艷芬直言：“雖然一直在按照新課改、新課標的要求去探索實踐，但其實并不了解這些先進的理念是從哪里來、要落到哪里去，只能自己領悟、慢慢摸索，因此可能對學科實踐的理解比較淺?！眮碜陨轿鲄瘟旱奈豪蠋焺t表示，在日常教研活動中，學科組的教師們很少會專門圍繞“學科實踐”進行探討?！捌鋵嵭抡n標發(fā)布后，也有不少教師關注到了這個新概念，然而對于應該如何理解和執(zhí)行學科實踐，還需要指導，例如，哪些是需要實踐探究的有價值的真問題，用什么方法或路徑設計和開展實踐活動，等等?！蔽豪蠋熣f出了自己的困惑。來自重慶市的小學美術教師胡亮的困惑則與教材有關：“新課標提到了要以大單元、大概念的理念來開展學科教學，要把零散的小任務整合為大的任務群，這意味著教師要用新理念對原來的教材內(nèi)容進行二次加工，那么教師設計學科實踐任務是要立足教材內(nèi)容，還是要立足任務群教學呢？”這些關于學科實踐的問題，教師們亟需專業(yè)化的指導與支持。

另一方面是制度、空間等方面的“硬性”支持不足。來自陜西漢中的小學教師陳亮就在組織開展實踐活動時碰了壁。本學期初，陳亮在給學生上科學課時講到了油菜花，學生們圍繞問題“油菜花有幾片花瓣”爭論了起來。恰逢漢中市上百萬畝油菜花陸續(xù)開放，陳亮決定帶著學生到學校周圍的油菜花田實地考察，開展項目化學習。然而，當他將自己的計劃上報學校后，學校出于安全考慮，最終沒有批準。陳亮表示，教師把學生帶出校園需要層層向上報備審批，一套流程下來短則幾天、長則幾周?！敖逃钠鯔C往往稍縱即逝，今天學生們還在興頭上，想研究、想探索，過幾天可能就不感興趣了。而且外出實踐時不出事還好，一出事就會對學校和教師‘追責，越是有想法、想干事的教師，擔的風險往往也越大。”陳亮認為，這種制度上的限制讓教師放不開手腳，很難以班級為單位開展個性化實踐，這在很大程度上阻礙了學科實踐的落地。魏老師也表示，在“傳統(tǒng)辦學”的學校里，學生不僅走不出校門學習，甚至連學校里的功能室大多時候也都是大門緊閉。“如果學習空間是封閉的，那么學習資源的開發(fā)就會受限，最終學科實踐也就只能是教師的‘紙上談兵?！?/p>

總而言之，推進以學科實踐為標志的育人方式的轉(zhuǎn)型和學習方式的變革，還需進一步提升教育內(nèi)涵發(fā)展水平，為學科實踐的扎實落地提供全方位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