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自民
“小而輕盈,妁約悠揚”的豆娘常常被誤認為“小蜻蜓”。豆娘與蜻蜓是同氣連枝的“堂姐妹”,都屬于蜻蜓目。蜻蜓目分為差翅亞目、均翅亞目和間翅亞目。一般所說的蜻蜓屬于差翅亞目。均翅亞目的昆蟲統(tǒng)稱“蟌”,俗稱“豆娘”。形態(tài)特征介于蜻蜓與豆娘之間的蟌蜓屬于間翅亞目,是古老的孑遺物種,種類少,不常見。有人將蟌蜓納入差翅亞目,這樣,蜻蜓目就只有蜻蜓和豆娘兩大類了。
蜻蜓與豆娘都是色彩艷麗、瀟灑飄逸的觀賞昆蟲。最美、最拉風的是兩對在陽光下五彩斑斕、晶瑩剔透的膜翅。艷麗的雄性網(wǎng)脈蜻,通體紅色,僅翅膀尖端透明。“白菡萏香初過雨,紅蜻蜓弱不禁風?!碑敿t色的蜻蜓在白色的荷花上婆娑起舞時,鮮明的色彩對比,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豆娘中的華艷色蟌甚至被譽為“會飛的翡翠”。當雄性華艷色蟌在陽光下緩慢飛舞時,一開一合的后翅發(fā)出金色綠光,熠熠生輝,而幾近透明的前翅則若隱若現(xiàn),令人過目難忘。蜻蜓、豆娘的復眼炯炯有神,在陽光下會折射出令人炫目的絢麗光澤,或翠綠,或?qū)毸{,或橘黃,或橙紅……像霓虹下的幻影。
蜻蜓與豆娘都是在暮春的暖陽中閃亮登場的明星。夏日里蛙聲一片的田野、柳橋竹榭的荷塘、菰蒲相向的溪流,是其幸福家園。它們習慣于早起晚歸:旭日東升時,抖掉一身晶瑩的露珠,開始舞動嬌小的倩影;驕陽似火的正午,則潛藏在清涼之地小憩;夕陽西下之時,又再度歡蹦亂跳起來。
蜻蜓與豆娘在愛情、婚姻上特立獨行。微波蕩漾、葦草搖曳、荷花娉婷的濕地上空,是它們溫馨的婚戀場。激情時刻,愛侶間會形成浪漫的心形“交尾輪”。它們一般將卵產(chǎn)于水中,產(chǎn)卵時常常雌雄聯(lián)體雙飛,靈動飄逸。
正因為蜻蜓與豆娘有許多相似之處,在古代,人們常常將它們混為一談,統(tǒng)稱蜻蛉。但蜻蜓和豆娘畢竟不是孿生姐妹,二者外形上就有顯而易見的區(qū)別。豆娘嬌小玲瓏,纖腰一縷,風情萬種,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在英語中叫damselfly,直譯為“會飛的少女”。蜻蜓則叫dragonfly,直譯為“飛龍”。豆娘與蜻蜓在身材上的主要區(qū)別是:豆娘纖柔清瘦,蜻蜓豐腴健壯。正如李夢陽所說:“豆娘子者,蜻蜓之細也?!彬唑咽秋w行高手,有些能環(huán)游世界;豆娘由于輕盈纖瘦,往往不善長途奔波。
從形態(tài)上區(qū)分蜻蜓與豆娘,關(guān)鍵要看復眼和翅膀。蜻蜓兩只巨大的復眼幾乎緊貼在一起,而豆娘的復眼則如一對啞鈴鑲嵌在臉上,顯得呆萌又頑皮。蜻蜓休息時四翅展開,前后翅距離較遠,形狀大小也不同,所以蜻蜓屬于差翅亞目。豆娘歇息時,一模一樣的前后翅伸長收束重疊,豎立在胸部背面,看起來好像只有一對翅膀,因此,豆娘屬于均翅亞目,又叫束翅亞目。
蜻蜓與豆娘一起舞動在夏日的天空中。它們系出同門,既有共同之處,也有差異。這種同與不同,構(gòu)建了生物世界的奇妙。正如美國作家哈斯凱爾所說:“生物個體之間的微妙差異,似乎是自然史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jié)。但是這種差異性是演化過程中一切變化的基礎,沒有多樣性,就不可能有自然選擇和生物適應性。”
我們小時候可能都有一個飛翔的夢想。我的這個夢想尤其強烈,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會時不時在夢里翱翔。正因如此,在創(chuàng)作動植物科普時,我對于鳥類和昆蟲會寄予更多的情感。事實上,在我創(chuàng)作的眾多科普小品中,最受歡迎的也是會飛的動物,比如蝙蝠、蝴蝶、知了等。
晚霞中的紅蜻蜓,是童年時光里的美妙回憶,是夏日天空中的芭蕾舞者。然而,真到動筆時又覺得無從下手。純粹從美的角度來看,蜻蜓似乎比不過蝴蝶;作為夏天的標志,蜻蜓又沒有知了那么善于打廣告;而從中華文化的層面來考量,蜻蜓更是無法與蝴蝶、知了媲美。蝴蝶是莊周的夢、梁祝的魂,是傳奇中的傳奇。而關(guān)于知了,有大量的成語典故和飾物稱謂,如金蟬脫殼、螳螂捕蟬、蟬紋、蟬冠等。
因此,寫蜻蜓,也許就要寫這種溫柔可愛的小昆蟲鮮為人知的一面——它們是昆蟲大軍中的頂級獵手,是遠古天空的超級霸主,是仿生模擬的重要對象,是婚姻生活的行為藝術(shù)家……由于在日常生活中,總有人將蜻蜓與豆娘混為一談,因此,為了使讀者更好地了解蜻蜓,將其與豆娘比較一番似乎也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