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榮靜
恩施大清江上,游船慢悠悠地漂著。
山清水秀,溫潤清遠,是我對恩施清江最初的印象。山高,峽長,谷深,千里一碧,清奇俊秀的山水仿佛把你攬在懷里。江面煙波浩渺,青山用它的綿延起伏,綠水用它的清澈,山谷用它的寂靜,讓浮躁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來。大自然的美,真的能讓人心生感動。人在畫里走,心甘情愿地被眼前的秀色吸引。
“清江,古稱夷水,全長八百里,自西向東橫貫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哺育了世世代代土家兒女,被稱為‘土家人的母親河。”船上的廣播里,小姑娘甜美的播音,讓我對清江有了美好的印象,而清江美麗的傳說,又讓我對清江有了夢幻般的想象。
蝴蝶峽,詩一般的名字,有詩一樣的傳說。相傳,土家族有一位美麗的鹽池女神,與部落首領(lǐng)廩君互生情愫。然而為了部落的發(fā)展,廩君決定西行。鹽池女神為了挽留他,白天帶領(lǐng)鹽池部落化作蝴蝶遮住陽光,讓廩君迷失前進的方向。廩君不得不忍痛用弓箭射殺了化為彩蝶的鹽池女神。鹽池女神倒下后,其他蝴蝶驚飛四散,云散天開。傷心欲絕的廩君率眾繼續(xù)沿江而上,江面上便多了一座山崖—蝴蝶崖,是鹽池女神死后所化。從此,便有了蝴蝶峽。鹽池女神凄美的愛情,在清江上流傳至今,成為愛情神話。
我站在甲板上,望著江面上的粼粼波光,不免想起人世間美好的愛情。
我的父親在七十二歲那年患了腦出血,生活不能自理。母親放棄了自己的愛好,一心照顧父親,十幾年如一日。父親去世后,母親只在送走父親的那天哭了。從那以后,我再沒看到母親流過眼淚。每次我回家,總能看到父親的書房干干凈凈。父親生前看過的書依然擺放在書柜里,他寫作時用的筆和紙整齊地放在書桌上,筆筒里有他改稿子時用的各種彩色筆。書桌上一塵不染,一切像父親剛剛寫作后離開時的樣子。父親去世前留下的花草一直茂盛地生長著,葉子上沒有灰塵,我想這是母親平常細心照顧的結(jié)果。母親知道父親生前最喜歡黃色的野菊花,堅持在夏末秋初時,到野外去挑選黃色的野菊花,采回家做成標本畫,擺放在父親用過的書桌上。父親去世十幾年了,母親年年如此。她在用她獨有的方式,愛著父親。
我的公公在年老時患了中風(fēng)。公公有離休待遇,婆婆卻堅持不讓家人雇傭保姆,她擔心保姆照顧不周,非要堅持自己來。年近八十歲的婆婆照顧八十多歲的公公,換尿布,喂飯,其辛苦可想而知。吃飯時,婆婆總是把飯菜弄碎了再喂給公公吃,像照顧小孩子一樣。待公公吃完后,自己再吃,幾年如一日。公公去世后,婆婆每天都在自責(zé),埋怨自己身為醫(yī)生,也沒有治好公公的病,更沒有照顧好病重的公公。婆婆活在想念公公的痛苦中,沒過多久,就患了阿爾茨海默病,變得癡癡呆呆,忘記了我們的名字,卻一直沒有忘記公公。每天問我們最多的話就是:“你爸去哪里了?”因為思念成疾,體重也從一百二十斤降到了七十斤左右。公公去世沒多久,婆婆也離開了我們。婆婆把對公公的愛裝滿了心懷,我們每每想起來,都心生感動。這是婆婆和公公的愛情的模樣。
“蝴蝶崖因形似蝴蝶展翅而得名,立江千年,愛不變。來大清江游玩的游客,不妨在蝴蝶崖下許下美好的愿望。”我的思緒被廣播員抒情的文字和美好的提議打斷。眼前陪伴我三十多年的丈夫華發(fā)叢生,我也已經(jīng)兩鬢斑白、滿臉皺紋。不再年輕的我們常常說起父母的愛情,感動于他們之間的相濡以沫和不離不棄。而我們,也正學(xué)著父母的模樣,攜手向前。
望著大清江上展翅欲飛的蝴蝶峽,丈夫靠近我,摟住我的肩膀,對我說:“老婆,我們許個愿吧?!薄霸肝覀兌冀】?、平安!”我和丈夫異口同聲。
回望經(jīng)年,有人問寒問暖,在時光里,不緊不慢,攜手走過每一個黎明和黃昏。他們的愛情如大清江清澈的水一樣,永不停歇,溫潤向前。我想,在變老的路上,這就是愛情最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