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騰
編輯出版應當緊跟時代步伐,體現(xiàn)同時期物質生產與精神生產的需要。這一點在《說文解字》《辭海》等經典著作從誕生到逐漸完善的發(fā)展歷程中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其中著作的刊印或出版起到了協(xié)調各方和具體執(zhí)行的作用。作為新時代的出版人,從中可以得到兩點啟示。 一是應當根據(jù)讀者和現(xiàn)實需要,傳播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二是所編輯的圖書要反映新時代的偉大成就,為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注入正能量。
從古至今,諸多經典作品的誕生都與其所處的時代背景息息相關。因此,編輯出版當與時代同行,絕不只是一句空洞的口號,而是體現(xiàn)了物質生產與精神生產的需要。本文以《說文解字》和《辭?!返葧鵀槔M行闡釋。
《說文解字》的誕生
《說文解字》,簡稱《說文》,是我國第一部字典,由東漢許慎編著,成書于漢和帝永元十二年(100)到漢安帝建光元年(121)。許慎編寫《說文解字》的初衷是全面分析漢字的字形、字義和字音,追溯造字源流?!墩f文解字》共分540個部首,收字9353個。從漢字中析出部首,以部首統(tǒng)類字書,為許慎首創(chuàng)?!墩f文解字》開創(chuàng)了部首檢字法的先河,在中國語言學史上占據(jù)著重要地位。
唐、元、明等多個朝代的文人均對《說文解字》進行不斷研究,歷代研究著作有幾百種之多,進而形成一門學問叫“許學”,或稱“《說文》學”。在清代,關于《說文解字》的研究著述先后近二百種,使“許學”的研究達到了高峰,如鄭珍撰寫的《說文逸字》、桂馥撰寫的《說文解字義證》等。
關于《說文解字》中提到字形分析采用“六書”說這一點,前人已經使用過。何為“六書”?“六書”一詞最早見于《周禮·地官·保氏》,但書中未說明其具體含義。到了東漢早期,班固在《漢書·藝文志》中明確指出“六書”是造字之本,是漢字的構造理論。許慎在《說文解字》中對“六書”做了詳細的說明,但次序和名稱與班固不同,后世文學家普遍采用許慎的名稱、班固的次序,即為“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清代戴震關于“六書”,提出“四體二用”之說,區(qū)分了用字法和造字法。因此,“六書”是最早的關于漢字構造的系統(tǒng)理論。
班固在《漢書·藝文志》中說:“古者八歲入小學,故周官保氏掌養(yǎng)國子,教之六書,謂象形、象事、象意、象聲、轉注、假借,造字之本也?!比欢?,許慎并未完全照搬《漢書·藝文志》的說法。他將“六書”定為“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按文字形體和偏旁構造排列,解釋每個字的字義,分析形體構造,注明讀音,使文字的形、音、義清晰明確,構建了一個龐大、嚴謹而精妙的漢字說解體系?!墩f文解字》作為中國第一部系統(tǒng)性分析漢字字形和考究字源的語文辭書,在中國文字發(fā)展史上具有承上啟下的里程碑意義,對漢字文化的發(fā)展產生深遠影響。
“許學”的構成元素
增補《說文解字》的遺漏
歷代文人在研究《說文解字》時,經過旁征博引,發(fā)現(xiàn)未被《說文解字》收錄的古漢字,及時增補完善。
晉代文學家呂忱作《字林》一書,增補了《說文解字》的疏漏。該書分540部,收字12824個,比《說文解字》多出3471個。《字林》是我國辭書史上一部十分重要的字典,可惜原書于宋末之后亡佚,今存后人輯本多種。清代學者任大椿在參與修纂《四庫全書》時,發(fā)現(xiàn)許多古籍中保存有《字林》殘件,便摘錄考輯而成《字林考逸》,使后世得以窺《字林》概貌。此外,宋代徐弦校訂《說文解字》,增收402字,附于每部之末,稱作“說文新附”。
由于《說文解字》經輾轉流傳、多人校注,難免出現(xiàn)錯誤。因而又有文人著述,對流行本中疑點進行校正詮釋。元代李文仲遂撰寫《字鑒》,以《說文解字》為本,辨正字形,刊除俗謬。后有清代姚文田撰寫的《說文聲系》。
解讀《說文解字》的本義
《說文解字》中的字難免有字古難認、意古難辨的情況,使得后人使用《說文解字》時存在不便。于是,歷代文人對其本義不斷進行闡發(fā)和批注。
全面解釋《說文解字》且至今仍然存世的早期“許學”著作,應是五代時南唐徐鍇所撰寫的《說文解字系傳》。全書總四十卷,分《通釋》《部敘》《通論》《祛妄》《類聚》《錯綜》《疑義》《系述》八篇?!锻ㄡ尅废底⑨屧S書之作,為全書重心,每字下,先錄許書原文,然后征引經傳,發(fā)明許意,并加“臣鍇曰”“臣鍇案”等字樣,與原文相區(qū)別。此書對后世影響深遠,所刻版本較多,在現(xiàn)代仍是研究《說文解字》的重要參考書。
全面解釋《說文解字》且取得很大成就者,還有清代的段玉裁。他認為,向來治《說文解字》者多不能通其條貫,考其文理,未得許書要旨,因而發(fā)奮著述《說文解字注》,成書于嘉慶十二年(1807),初刻本刊行于嘉慶二十年(1815)。他還著有《說文解字讀》,于乾隆四十一年(1776)至乾隆五十一年(1786),歷時十年撰成?!搬尳浺悦髌淞x曰注?!薄墩f文解字注》的特點是闡明《說文解字》體例,使讀者能夠領悟許著原作的旨義。清代王筠又采段著《說文解字注》和清嚴可均撰《說文校議》之長,刪繁舉要,撰成《說文句讀》,以便初學者使用,為普及《說文解字》作出貢獻。
需要說明的是,從晉代到清代,數(shù)百名文人增補、注釋、糾訛《說文解字》,但并沒有出現(xiàn)互相抄襲的現(xiàn)象。這些文人的著眼角度不同,欲達目的有異,但有一點相同,就是為了滿足他們各自所處時代的需求。
拓展《說文解字》的內容
在校注《說文解字》的過程中,《說文解字》的收字序列難免變更,這就進一步拓展了許著的內容。最典型的是清代朱駿聲撰寫的《說文通訓定聲》,它以形聲字聲符為序,聲符以古韻分為18部,對《說文解字》中“象形”“指事”“會意”“形聲”進行詮釋。其中對“轉注”“假借”的說明尤其精彩,提出“轉注即詞義引申”說,此說突破了傳統(tǒng)轉注說的局限,開辟了轉注研究的新方向。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也一改許著重在析形的特點,而是音、形、義并重,提出許多新看法以修正補充許說。
明代梅膺祚撰寫的《字匯》將《說文解字》的540個部首歸并為214個,所收字均按新部首重新排列,部首內的字以筆畫為序。入編內容有所增加,創(chuàng)新了編排體例,但仍沿用《說文解字》的解釋注明字的本義。《字匯》不僅拓展了《說文解字》的內容,而且成為更加方便實用的新型字典。這對《說文解字》的傳播和創(chuàng)新發(fā)展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許學”揭示的規(guī)律
“許學”的形成與歷代文人追隨時代腳步、編著和刊印有關《說文解字》的論著有關。“許學”相關研究者眾多,著述頗豐,不僅豐富了許著內容,還形成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學術氛圍,促進了經典著作的傳承與發(fā)展。
經典著作的編輯和出版應當緊隨時代發(fā)展。除了“許學”相關論著,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等經典著作,都受到了一代又一代人的重視,并一再刊印或出版,且有不同的選本、注本、釋本。
“許學”以及歷代經典著作的發(fā)展揭示了書籍的編輯和出版應當與時代發(fā)展同行的規(guī)律。明末清初,畫家石濤提出“筆墨當隨時代”。就是說,時代改變了,國畫的筆墨形態(tài)、造型立意等都要改變,以適應人們新的審美需求。經典著作的編輯和出版一樣,應隨著時代的改變而改變。及時刊印或出版后世的研究成果,既可以補充、豐富原作,又便于后人閱讀、參考。
編輯出版離不開國家的支持
書籍的編輯和出版應當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不斷改進并豐富其內容,以便更好地為所處時代的政治、經濟、文化等服務。但除了出版方的共同努力外,經典著作的誕生也依賴于國家的投入與支持。
在我國古代,由最高統(tǒng)治者親自布置編纂的重點書籍也有不少,如《藝文類聚》《太平御覽》《永樂大典》《古今圖書集成》《四庫全書》等類書。《藝文類聚》是唐高祖李淵下令編修的類書;《太平御覽》是北宋李昉、李穆、徐鉉等人奉宋太宗之命編修的;明成祖朱棣下令編修了《永樂大典》;清康熙、雍正敕令陳夢雷、蔣廷錫主持編修《古今圖書集成》;《四庫全書》是清乾隆下旨編修整理的一部大型叢書。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黨和國家領導人日益重視出版工作?!掇o海》是我國最具代表性的以字帶詞,集字典、語文詞典和百科詞典主要功能于一體,以百科知識為主的大型綜合性辭書。
舊版《辭?!房杏?936年。但它所收集的字、詞和注釋的內容缺乏反映社會主義社會面貌的內容,不能服務于新的政治、經濟秩序,有必要“在馬克思列寧主義和黨的路線、基本方針政策的指導下收詞、釋義和編纂”。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各項建設突飛猛進,出現(xiàn)了若干新語匯、新知識。人們在工作中急需檢索相關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科技、教育等各方面的知識,用以解決建設中遇到的問題,而以往出版的字、詞典和百科全書,即便是規(guī)模很大的舊版《辭?!?,也已經無法滿足人們的需求。為了解決這一問題,1957年,正在上海視察的毛澤東接受了時為上海新聞出版界代表的舒新城提出的修訂《辭?!返慕ㄗh,并以“任務”的形式交給上海。當時的上海,專家學者比較集中,還有不少學術權威,學術力量很強,學科覆蓋面也相當廣泛,具備修訂大型工具書的條件。
修訂《辭?!芳婢呶幕c政治的雙重意義。因而,從中央到上海各相關單位都極為重視,這項任務也隨即被納入各方工作日程當中。1958年春,中華書局成立《辭?!肪庉嬎?;1959年夏,《辭?!肪庉嬑瘑T會成立,舒新城任主任委員,“分科進行具體修訂工作”。
然而,改編舊版《辭?!返墓こ毯拼?,單單依靠上海的力量是不夠的,應當依靠全國學術界的力量,通力協(xié)作,陸續(xù)擴大范圍,先得到華東各省,后得到北京以至全國各地有關單位和同志們的大力支持,終于在1965年出版《辭?!罚ㄎ炊ǜ澹?。針對工具書嚴重缺乏、群眾呼聲很高的情況,周恩來在1971年3月召開的全國出版工作會議上作出決定,修訂《辭?!罚ㄎ炊ǜ澹?,并把它列入國家出版計劃。全國參與修訂《辭?!返娜藛T克服重重困難,最終完成了任務,1979年10月2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修訂的第一部最具權威的大型綜合性辭典《辭?!啡肀境霭姘l(fā)行。
新版《辭海》共收單字一萬四千八百余個,選收詞目九萬余條。它不同于以往任何字、詞典,已不再局限于解釋字詞,而是將與字、詞相關聯(lián)的,且仍有積極意義的典故、成語、著作、人物也收入書中,甚至收入了重要的歷史事件、社會團體組織、古今山川地名?!掇o?!芬寻_了一切便于查找與應用的有益知識,已然成為百科全書式的知識寶庫。當然,我們也只能查找到發(fā)生在成書以前相對固定的、得到共識的知識,而成書以后產生的新詞匯、新知識,還有待后人繼續(xù)補充、修訂。
新時代以來,在習近平總書記親自關心指導下,文獻選編的重要范本《復興文庫》第一至三編出版發(fā)行,第四至五編正在編纂中。《復興文庫》分5編收入中國近代以來各個歷史時期的重要文獻,全景式記述了以中國共產黨人為代表的中華優(yōu)秀兒女為爭取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和實現(xiàn)國家富強、人民幸福而不懈求索、百折不撓的艱辛歷程,展示了復興之路從無到有并不斷拓展的歷史畫卷。
在書籍,尤其是大型出版物誕生和發(fā)展的過程中,需要國家、出版界、科學界、文化界和社會各界的共同努力。出版界在其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出版界同仁必須確保有效溝通、團結協(xié)作。這就要求相關出版編輯人員不但要具備編輯業(yè)務能力,還要具備敬業(yè)精神和溝通協(xié)調能力,不辭辛勞,殫精竭慮,一心為公,堅守初心。
新時代的出版編輯人員應當時刻牢記職責,勇?lián)姑盐蘸贸霭娴恼畏较蚝驼_導向,始終把追求社會效益放在第一位,追求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雙效統(tǒng)一”。緊跟時代發(fā)展步伐,發(fā)掘優(yōu)秀作者,傳播優(yōu)質內容,對尚未解決的問題提出應對策略。在生產優(yōu)質出版物和傳播優(yōu)質內容的同時,讓自己努力成長為堪當民族復興重任的出版人。
(作者單位:人民日報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