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說出“我很重要”這句話的時候,頸項后面掠過一陣戰(zhàn)栗。我知道這是把自己的額頭裸露在弓箭之下了,心靈極容易被別人的批判洞傷。許多年來,沒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表示自己“很重要”。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我不重要”。
作為一名普通士兵,與輝煌的勝利相比,我不重要。
作為一個單薄的個體,與渾厚的集體相比,我不重要。
作為一位奉獻型的女性,與整個家庭相比,我不重要。
作為隨處可見的一分子,與寶貴的物質(zhì)相比,我們不重要。
我們——簡明扼要地說,就是每一個單獨的“我”——到底重要還是不重要?
我是由無數(shù)星辰日月草木山川的精華匯聚而成的。只要計算一下我們一生吃進去多少谷物,飲下了多少清水,才凝聚成一具美輪美奐的軀體,我們一定會為那數(shù)字的龐大而驚訝。
當(dāng)我在博物館里看到北京猿人窄小的額和前凸的吻時,我為人類原始時期的粗糙而黯然。他們精心打制出的石器,用今天的目光看來不過是極簡單的玩具。如今很幼小的孩童,就能熟練地操縱語言,我們才意識到已經(jīng)在進化之路上前進了多遠。我們的頭顱就是一部歷史,無數(shù)祖先進步的痕跡儲存于腦海深處。我們是一株億萬年蒼老樹干上最新萌發(fā)的綠葉,不單屬于自身,更屬于土地。
對于我們的父母,我們永遠是不可重復(fù)的孤本。無論他們有多少兒女,我們都是獨特的一個。
假如我不存在了,他們就空留一份慈愛,在風(fēng)中蛛絲般飄蕩。
假如我生了病,他們的心就會皺縮成石塊,無數(shù)次向上蒼祈禱我的康復(fù),甚至愿災(zāi)痛以十倍的烈度降臨于他們自身,以換取我的平安。
假如我們先他們而去,他們的白發(fā)會從日出垂到日暮,他們的淚水會使太平洋為之漲潮。面對這無法承載的親情,我們還敢說我不重要嗎?
……
與朋友相處,多年的相知,使我們僅憑一個微蹙的眉尖、一次睫毛的抖動,就可以明了對方的心情。假如我不在了,就像計算機丟失了一份不曾復(fù)制的文件,他的記憶庫里留下不可填補的黑洞。夜深人靜時,手指在撳(qīn)了幾個電話鍵后,驟然停住,那一串?dāng)?shù)字再也用不著默誦了。逢年過節(jié)時,她寫下一沓沓的賀卡。輪到我的地址時,她閉上眼睛……許久之后,她將一張沒有地址只有姓名的賀卡填好,在無人的風(fēng)口將它焚化。
面對這般友情,我們還好意思說我不重要嗎?
我很重要。
我對于我的工作我的事業(yè),是不可或缺的主宰。我獨出心裁的創(chuàng)意,像鴿群一般在天空翱翔,只有我才捉得住它們的羽毛。我的設(shè)想像珍珠一般散落在海灘上,等待著我把它用金線串起。我的意志向前延伸,直到地平線消失的遠方……沒有人能替代我,就像我不能替代別人。我很重要。
重要并不是偉大的同義詞,它是心靈對生命的允諾。
……讓我們昂起頭,對著我們這顆美麗的星球上無數(shù)的生靈,響亮地宣布——
我很重要。
(選自《我很重要》,有刪改)
◆思考
1.“當(dāng)我說出‘我很重要’這句話的時候,頸項后面掠過一陣戰(zhàn)栗”,作者為什么會這樣?人們?yōu)槭裁床桓艺f“我很重要”?
2.“重要并不是偉大的同義詞,它是心靈對生命的允諾。”請聯(lián)系本文簡要談?wù)剳?yīng)該怎樣生活才能無愧于“心靈對生命的允諾”。
(參考答案見下期中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