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的耳朵

□一木秋

這是茉莉第一次給自己的耳朵寫信，她特別認(rèn)真。在信的開篇，她寫道：“親愛的耳朵……”想了想，又覺得這樣不妥。她跟她的耳朵根本不熟悉，用不上這樣親昵的稱呼，便把這張紙揉成一團(tuán)，又拿出另一張紙，寫道：

我失散多年的耳朵：

你好?。。。ㄟ@是我第一次與你打招呼，我希望把這句話說得更隆重些，所以在這里加了三個感嘆號。）

看到我的信時，你一定非常驚訝，疑惑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你一定以為，我一出生，你就離開我的身體、離開我們的漁村，偷偷跑去遙遠(yuǎn)的額爾古納市旅游這件事不會被我發(fā)現(xiàn)。（我非常生氣?。?/p>

茉莉覺得煩悶，于是她停下筆，打開窗戶。茉莉房間的窗戶朝向大海，只要打開窗，海風(fēng)就會瞬間灌滿房間。咸腥的海風(fēng)掀翻了信紙，也吹起了茉莉的頭發(fā)，茉莉右側(cè)臉頰后那本該屬于耳朵的地方，一小坨耷拉的肉就露了出來。

這一小坨肉丑陋極了，一點(diǎn)兒也不像耳朵。為了不讓人笑話，茉莉總披著長長的頭發(fā)，從不挽起，想把這坨肉遮掩起來。盡管如此，同學(xué)們還是發(fā)現(xiàn)了。更可怕的是，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在校園里飛來飛去，所有人都知道了——茉莉只有一只耳朵。茉莉自卑極了，上學(xué)時，走在路上連頭都不敢抬，恨不得在地上挖一個洞，把自己埋進(jìn)去。

“怪物，怪物……”茉莉的耳邊總會響起同學(xué)們的嘲笑聲。那嘲笑聲像小尾巴一樣，一直跟隨著茉莉，從冬天到夏天，一年又一年。無論她去到哪個班級，身邊換了哪些同學(xué)，嘲笑聲總是不斷。嘲笑聲還會變成蛇，鉆進(jìn)茉莉的夢中，追著她不放。茉莉害怕極了，她捂著耳朵，拼命奔跑，卻跑不到盡頭，前方漆黑一片。

想到這些，茉莉心中很不舒坦，她嘟了嘟嘴，接著寫道：

但是，我還是發(fā)現(xiàn)了，是爸爸告訴我的。

那天，爸爸一邊看電視一邊嗑瓜子，看起來心情不錯。（這是個問問題的好機(jī)會，我當(dāng)然不能錯過。）我再次問爸爸：“為什么別人都有兩只耳朵，而我只有一只？”爸爸以前從不回答我這個問題，那天卻脫口而出：“你的另一只耳朵去旅游了?！?/p>

這怎么可能？耳朵又不是人，怎可能去旅游？爸爸一定是在騙我。

電視里播放的內(nèi)蒙古額爾古納的紀(jì)錄片吸引著他。只見額爾古納河清澈見底；森林從地上長到了河里，又長到了天上，每個角落都綠油油的；天上布滿了棉花糖。棉花糖掉到河里，河水就變甜了，不然那成群的魚兒怎會游在河里，吧嗒著嘴，吃得如此歡快？棉花糖掉到山上，山上就布滿了雪，成群的牛羊在雪地里穿梭，它們一定也嘗到了那香甜。我突然很羨慕那些魚兒和牛羊，在棉花糖的世界里生活，多開心。

爸爸用手一指，說：“就在那里。額爾古納，好地方??！”

見我半信半疑，爸爸打開手機(jī)，找出了一個地址，說：“沒騙你，連門牌號碼都有?！?/p>

爸爸怎么會有額爾古納的地址呢？難道他說的是真的？為了確認(rèn)爸爸沒有騙我，我決定給你寫信。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能收到這封信。如果你收到了信，請給我回信吧。

另外，我一直在南海邊上等你回來。因?yàn)橹挥幸恢欢?，我很不開心。

等你回來的茉莉

寫完信，茉莉仔細(xì)地把信紙折好，裝進(jìn)信封。對茉莉來說，這是個神秘的儀式，她覺得她的生活即將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為了更有儀式感，她在抽屜里翻了翻，在一個小木盒里找出一張貼紙，撕開保護(hù)膜，認(rèn)真地貼在信封封口處。

這不是一張普通的貼紙，這是茉莉的寶貝。茉莉把它藏在抽屜里，時不時地拿出來看一看、摸一摸，又放回去，一直舍不得貼。這貼紙精致極了，從不同的角度能看到不同的圖案。從這個角度看，是七彩的海螺，換一個角度看，就變成了戴帽子女孩的笑臉。

這張貼紙是上學(xué)期期末，茉莉數(shù)學(xué)考試得了一百分，爸爸獎勵給她的。

茉莉家靠打魚為生，爸爸常年在海上漂泊。得知她成績有了大進(jìn)步，爸爸笑得合不攏嘴，特地從海上趕回來，帶著她到鎮(zhèn)上的集市買禮物。爸爸不停地說：“你看你看，我們疍家（我國東南沿海等地的漁民）的孩子一點(diǎn)都不差。我家茉莉真讓爸爸驕傲！”

茉莉只選了一張貼紙。爸爸出海辛苦，賺錢不容易，茉莉知道，不能把錢浪費(fèi)在這些花哨的玩意兒上。同學(xué)們的筆盒上貼滿了貼紙，五顏六色的，茉莉心里別提有多稀罕。在集市上，她把貼紙捧在手里，看了又看，舍不得放下。

爸爸湊過來，笑瞇瞇地說：“原來我家茉莉喜歡貼紙啊，那我們就買貼紙吧。七彩海螺很少見呢，我也沒見過。如果你以后見到了，一定要好好珍惜，那是大海送給你的禮物，會讓你交上好運(yùn)的?！?/p>

“貼紙上的七彩海螺，也能讓我交上好運(yùn)嗎？”

爸爸摸了摸茉莉的頭發(fā)說：“說不定會呢。我家茉莉會交上一輩子的好運(yùn)?！?/p>

如今看來，爸爸沒騙人，海螺貼紙果然帶來了好運(yùn)，不然她怎么會突然得知消失多年的耳朵的音信呢？

信寄出去后，茉莉天天在家門口等郵遞員的到來?？吹洁]遞員在鄰居家門前投遞報紙，茉莉就跑過去問：“叔叔，今天有我的信嗎？”

郵遞員叔叔翻了翻車上綠色的郵差包，回過頭來說：“不好意思啊小妹妹，還沒有呢?！?/p>

茉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失落飄過心頭，但她轉(zhuǎn)念想，沒關(guān)系，說不定明天就有了。茉莉失落地看著太陽慢慢消失在西邊小島的背后，心中不禁迷茫起來。這種迷茫像一只可怕的小怪獸，隨著時間越長越大，把茉莉的心思全占據(jù)了。信在路上丟失不見了嗎？爸爸說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她的耳朵當(dāng)真住在額爾古納嗎？

又是一個尋常的傍晚，時針指向了6 點(diǎn)，爸爸正坐在家門前的板凳上宰魚。他剛從海上回來，帶回了一小筐黃皮頭魚。茉莉最饞這種魚。黃皮頭魚的肉嫩滑鮮香，不放調(diào)料，只放在爐子上清蒸，就能溢出一屋子香氣。爸爸知道茉莉喜歡，因此無論收魚人出多高的價格，都會為她留下一些。

媽媽正在屋前的空地上整理漁網(wǎng)，修補(bǔ)漁網(wǎng)上的破洞。媽媽的手很大，又黑又粗糙，看起來像一雙男人的手，卻靈巧得很。她手上的梭子帶著魚絲線在網(wǎng)洞上穿梭時，手仿佛與梭子融為一體。茉莉幫著媽媽清理漁網(wǎng)上的垃圾。出海一趟，漁網(wǎng)就會沾上海草和雜物，散發(fā)著腥臭。茉莉皺起了眉頭，她不喜歡這項煩瑣的工作。媽媽一邊修補(bǔ)，一邊抱怨著什么。茉莉沒有仔細(xì)聽，她剩下的那只耳朵并不靈光，有時還要靠看別人的嘴型，才能讀懂人家說的話的意思。

這時，她聽到爸爸的聲音：“茉莉，郵遞員來了?！?/p>

“來啦？”茉莉的心怦怦地猛跳起來，她光著腳丫跑到了家門口。

郵遞員叔叔又來派送報紙了。

茉莉問：“叔叔，今天有我的信嗎？”

叔叔又和往常一樣翻了翻郵差包，笑著說：“小妹妹，有啦。”他從包里翻出一封信，“茉莉收，對嗎？”

茉莉看著郵遞員叔叔的嘴型，聽著隱約傳入耳朵的聲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一蹦三尺高，大呼：“我就是茉莉！”茉莉把手往身上擦了擦，接過信，低頭看，信封上寄信人一欄果然寫了“茉莉的耳朵”。

“我收到信了，我的耳朵給我寄信來了。媽媽、爸爸，我找到我的耳朵了！”茉莉舉著信，高興地呼喊。

“真被你等到啦！給我看看?！卑职址畔率种械聂~和刀，在身上擦了擦手，湊過來看。魚腥味從爸爸身上傳來——海魚的腥味與淡水魚的腥味不一樣，茉莉從小就能分辨出來，她覺得很親切。

“不！不行！”信是茉莉的寶貝，她哪肯讓爸爸拿去？茉莉一轉(zhuǎn)身,把信捂進(jìn)懷里。

“誰稀罕你的信呢？還不趕緊拆信去，很快就要吃飯啦?！眿寢尡桓概畟z逗笑了，說著，修補(bǔ)漁網(wǎng)的手也沒停下來。

“你這傻孩子，收信也能這樣開心?！卑职置嗣岳虻念^。

茉莉松了一口氣，連跑帶跳地回房間去了。茉莉并沒有馬上就拆開信封，而是打開窗戶，讓海的咸香味灌滿整個房間，又整理好書桌，用抹布擦干凈桌子上的灰塵。

一切準(zhǔn)備就緒，茉莉才打開信封。信上寫道：

親愛的茉莉：

你好?。。。ㄟ@也是我第一次與你打招呼，我也希望把這句話說得更隆重些，所以我在這里加了三個感嘆號。）

如你所想，我真的在額爾古納定居下來了。你在電視上看到的額爾古納很美，但是我要告訴你，以后有機(jī)會來內(nèi)蒙古玩，你會發(fā)現(xiàn)這里的風(fēng)景比你在電視上看到的更美，因?yàn)檫@里是從童話里走出來的世界。

這里的河是一條彩色的飄帶，飄帶上掛滿了云彩。云彩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棉花糖，如果說天邊藍(lán)色的云彩是薄荷味的，那靠近夕陽的云彩就是橙子味的。這里還有望不到邊的大草原，晚上星星從天空上掉下來，早上就在草原上開出朵朵黃花。這里仿佛是彩虹的家。彩虹把紅色和橙色藏在紅樹林里，把黃色藏在河邊的枯草里，藍(lán)色給了河流，紫色給了天空，綠色給了草原。每一種顏色都有獨(dú)特的味道，每一種味道都值得品嘗。

在額爾古納的我，是一只可以飛翔的耳朵。我有一雙翅膀，像蝴蝶的一樣，只不過它們是透明的。我揚(yáng)起翅膀，就可以飛到想去的地方。我飛過草原，聽到風(fēng)吹草葉的聲音，軟軟的；我飛過河流，河水流動的聲音是脆脆的，特別清爽，讓人心情舒暢。

我在這里結(jié)交了很多朋友。小鳥會給我銜來它們所知道的一切秘密。春天，它們從南方飛回來，告訴我關(guān)于你的事。

它們說，你是大海最疼惜的女兒。當(dāng)你走在沙灘上的時候，大海會迫不及待地把好看的貝殼推到你的腳邊，還會一下下親吻你的腳丫。大海并不覺得只有一只耳朵的你是殘缺的，反而覺得，這樣的你獨(dú)一無二。

我想知道更多關(guān)于你的事情。請你再給我寫信，告訴我可以嗎？

茉莉的耳朵

晚飯過后，茉莉回到房間準(zhǔn)備回信。她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咽下幾口清新的菊花茶，心里的緊張稍稍舒緩了些。茉莉也不知道茶是什么時候放在桌上的，但她知道，一定是爸爸放的。爸爸知道她喜歡菊花的香氣。

茉莉鄭重地攤開信紙，深吸了一口氣，寫道：

親愛的耳朵：

你好。能夠找到你，我太開心了，比考了第一名還要開心！（沒想到，我真的能夠收到你的回信。盡管我每天都在等郵遞員叔叔到來，但那也不過是試試看的心態(tài)，想碰碰運(yùn)氣而已。）我到現(xiàn)在還覺得不可思議，耳朵怎么會寫信呢？可事實(shí)就是這樣，我真想把這個好消息大聲吼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我也是有兩只耳朵的人，只不過我的另一只耳朵去旅游了。

你說我是大海的女兒，這一點(diǎn)沒錯。爸爸也是這么說的，我們疍家人是大海的孩子，在海邊出生，在海邊長大。走在海灘上時，海浪確實(shí)會把好看的貝殼推到我的腳邊。如果我不是大海疼惜的人，它又怎么會把這么寶貴的東西送給我呢？

在額爾古納的你，一定過得很快活。如果我也像你一樣擁有一雙翅膀，可以自由地飛，那該多好。我要飛到大海的上空，跟著海鷗追逐海浪；我要飛到比圩鎮(zhèn)（指集鎮(zhèn)）更遠(yuǎn)的城市，聽說那里有很多我沒見過的新奇玩意兒。

但是我沒有翅膀，飛不起來。我在學(xué)校里很不開心。今天，我就經(jīng)歷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茉莉?qū)懙竭@里，鼻子酸了一下。學(xué)校里，總有同學(xué)欺負(fù)她。有時她的筆盒里會突然出現(xiàn)蟑螂或壁虎；有時凳子會被弄濕；還有的時候水壺被倒扣在書本上，書本濕漉漉的，根本無法閱讀。茉莉眨了眨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又揉了揉鼻子，繼續(xù)寫道：

今天，同學(xué)們又因?yàn)槲抑挥幸恢欢淦圬?fù)我了。他們把我的語文書藏起來了。我找不到書，害怕極了。后來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老師，老師批評了捉弄我的同學(xué)。

我以為事情就這樣結(jié)束了，沒想到我去洗手間的時候，門突然被人從外面鎖上了，無論如何也打不開。我害怕極了，拼命呼喊，使勁拍打洗手間的門。我的喉嚨像被火烤一樣，手掌也發(fā)熱發(fā)燙。我想，要是永遠(yuǎn)沒人發(fā)現(xiàn)我，該怎么辦？我忍不住哭了。

這時，我在洗手間的窗臺上看到了一只蝴蝶，那是一只很漂亮的蝴蝶，它的翅膀漆黑，翅膀邊緣有一圈藍(lán)色的花紋。它瞪著黑黑的小眼睛望著我，很生氣的樣子。于是，我停下來，安慰它說：“等我出去，一定會帶上你的?！蔽液軆?nèi)疚，它是因?yàn)槲也疟魂P(guān)在洗手間里的，它一定也很著急。

我的呼喊引來了老師，我終于離開了洗手間。走的時候，我向蝴蝶伸出了手，它飛到了我的手上。我把它放到花盆上時，它好像沖我笑了。我知道它原諒我了。

你看，沒有了你，我總被人欺負(fù)。你回來好嗎？雖然我們這里沒有成片的森林，沒有棉花糖的世界，但是我們有大海，有浪花。剩下的這只耳朵不爭氣，總聽不見大海唱歌，但只要你回來了，我們就可以在海邊一起聽。他們說大海的歌聲很美，你聽了一定會喜歡。

我在海邊等你。

等你回來的茉莉

茉莉?qū)懲炅诵?，依然坐在書桌前。想起在學(xué)校洗手間里發(fā)生的事，她還是很傷心。她從洗手間出來后，坐在樓梯上，默默地流淚。老師把爸爸叫來了，讓他把茉莉接回家。每次茉莉受到欺負(fù)，老師都會把她叫到辦公室，給她倒一杯熱水，然后叫爸爸把她接回家。爸爸每次來都跟老師聊很久，茉莉遠(yuǎn)遠(yuǎn)看著，心里暖暖的。

茉莉把一天的煩惱一股腦兒地寫進(jìn)了信中，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她站起身，打開了窗戶。海風(fēng)從窗外吹進(jìn)來，柔和的風(fēng)吹在臉上，就像海鷗的羽毛拂過臉龐，癢癢的，又涼快又舒服。

跟之前一樣，茉莉打算把信交給爸爸，由爸爸托郵遞員叔叔幫忙寄出去。爸爸跟郵遞員叔叔很親熱。上一回，茉莉見到爸爸和郵遞員叔叔在家門口說話，郵遞員叔叔認(rèn)真聽著，還不停地點(diǎn)頭，并回頭看了看她。那次以后，郵遞員叔叔跟茉莉說話時，聲音就變得很溫柔，還告訴她，不要急，回信一定會來的。

茉莉來到客廳，爸爸正躺在木椅子上，瞇著眼睛。不出海的時候，爸爸總是休息不好，他從小生活在船上，很不適應(yīng)岸上的生活。但他和媽媽還是選擇了在漁村定居，因?yàn)榇謇镉袑W(xué)校，茉莉可以像別的孩子一樣，到學(xué)校上學(xué)。

信寄出去了，接下來又是等待。終于，回信像候鳥一樣飛回來了，仿佛翅膀上沾了冰雪，冰冰涼涼的。茉莉摸了摸信封，抖了抖上面的灰塵，摟在懷中，蹦蹦跳跳地跑回了房間。她關(guān)上房門，打開窗戶，收拾好桌子，又把手洗了兩遍，才屏住呼吸一點(diǎn)一點(diǎn)小心翼翼地撕開封膠，生怕會把信紙撕破。她一個字一個字讀起信——

親愛的茉莉：

收到你的信，我真的非常開心。我正在閱讀一本關(guān)于南海的書籍，書上的大海果然與我在額爾古納看到的風(fēng)景很不一樣，那是另一種美，同樣讓我震撼。

我的口袋里有很多寶貝，但那并不都代表著快樂和美好，也有悲傷和遺憾?？诖锏囊磺芯拖袷悄阍谏碁┥蠐斓降呢悮ぃ械钠镣暾?，有的暗淡殘缺，但每一個貝殼都是自己撿回來的，帶著你的回憶，這些都是珍貴的財富。

我說過，額爾古納的鳥會告訴我世界上的一切秘密。那我也偷偷告訴你其中一個吧。你也可以在你的口袋里收藏你的寶貝，當(dāng)你口袋里的寶貝足夠多了，你就可以擁有最厲害的魔法。魔法會讓我們擁有強(qiáng)大的力量，戰(zhàn)勝困難。

當(dāng)你告訴我，你被人關(guān)進(jìn)廁所后，還救出了蝴蝶，我就知道，你的口袋里一定已經(jīng)擁有了一些魔法，正是這些魔法讓你的眼睛看到藏在黑暗背后的光。

我不能明確告訴你我什么時候回來，也許在你足夠強(qiáng)大以后，我會帶著全世界的風(fēng)景來找你。

你的另一只耳朵

茉莉讀完信，若有所思。照耳朵這么說，她只有一只耳朵的事，也是她的財富。這可是茉莉從未想過的，這么一來，她覺得自己仿佛不那么丑陋了。

她走到鏡子前，鏡子里的茉莉蹙著眉，頭發(fā)從兩頰垂下，遮住了一半臉蛋。茉莉用手把頭發(fā)綰起來，她感到脖子后側(cè)一片涼意。這是她第一次對著鏡子綰起自己的頭發(fā)。她想認(rèn)真看看另一只耳朵說的“財富”。

她左邊的耳朵非常漂亮，小巧玲瓏，輪廓分明，在燈光下透著粉紅，細(xì)細(xì)的絨毛泛著奇異的光澤；而在右邊，那一小坨暗淡發(fā)黑的疙瘩，像是一只爬到臉側(cè)的蟲子。茉莉摸了摸完整的耳朵，又顫著手，想摸一摸那個疙瘩，但試了幾次都無法下手。最后，她閉著眼睛摸了摸，感受到從疙瘩上傳來的觸感。她第一次感覺到，原來這也是自己的身體。

月光灑落窗臺，透過窗戶，茉莉看到了掛在天上的彎彎的月牙。月牙雖不圓滿，但非常皎潔。茉莉吸了口氣，一股清新的大海的氣息撲面而來。這份香氣讓她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