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富寧
近日,與部隊退役回來的朋友喝茶、聊天兒,談到了一個現象:現在大學新生軍訓時長大約為十四天,而二十世紀是二十八天左右。我說:“是啊,華南某高職院校近年還把原先每年九月初新生入學的入學即軍訓,改成了國慶后軍訓。”朋友聽后納悶兒,問為什么推遲了一個月?我說:“因為開學時天氣還是很熱,國慶后即便在太陽底下軍訓也沒有那么熱了。”朋友恍然大悟,緊接著感嘆現在的大學生體質怎么差成了這樣……
回顧二十世紀,那時的大學生,很多都是從深山中、農村里走進大學校園的。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我的叔公考上大學,背著一小條臘肉和兩升米就跟同學結伴,從村里徒步“進市趕考”去了。因為買不起車票,來回需要走一百六十公里。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我的親娘舅考上大學,要敲同村各家的門和親戚家的門,湊齊路費、學費、生活費,方才踏上新征途。
我是在華南某大學校園里長大的。記得每年夏天,一到飯點,在回家的路上,總會見到很多穿軍訓服的大學生。后來才知道,那是大學新生軍訓,而且軍訓時長一個月。其間,我總愛繞過大操場,看他們踢正步、走分列式,聽教官們鏗鏘有力的指令,癡癡地看個半小時才回家。這是我對大學新生軍訓保留的初印象。
經過改革開放幾十年的發(fā)展和積累,國民生活水平提高了,收入增加了,餐桌上的飲食豐富了,人們的健康意識也極大增強了,講究葷素搭配、營養(yǎng)綠色,還有條件給小孩子報各種鍛煉身體的課程。按理說,不說增加軍訓時長,保持住應該沒問題吧。
如今,中國的主力父母大多是1970年至1995年之間出生的,他們經歷過生活的苦,懂得生活的不易。過上好日子后,他們的補償心理就大規(guī)模跳出來了:小時候擠過的床,喝過的寡水清湯,赤過的腳,雨水打濕的身子,放過的牛,割過的稻,挖過的紅薯,背過的玉米,借不來的學費,遭過的冷眼—今時不同往日,就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吃這樣的苦,想把自認為最好的都給孩子。但涉及的只是物質上的:吃,要給孩子吃好的;用,給孩子用品牌的;住,就單間給孩子,甚至給孩子另買一套房,結婚用;出行都開四個輪的接送,有的父母連買汽車的錢也給孩子準備好了,只要孩子考得駕照了,馬上買。看起來是補償在孩子身上,實則是在補償童年的自己,補償童年的缺憾,結果卻演變成了有求必應的溺愛。
但他們似乎忽略了一點:小孩什么都有了,一切唾手可得,不費吹灰之力,甚至小孩沒想到的都給準備好了,你讓他們奮斗什么呢?他們?yōu)槭裁催€要奮斗呢?
是否正是當代父母的補償心理無意識地剝奪了孩子奮斗的動力?有的父母不明就里,還在納悶兒:給你們吃好的,用好的,給你們提供那么多比我們當年好得多的生活、學習條件,你們怎么就只知道打游戲、看電視呢?你們怎么就沒有讀書學習的內驅力呢?如果當年的我們有你們今天這種生活學習條件,那不隨便考雙一流大學?
在我看來,正是“無所不能”的家長剝奪了孩子的內驅力,消除了孩子奮斗的動力。而軍訓就是通過軍事化的訓練,意圖打磨大學生軍人般的意志品質:人生路上不畏艱險,攻堅克難。從小就被家長溺愛的小孩,處處順境,是不是就會吃不消這種磨礪方式?他們哪里吃過什么苦?哪里吃得什么苦?然后反映“太曬、太熱、太累、太苦”,主管部門頂不住壓力,只能妥協調整。因此,軍訓時長的縮減,是不是溺愛的一種異化的社會形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