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常吃的這種小魚，竟成了江豚“刺客”？

袁暢

我們吃魚的時候，總是要小心翼翼，生怕被魚刺卡到喉嚨。那么，同樣喜歡吃魚的江豚，會不會被魚刺卡到喉嚨呢？

先來觀察一下江豚的牙齒。它們的牙齒形態(tài)短小，缺乏咀嚼和分解能力。和其他豚類一樣，它們吃魚是把整條魚囫圇吞下去的。正因為如此，江豚的食物多為十幾厘米長的小魚。遇到大魚，它們基本上就束手無策。

和海豚一樣，江豚的胃部結(jié)構(gòu)很復(fù)雜，分成幾個不同的胃室，足以將吞下的整條魚完全消化。既然江豚吃東西完全靠吞，吃魚自然是不用吐魚刺，也就不必擔(dān)心被魚刺卡到喉嚨了。

但是，凡事并非絕對。誰能想到，一種我們平時經(jīng)常吃的小魚，竟然就用它的“秘密武器”殺死了一只江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暗藏兇器的小魚

黃顙魚，也叫“昂刺魚”“黃辣丁”，外表看起來像一條細小的鲇魚。菜市場上常賣這種魚，昂刺魚燉豆腐也是一道知名的家常菜。

但是，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黃顙魚可不是個好欺負的弱者。別看它整天深藏湖底，似乎十分低調(diào)，其實是個兇狠的掠食者，捕食各種小魚、蝦和其他小型底棲水生動物，是不折不扣的肉食魚。

另外，黃顙魚的身上還長滿“兇器”。它的背鰭和胸鰭前段均長有尖銳的棘刺，這些大刺不僅尖銳、鋒利，甚至還有毒腺組織。如果你的手指不小心被黃顙魚刺扎到，你會感到劇烈灼痛，甚至?xí)^敏或發(fā)燒。人們之所以叫它“黃辣丁”，就是用來形容被它扎到之后那火辣辣的刺痛感。

當(dāng)受到威脅時，黃顙魚會將胸鰭和背鰭張開，露出尖銳的大刺，以警告掠食者：我不好吃，更不好惹！

雖然黃顙魚著實有些手段，稱它是魚類中的“武器大師”絕不為過，但是它實在太小了。黃顙魚的這些伎倆對人類基本無用，每天都有無數(shù)的黃顙魚被人類或燒或燉，端上餐桌。可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種不起眼的小魚，竟然殺死了一只江豚！

江豚死亡之謎

2021年2月28日清晨，杭州錢塘江邊的漁民老王出船捕魚，漁網(wǎng)撒下沒多久，他就發(fā)覺網(wǎng)到一個大東西。遠遠看去，這東西灰灰的，又有些油光發(fā)亮。起初，老王還以為這是誰扔到江里的大玩具，打算撈上來帶回家給孩子玩。可拉近一看，被撈的分明是一只動物，且渾身散發(fā)著陣陣臭味。

老王認得，這個動物是江中的“江豬”，也就是受國家保護的江豚。他連忙撥打了有關(guān)部門的電話，執(zhí)法隊員趕到后，將江豚尸體送往浙江大學(xué)進行解剖。

經(jīng)過初步觀察，死亡江豚是一只雌性東亞江豚，體長不到1.5米，被撈起時已死去多時了。當(dāng)打開江豚的咽喉時，主刀的邵慶均教授吃了一驚，只見江豚喉中竟卡著一塊“大魚骨”。再一細看，邵教授立馬認出，這是黃顙魚的骨頭，上面尖銳的胸鰭大刺牢牢卡在了江豚的喉嚨中。

進一步解剖發(fā)現(xiàn)，這只江豚的胃和腸道里空空如也，顯然很久沒有進食了。邵教授因此推斷，這只江豚正是在吃黃顙魚的時候，被大刺卡住了咽喉，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雖然黃顙魚的身體后來漸漸碎裂，但是大刺還一直卡在江豚的喉中，導(dǎo)致江豚無法進食，從而一步步走向了死亡。

什么情況會導(dǎo)致鯨豚被噎死

我們?nèi)祟愡M食的時候，如果不小心被食物噎到，容易堵塞氣管，很快就會發(fā)生窒息，十分危險。但是，鯨豚的呼吸孔長在頭頂上，它們的呼吸道和食道是完全分隔的，哪怕吞下的食物卡在食道里，短時間也沒有窒息的危險，卡喉的食物往往能夠隨著肌肉的蠕動，被“順”進胃中。因此，鯨豚卡食造成死亡的風(fēng)險，其實并不算高。

但是，一旦堵塞的食物長時間不能被吞下或吐出，鯨豚的咽喉喉頭很容易發(fā)生后移，直至阻塞氣管，造成窒息。當(dāng)病變到達這一地步，被噎住的鯨豚就兇多吉少了。像黃顙魚等體表生長著大型棘刺的魚類，危險系數(shù)就非常高。因此，面對那些“張牙舞爪”的怪魚，鯨豚一般不會選擇吃它們。

然而，一些特殊情況又會迫使鯨豚不得不冒險。有些個體因為體虛患病，捕食能力下降，從而饑不擇食，被迫去捕食一些逃避能力相對較差的底棲魚類。這只被黃顙魚卡死的江豚，尸檢顯示它的胃部存在大量寄生蟲，生殖道里還有一塊10厘米的大結(jié)石，顯然身體狀況欠佳，這可能是導(dǎo)致它吞食黃顙魚的誘因。

另外，氣候變化以及人類活動都會導(dǎo)致自然環(huán)境的改變，造成水域中優(yōu)勢魚種的變化。隨著那些適合鯨豚食用的魚類減少，它們就只能去捕食陌生的魚類，從而發(fā)生危險。美國佛羅里達州的一個潟湖中，生活著一群瓶鼻海豚，由于潟湖與大海分隔，湖中又生活著許多帶有棘刺的羊頭鯛和羅非魚，導(dǎo)致不少海豚在吞魚時被棘刺卡住，最后窒息而死。

出人意料的是，對于海豚而言，危險系數(shù)最高的食物并非那些體表多刺的怪魚，反而是一類形態(tài)柔軟、無刺的動物——章魚。這是因為章魚的觸手上有大量吸盤，被海豚吞下之后，它們能夠用觸手牢牢吸住海豚的食道，讓掠食者與自己同歸于盡。甚至在海豚被噎死后，章魚這個“生存大師”還有可能逃出生天。因此，海豚在吃章魚時，一定要在海面上將其反復(fù)甩動、拋擲，使其暈頭轉(zhuǎn)向才行。

江豚“遇刺”背后的憂思

面對一只被黃顙魚卡死的江豚，我們會感到遺憾、惋惜。也有很多人可能認為，像這樣的江豚完全是被自然淘汰，大家無須太過掛懷。事實真是如此嗎？

中國科學(xué)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研究員王丁博士就曾說過：過去人們通常以為，江豚不吃黃顙魚，因為黃顙魚有較大的倒刺，整條吞咽時容易刮破喉嚨。但是，后來發(fā)現(xiàn)，江豚被逼急了，也吃黃顙魚，只是會從頭吃起，盡量避免受傷。由此可見，黃顙魚應(yīng)該不是江豚的慣常食物。而江豚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一定程度上也是棲息地被破壞、食物減少引發(fā)的惡果。

另外，人類制造的“兇器”也會導(dǎo)致鯨豚本來喜愛的那些食物變得充滿危險。在對美國佛羅里達州被噎致死的瓶鼻海豚進行尸檢時，人們發(fā)現(xiàn)，有5只瓶鼻海豚本不會被魚卡住，但是被它們吞下的魚身上帶著尖銳的魚鉤，是魚鉤卡住了它們的食道，最終導(dǎo)致它們窒息死亡。

吃，是所有動物的頭等大事。海洋和江河就是鯨豚的大餐桌，為它們提供了享用不盡的美食。然而，人類對海洋與淡水環(huán)境的破壞，卻讓鯨豚的餐桌越發(fā)危機四伏。對鯨豚來說，最大的“食品安全問題”并非來自魚類，而是那些絕對不能吃下的東西。

2018年11月19日，印尼蘇拉威西，一頭抹香鯨擱淺而死。經(jīng)解剖，人們從鯨胃內(nèi)取出多達5.9千克的塑料垃圾。

2019年6月28日，菲律賓愛妮島，一只病入膏肓的幼年糙齒海豚經(jīng)救助無效死亡。尸檢顯示，它的食道被垃圾袋死死卡住，堅韌的塑料阻絕了任何食物進入胃中。

2019年8月，廣東湛江，一只雌性瑞氏海豚擱淺半小時后死亡。在它的胃中，人們赫然發(fā)現(xiàn)兩只橡膠手套。胃部阻塞，是這只做過母親的雌豚的主要死因。

雖然鯨豚普遍是高智商動物，它們足以認識垃圾并非食物，但是有些頑皮的個體經(jīng)常會有推咬水面漂浮物的戲耍行為。在此過程中，一些鯨豚容易誤食垃圾，造成消化道阻塞。另外，一些幼年豚類個體辨認食物的能力不足，也容易吞下垃圾。

如今，得益于長江大保護工作的開展，在長江中游弋的長江江豚逐漸告別了“無魚”的困境。隨著長江魚類資源的逐漸改善，江豚的餐桌變得越來越豐富，讓我們看到了“微笑天使”的光明前景。未來，我們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只有進一步潔凈江河水質(zhì)、改善生態(tài)環(huán)境，才能讓這些江河精靈與我們的母親河一道，萬古長存、生生不息。

（責(zé)任編輯：白玉磊 張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