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古道，兩千年前的復仇之路

每個中國人，都知道伍子胥過昭關一夜白頭的故事。那么昭關究竟在哪里？它就在今天的安徽省含山縣。

1

站在古昭關遺址前，我看到高大壯觀的關口門樓，這是1993年重修的，拱門正面刻著“昭關”二字，背面是“雄踞吳楚”四字，關上的伍相祠飛檐翹角，氣勢不凡。盡管修建的原則是恢復原有的樣貌，我還是為已經損毀不存的老建筑感到惋惜，那可是修建于南宋、明代又兩次擴建的伍相祠和更古老的昭關。

古昭關是褒禪山風景區(qū)的一部分，從這里蜿蜒向東一直到褒禪山華陽洞，有一條7.5公里的古道，這是伍子胥的逃亡之路，也是他的復仇之路，因此取名“伍子胥古道”。如今，平坦寬闊、一步一景的步道代替了當日荊棘叢生、崎嶇難行的山路，每一個到訪者都可以徐徐漫步。

公元前522年，楚國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楚平王打算廢了太子建。太子是封建制國家的儲君，是王權有序傳承的重要保證，所以，一般情況下不會輕易廢除太子。楚平王要廢太子，理由幾近荒唐。

事情要從費無忌說起。費無忌是太子建的師父，楚平王讓他出使秦國為太子建迎親，新娘是秦哀公的妹妹孟嬴。孟嬴相貌美麗，費無忌急忙趕回對楚平王說孟嬴是絕世美人，慫恿楚平王自娶，昏庸的楚平王竟然答應了。費無忌又誣陷太子建欲圖不軌，于是楚平王決定除掉太子建。動手之前，他先將太子建的另一個老師伍奢打入死牢。伍奢有兩個兒子——伍尚和伍員（字子胥），為斬草除根，楚平王讓伍奢寫信召回他們，伍尚為盡孝道決定與父親一同赴死，伍子胥決意逃亡。他投奔已逃至宋國的太子建，可是宋國也不太平，于是他們又轉去鄭國。在鄭國，太子建因為參與謀害鄭定公而遭殺身之禍。再次逃亡，伍子胥的目光投向了遙遠的吳國。從鄭國去吳國，要先過淮河再渡長江，千里逃亡已經不易，其中還有一段路在楚國境內，而且這不是一個人的逃亡，伍子胥還要帶上太子建的遺孤公子勝。這一路真是險象環(huán)生。

伍子胥背負著父兄之仇，準備逃往與楚國積怨頗深的吳國。他躲過重重搜捕，終于來到吳楚邊境，只要過了眼前的關隘，復仇就有了希望。這道關隘叫昭關，是去往吳國的唯一通道。昭關周圍除了連綿的山，就是水鄉(xiāng)澤國，楚國早在這里布下天羅地網，除非長出一雙翅膀飛過去。心急如焚的伍子胥竟一夜白頭，后來幸得隱士東皋公的幫助，他才順利出關，最終率領吳軍攻破楚國郢都，對楚平王掘墓鞭尸。一個昭關，不只連接著兩國的領土，更牽動著兩國的興亡，直到今天，這個有關昭關的故事還在傳揚。

春秋時期，昭關有“吳頭楚尾”之稱，戰(zhàn)略意義重大，一直是兵家必爭之地，這里是南朝屯兵重地、南宋抗金前線。至今，古昭關兩側山上還有烽火臺、跑馬垅、滾木坪、弓駑溝、楚兵營等遺跡。當烽煙散盡，它成為后人懷古憑吊的場所。

2

穿過青磚褐瓦的昭關門樓，我來到新建的仿古一條街，只見酒肆茶坊前飄動著黃色店招，只是沒什么游客駐足，有點冷清，不復當年人來人往的景象。繼續(xù)前行，就是古道景區(qū)，兩側群山起伏，郁郁蔥蔥，千金湖、鰲魚嶺、大廟村等景點就在前方靜候我的到來。

千金湖上的粼粼波光令我想起那個搭救伍子胥的浣紗少女，她慨然贈食，而后為了那句要求保密的話抱石投水、以死明志，讓逃亡路上的伍子胥不再擔心會被出賣。我仿佛看見復仇成功的伍子胥再次來到湖邊，將千金投入水中。在江蘇溧陽，這個故事也在流傳，溧陽伍員山、胥泊村等地名都與伍子胥有關，而他投金的地方如今叫投金瀨。我不在意千金投在哪里，而感動于忠誠信義、知恩圖報的故事內核。

3

繼續(xù)東行，褒禪山西嶺遙遙可見，山上有一塊大石形似鰲魚，據說是東海鰲魚所化，所以就叫鰲魚嶺。我注視前方那片連綿的山體，真像一條緩緩游動的鰲魚。景區(qū)工作人員說，這里是不太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有很多奇形怪狀的石頭默默存在了上千年。我想，也許每一塊石頭都有傳奇的故事，它們無聲的講述需要側耳傾聽。撿起一塊石頭放在手心輕輕撫摸，我覺得它不是一個無生命的自然物，它記錄了風雨侵蝕、世事變遷，歲月把它們打磨成各種形狀，營造出這一片風景，呈現于自然，饋贈給人類。

大廟村是古褒禪寺所在，據說伍子胥曾在此歇腳，從那個時候算起，它已經存在了兩千年，古銀杏樹參天茂盛，雙節(jié)竹林俊朗挺拔，似乎都在印證它的久遠。走進村子，只見路邊小花盛放，田野碧綠如茵，青石拱橋下水流潺潺，青翠竹林間土雞自由覓食，這個古老的村子處處彌漫著清新的生活氣息。大廟村在褒禪山腳下，這令我忽然想起了“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詩句，陶淵明的田園生活大概也是如此吧。

從昭關到華陽洞，我追隨伍子胥的足跡一路走來，不曾有他的焦慮憤懣，更不曾經歷他的艱辛危險。古道串聯起山巒綠樹、湖泊奇石，展現美麗的風景，也串聯起滄桑世事、歷史風云，記錄過往的歲月。在蜿蜒的古道上行走，像是在讀一本歷史的大書，讓人忘了身在何時、身處何地，正可謂：物我兩忘心自適。

圖片由本文作者提供

編輯 許宵雪 185073547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