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璐
“他在我們的信上畫滿了鬼符!”
“他要詛咒我們!”
“必須除掉他!”
南山村里不能出現(xiàn)一只鬼,上一屆村長就是這么說的。
村長面色凝重,瞎眼婆婆把嘴湊到村長耳邊,嘀嘀咕咕地告訴他除去一只信封鬼的方法。
村里熱心的大嬸跑去提醒春芽,說有一只鬼已經(jīng)盯上她了,讓她小心點。
“可我沒看見什么鬼呀?!贝貉抗首鬏p松地說。
很快,村長也找來了。
“那個總出現(xiàn)在你院子里的男孩是鬼。”村長對春芽說。
“哪個男孩?”
“有人看見你和他在一起?!?/p>
春芽不說話了。
“他在我們的信上畫滿了詛咒符,凡是被他碰過的信都要燒掉。”
“那不是詛咒符?!贝貉空f,“那只是他覺得好玩隨手畫的畫?!?/p>
村長搖了搖頭,用一種不可理喻的眼神看著春芽:“你怎么能相信鬼的話?”
春芽緊咬著牙。
“為了村民的安全,我們必須除掉他!就像上次一樣?!贝彘L堅定地說,“看上去那只鬼已經(jīng)對你產(chǎn)生了信任,我們正好利用這個機會。”
春芽低下頭,嘆了口氣。
“你按我說的做……”村長的口氣不容反駁。
春芽在信里告訴阿信,晚上來她家吃好吃的。
阿信興沖沖地跑來,他力氣太大了,一下子踢碎了門口的花盆。自從不再吃字后,他瘦了好多。
春芽做了一桌子糕點,每個糕點上都刻著好看的字。
阿信拿起一塊刻著“平安”的鳳梨酥,一口吞到肚里,滿足地說:“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字?!?/p>
春芽給阿信倒了杯酒,阿信聞了聞,嫌棄地說:“這什么呀?”
“這是桃花酒,吃了我的鳳梨酥,就得喝我的桃花酒。”春芽把杯子推給阿信。
阿信搖了搖頭。
“你就嘗一口?!贝貉空f,“你要是喝了,我就跟你說一件事?!?/p>
“可是,鬼是不能喝酒的。”阿信說。但他太好奇了,想知道春芽要告訴他什么事。他猶豫了一會兒說:“好吧,我只喝一小口?!?/p>
阿信喝了一口酒,一瞬間他覺得暈頭轉(zhuǎn)向,下一刻,他就感到身上軟得厲害,一點也使不上勁兒。
鬼只要喝了酒,就會失去他大部分法力。村長是這樣跟春芽說的。
“我有點難受。”阿信說。
春芽偏過頭去:“今天晚上你就得離開,我會把你裝進信封里寄出去?!?/p>
“為什么?”
“因為你是鬼,人們不喜歡你?!?/p>
“可是,”阿信越來越虛弱了,“我已經(jīng)不再惡作劇了?!?/p>
“你不懂?!贝貉繃@了口氣,她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
“你也不喜歡我嗎?”
春芽正要回答,突然從門外傳來碎瓷片的聲音,有人不小心踩到了被阿信踢碎的花盆的碎片。春芽不再說話,她豎起了耳朵。
“我知道了?!卑⑿诺穆曇衾锍錆M了失望,“你要把我寄到哪兒去?”
窗戶上映出幾個黑影,有人在春芽的窗外偷聽。
“寄到……”春芽一直留意著窗外。
是村長和一些村民。他們在監(jiān)視春芽。
春芽立刻拿出一個信封,把信封對準(zhǔn)阿信的鼻子,阿信一下子就被裝進信封里了。
“我不會讓你逃出來的?!贝貉空f,“現(xiàn)在我要把信封封起來?!?/p>
春芽拿起一個瓶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口,然后伸出舌頭,在信封口處舔了一遍。
“你喝的不會是苦瓜汁吧?”阿信說。
“我喝的恰巧就是苦瓜汁呢。”春芽說。
接著,春芽又把一個東西塞進嘴里,吧唧吧唧嚼了起來,然后伸出舌頭,在信封口處又舔了一遍。
“你吃的不會是辣椒吧?”阿信說。
“我吃的恰巧就是辣椒呢。”春芽說。
最后,春芽又整個兒吞下一個東西,然后伸出舌頭,在信封口處舔了第三遍。
“你吞的不會是臭雞蛋吧?”阿信說。
“我吞的恰巧就是臭雞蛋呢?!贝貉空f。
信封封好了,這就是把信封鬼封印在信封里的辦法。
春芽拿起筆在信封上寫下了一個地址。
“你寫了什么?”
“嘰里咕嚕旮旯角?!?/p>
“我從沒有聽過這個地方?!?/p>
“因為這個地方根本就不存在呀?!贝貉空f,“現(xiàn)在我要把信寄出去了。”她邊說邊向門口走去。
“你不會把信投進一棵燒焦的老槐樹的樹洞里吧?”
“前面的樹林里恰巧有一棵燒焦的老槐樹呢。”
聽到這里,阿信再也沒有一點力氣了。
如果在信封上寫下一個并不存在的地址,再把信投到一棵燒焦的老槐樹的樹洞里,那么封印在信封里的信封鬼就會永遠消失。
阿信的眼皮太沉了,在他閉上眼睛的瞬間,他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春芽寫給他的第一封信從他的耳朵眼里掉了出來。
春芽打開門,門外站著虎視眈眈的村民們,他們警惕地看著春芽,給她讓出了一條路。
春芽當(dāng)著村民們的面,把信投進了老槐樹的樹洞里。
村民們發(fā)出一陣歡呼,村長贊許地向春芽點點頭。
夜深了,人群散去,沒有人看見,春芽從衣服里掏出另一封信,向著村頭走去。
阿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他看見了另一只鬼,那只鬼的耳朵尖上的毛是橙色的。
“你好,阿信,我叫阿橙?!?/p>
“阿橙?”阿信說,“你是春芽的朋友嗎?”
“對呀?!卑⒊赛c點頭,“是春芽把你裝在信封里寄給我的。”
原來,被扔進老槐樹樹洞里的只是一封掩人耳目的信,真正裝有阿信的信被春芽投進了村頭的郵筒里。
“這是哪里?”
“這是我家,我是一只燈鬼,住在一盞燈里,這里距離南山村很遠?!卑⒊日f著打了個噴嚏,“不好意思,我的感冒還沒完全好。”
阿橙說他也去過南山村,他喜歡跑進村民的燈里搞惡作劇,差點就被抓住了,幸虧春芽救了他。
“以后,你就待在這兒,和我做個伴。”阿橙說,“你不要再去南山村了?!?/p>
“可是,我要是想春芽了怎么辦?”阿信有點不好意思。
“你可以給她寫信呀。”阿橙說。
南山村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每隔幾天,郵遞員就會把一封信送到春芽手里。
“春芽,你的信可真多呀?!?/p>
春芽笑笑,不說話。
沒有人知道,這些信是兩只鬼寫的。那兩只鬼,一只叫阿橙,一只叫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