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與喂養(yǎng)

三一

師父在夏夜的暴雨中

圓寂。雨水穿過他的茅草屋

但穿不過他的袈裟

和茅草屋里蜘蛛結(jié)的網(wǎng)

早晨，我拔下一棵車前草

去看師父，看師父圓寂后

成為我腳上的泥濘

蜘蛛正從結(jié)網(wǎng)處滑落

吊在半空

師父說，他有許多化身

世間萬物都是他的身體

泥土，雨水，茅草，車前草

蜘蛛，只是他化身的一滴雨水。

中午，師父和茅草屋成為

泥土。蜘蛛滑落到我的籃子里

回到寺廟，我焚香，向佛像行禮

天地間，我的誦經(jīng)聲從哪里傳出

就從哪里傳來

自此，我的敘述成為光陰的一種

香灰成為師父的另一種化身

蜘蛛在籃子里，久而不動(dòng)

不享用清水，不享用寺廟里干枯的蟲子

蜘蛛比我更像一個(gè)小沙彌

籃子里寂靜無聲

傍晚，天空陰沉，臺(tái)階上的潮濕之意

還沒有完全消退

我從腳印的泥濘看師父圓寂之處

車前草已經(jīng)覆蓋空曠

雨水滴滴答答地與我的誦經(jīng)聲融合

開始起霧了，到處白茫茫的

我收割車前草，放入籃子

準(zhǔn)備曬干，然后入藥

蜘蛛在籃子里結(jié)網(wǎng)，又咬破

我用鞋上的泥巴去填補(bǔ)

可鞋子越來越沉重，氣壓

比早晨更低。我知道，光陰

可以敘述任何東西，師父的化身

破滅之后，仍然可以生長(zhǎng)

我回到寺廟

木柴被雨水打濕，到處都是煙

無法生火

蜘蛛從籃子里爬到角落

面對(duì)寺廟，開始織網(wǎng)

香灰在雨水中一點(diǎn)一點(diǎn)滑落

我不再喂養(yǎng)蜘蛛

鞋子上的泥土開始變干，繼而掉落

雨水停歇之時(shí)，光陰已如泥土

（責(zé)任編輯/李希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