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盤扣：用光陰縫制的文化符號

李曉萌

彩絲紛飛，指尖盤繞，方寸之間，情意綿長。發(fā)端于中國傳統(tǒng)服飾“紐扣”之功用的小小盤扣，何以穿過時間的河流，在今天勾勒出動人心弦的故事？

在日照市五蓮縣，步入市井街巷深處，經(jīng)營了近30年的蓮鷹服裝工作室，于鬧市中自成一方天地。這里見證著手藝人劉冬梅堅守并傳承盤扣技藝的時光變遷。推門而入，經(jīng)由歲月沉淀的芬芳撲面而來。

從承繼祖輩的女紅縫制，到重?zé)ü獠实奈幕?，從傳統(tǒng)服裝飾物到省級非遺項目，劉冬梅與世代相傳的盤扣技藝打了一輩子交道，在她看來，自己像是一個“時光的接力者”。

一針一線、一繞一結(jié)、一圈一環(huán)，那些飛揚在指尖的穿引縫制，于普通人而言不過是尋常生活中的小事，但作為劉氏盤扣第五代傳承人，劉冬梅用30余年的光陰咀嚼其中滋味，攜帶小小的盤扣步入廣闊的文化場域和時代語境，走出了一條向上的、不凡的、嶄新的逐夢之路。

縫合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分野

每當(dāng)劉冬梅回想起與盤扣的情緣，那臺老式縫紉機踩踏出的“嗒嗒”聲便會充斥腦海。小時候，她跟隨姥姥在濰坊諸城生活。彼時，經(jīng)營著老字號裁縫鋪子的姥姥是遠近聞名的繡娘，泛黃的記憶中，在姥姥指尖翻飛的一個個精美盤扣，是她最早的藝術(shù)啟蒙。

盤扣起源于古代的繩結(jié)，最早可追溯到漢代，興盛于明清時期，劉氏盤扣便發(fā)端于清朝光緒年間李氏裁縫坊的家傳手藝。從小耳濡目染，讓劉冬梅打記事起就愛上了女紅，先是跟著姥姥學(xué)織布、做盤扣，后來又學(xué)會了縫制衣裝，但她最喜歡的還是盤扣。機緣巧合下，劉冬梅在高中畢業(yè)后進入五蓮一家面粉廠工作，雖每日奔波于生計，但臨行前母親送給她的那臺老式縫紉機一直伴她左右。多年后，因減員下崗離開面粉廠的劉冬梅，就是靠著這臺縫紉機，扎根五蓮闖出了一番天地。

劉冬梅拾起一手縫紉好手藝，從經(jīng)營服裝手作工坊起步，于上世紀(jì)90年代初創(chuàng)辦了蓮鷹服裝有限公司，后又開拓了多家廠房、店鋪，招納了近30人的制作團隊，帶動大批民間手藝人一起參與盤扣的設(shè)計和縫制，先后幫助300余名下崗女工實現(xiàn)再就業(yè)。

歷經(jīng)歲月的流轉(zhuǎn)，劉冬梅像姥姥和母親一樣把縫制藝術(shù)變成了“擇一事，終一生”的事業(yè)。無論是時裝還是中式服裝，她都盡可能地用盤扣代替扣子和拉鏈的功用，并創(chuàng)新研發(fā)出荷花扣、福祿壽喜扣、吉祥如意扣等上百種精美的盤扣樣式。漸漸地，盤扣成為她最具個人風(fēng)格的“招牌”。她的作品曾走進人民大會堂，并多次獲得國家、省、市級獎項。

從老裁縫鋪子到現(xiàn)代化車間，從老式衣衫到新潮時裝，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看似遙遠的分野，被劉冬梅用一針一線的穿引，縫合在流淌的時光中，伴著那臺老式縫紉機的“嗒嗒”聲，成為一種美好而深刻的傳承。

重塑中式生活美學(xué)

劉冬梅的盤扣總是帶著37攝氏度的恒溫。工作臺上，她手執(zhí)彩繩，雙手翻飛，在一針一線的穿引中，一枚精致的葫蘆扣漸有模樣。“盤扣雖小，但工藝復(fù)雜，要經(jīng)過開料、刮漿、風(fēng)干、盤扎、封燙等20多道工序，但我始終堅持手工制作。”劉冬梅說。在她看來，手造的盤扣才是帶有生命力的文化符號。數(shù)十年來，她攜手制作團隊和民間手藝人，堅持以手工縫制創(chuàng)作出不可計數(shù)的精品佳作，但最令她滿意的還是為獻禮黨的百年華誕而制作的那件盤扣禮服。

在劉氏盤扣非遺工坊的廳堂中央，一襲中國紅的拖尾禮服結(jié)合了旗袍和漢服的設(shè)計元素，盡顯雍容華貴。100個形制各異的精美盤扣，每一個都被注入巧思和心意：分別代表姥姥、母親和劉冬梅自己的盤扣自上而下排列著，一枚12歲時設(shè)計的“蟲子扣”穿插其中；代表五蓮的望海峰盤扣、代表日照的“日出東方、初光先照”篆體字盤扣，還有寓意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日月同天，與子同袍”盤扣均被巧妙嵌入，呈現(xiàn)著深厚的家國情懷。

文化一直是劉冬梅做盤扣的核心。這些年來，她致力于探索讓盤扣從服裝上“走下來”，打造了一系列兼具實用性與觀賞性的產(chǎn)品：紅色主題布藝包系列（紅色印記系列）、城市書房系列（書簽、書皮、筆袋系列）、布藝家居系列（茶韻五常茶席系列、盤扣畫掛匾）、研學(xué)材料系列（半成品材料體驗包），還有精美時髦的盤扣耳環(huán)、盤扣耳墜、盤扣掛件……

對劉冬梅來說，“萬物皆可盤”便是守正與創(chuàng)新的哲思。她一直有意在盤扣與不同載體間嫁接和耕種文化，廣泛汲取日照的太陽文化、海洋文化、東夷文化等元素，保持原汁原味的本土傳承，將流傳千年的盤扣藝術(shù)演變?yōu)橐环N文化符號，重塑了一種中式精致生活美學(xué)。

發(fā)現(xiàn)盤活老技藝的新視角

年幼時，劉冬梅最愛聽姥姥和母親喚她一聲：“梅子”，讓人想起“墻角數(shù)枝梅，凌寒獨自開”，一樹冬日里的臘梅，以堅韌的性格，守護著最初的夢想。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這些年，劉冬梅手中的盤扣已獲10多項發(fā)明專利，部分獲獎作品被省、市各級博物館收藏。她先后為第十一屆全運會、全國水上運動會、山東省第25屆運動會等大型活動制作禮服，在中國國際旅游職業(yè)裝創(chuàng)意設(shè)計大賽、“黃河杯”山東文化創(chuàng)意設(shè)計大賽等多個大型賽事中獲過大獎。

劉冬梅不想止步于此。如今已年過六十的她依然在尋找盤扣技藝創(chuàng)新傳承的理想方式，想要建立一種以現(xiàn)代思維看待傳統(tǒng)藝術(shù)的新視角。

在非遺展廳里，一批“瓷韻”系列多功能布包嶄新“上架”，以中式旗袍為形制的布包，通過傳統(tǒng)“青花瓷”紋樣作立面的切分，鑲嵌著優(yōu)雅靈動的盤扣，用項鏈形狀的玉石串珠和繩結(jié)充當(dāng)提手，盡顯雅韻。

“我們研發(fā)的這個系列，將盤扣與傳統(tǒng)青花瓷結(jié)合，可以做手提包、插花包、背包和掛件等，既實用又美觀?！比ツ?，劉冬梅設(shè)計制作的“瓷韻”系列多功能布包和“儒”系列作品分別榮獲2023山東省旅游商品大賽金獎、首屆“孔子文化”創(chuàng)意設(shè)計大賽優(yōu)秀獎。劉氏盤扣系列作品還代表日照先后走進2023海南錦繡世界文化周、2023對口援疆19省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展、第四屆中國國際文化旅游博覽會和第二屆中華傳統(tǒng)文化工藝大會等，在全國視野中精彩亮相。

前不久，伴隨著2024春節(jié)山東鄉(xiāng)村文化旅游節(jié)的啟幕，劉冬梅攜團隊設(shè)計制作了一批“龍騰盛世”盤扣掛件，將傳統(tǒng)年節(jié)中的“龍”“?！钡仍刈冃紊墸p制成充滿日照在地文化特色的國潮文創(chuàng)。

談及夢想，劉冬梅依然目光炯炯：“非遺技藝從來都不是束之高閣的，乘著文化‘兩創(chuàng)的東風(fēng)，我們傳承人也要跟隨時代發(fā)展，讓傳統(tǒng)手造以更青春的樣貌走入人們的生活?！?/p>

堅守半生，她從“時光的接力者”慢慢成長為“文化的守望者”。未來會怎樣？從未停止探索腳步的劉冬梅相信，時間會給她答案。

編輯/魏偉

Lius Knot Button： A Cultural Symbol Sewn with Time

In the depth of an alley in Wulian County， Rizhao， Lianying Clothing Studio continuing in business for nearly 30 years has created its own space in the bustling area. It has witnessed artisan Liu Dongmeis adherence to and inheritance of the knot button craft.

As the fifth-generation inheritor of Lius knot button craft， Liu Dongmei has spent over 30 years researching the craft， entered the vast cultural field and context of the times with small knot buttons， and embarked on an upward， marvelous and brand-new path to dreams.

Liu Dongmeis knot buttons are always created at a constant temperature of 37 degrees centigrade. At her workbench， she weaves color threads into a delicate gourd button step by step. “Knot buttons are small， but require a complicated process， and need to undergo more than 20 procedures， including cutting， paste scraping， air drying， coil tying， and heat-sealing. However， I always stick to hand-making，”said Liu Dongmei. In her view， a handmade knot button is a vibrant cultural symbol. For decades， working with her production team and other folk artisans， she has created countless fine works by hand sew- ing. However， her greatest satisfaction comes from the formal dress with knot buttons made for the centenary of the CPC.

Not long ago， with the opening of the 2024 Shandong New Years Rural Cultural Tourism Festival， Liu Dongmei and her team designed and made a number of “l(fā)oongthemed” knot button pendants， transformed and upgraded the elements of the traditional New Year， e.g. “l(fā)oong” and “fortune”， and sewed them into Chinese-style cultural & creative products with Rizhaos local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