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時
曾經,為了一見鐘情的男人,嚴金琴放下尊嚴,飛蛾撲火般奔他而去,結果被現(xiàn)實狠狠扇了一巴掌。時隔十年,在她打算結束這段愛得卑微的婚姻之際,命運又拋給她一道非同尋常的選擇題。兩難中,為了深愛的女兒,嚴金琴做出了一個感人的決定……
才解枷鎖,又添新愁
“別人來離婚都是拉著臉的,你咋這么開心?”2019年11月那天,當嚴金琴和廖志到當地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xù)時,看到她一臉輕松,工作人員都迷糊了。“我解脫了??!”嚴金琴脫口而出……
1989年,嚴金琴出生于江西省上饒市潘陽縣的一戶普通農家。她從小漂亮能干,初中畢業(yè)后就開啟了打工生涯。2008年,嚴金琴參加一場喜宴時,遇見了比她大7歲的廖志。廖志家住縣城,是一名物理老師。
嚴金琴對廖志的帥氣毫無免疫力,每天下午都會主動和他煲“電話粥”。兩個月后,嚴金琴大膽表白,沒想到被他傲嬌地拒絕了。嚴金琴依舊對廖志窮追不舍,甚至不惜登門表示只要能嫁給廖志,可以不要彩禮和婚禮儀式。
終于,嚴金琴的執(zhí)著打動了廖志,兩人于2009年結婚了。然而,等待嚴金琴的,是她那非主流的婚姻生活。
婚后,嚴金琴和公婆住在同一棟樓的三樓和二樓,婆婆經常怪她用水用電多,公公不讓她用家里的座機打電話。一向唯父母之命是從的廖志知道后,竟勸她順從父母多節(jié)約,嚴金琴很無語。
不僅如此,廖志嫌她學歷低,不帶她參加聚會;嚴金琴懷孕后想吃水果,就算只有8塊10塊,廖志也讓她走報銷流程;他還要求AA制生活,就連幫她充10塊錢的話費都找她要錢。
2012年,女兒慧慧出生了。嚴金琴的生活重心都落到了女兒的身上??蓾u漸地,她發(fā)現(xiàn)自己連女兒的主都做不了,甚至女兒穿什么衣服,她都無權決定。
有一次,嚴金琴將小慧慧從三樓抱到一樓。公婆一見到孫女就檢查她的衣服,隨即命令嚴金琴:“孩子穿這么少不行,馬上回去加衣服!”嚴金琴一肚子不愉快,默默地抱著女兒上樓穿衣服。
小慧慧5歲時,嚴金琴開始用自己的工資給她報名學習舞蹈和畫畫。
2019年秋季,嚴金琴被查出患有肝膽管結石。醫(yī)生建議她盡快治療,嚴金琴不敢耽擱,因積蓄當時借給了朋友,她向廖志借了1500元后,獨自去南昌就醫(yī)。
回來那天,看到嚴金琴提著大包小包的中藥,廖志迎了上來。嚴金琴以為他會問自己的病情咋樣,誰知,他一開口就是:“那1500塊錢,你什么時候還我啊?”
聽到丈夫的話后,嚴金琴的眼淚奔涌而出:“廖志,我是你老婆啊。就是一個陌生人都不會像你這樣無情,我要跟你離婚!”說罷,她轉身離去,只留下廖志愣在原地……
嚴金琴說到做到,2019年11月,在她的堅持下,兩人去民政局辦了離婚手續(xù)。
離婚時,廖志給了嚴金琴10萬元的補償。為了女兒能接受更好的功課輔導,經過慎重考慮后,他們一致決定,讓女兒跟著當老師的廖志生活,嚴金琴每個月出撫養(yǎng)費。他們還商定,兩人之前買的房子留給慧慧,嚴金琴再婚前一直有居住權。
兩人沒想到,慧慧竟因此惆悵了一回。那天,慧慧來到嚴金琴的住處后就環(huán)顧著房子,憂心忡忡地告訴嚴金琴:“媽媽,昨天爺爺講了,你在這里住滿三年就得走了。到時要是你不走,就讓我把你趕出去!”
嚴金琴聽了心里不是滋味,但她不想在女兒面前說她爺爺的壞話,便摟著女兒說:“那你會不會把我趕出去呀?”慧慧急了,擺著小手大聲說:“我怎么可能會把你趕出去呢?但我更希望你和爸爸在一起?!?/p>
女兒的話深深刺痛了嚴金琴,她多想答應女兒,然后主動與廖志和好、復婚,可是,一想起自己曾經擁有的那十年婚姻,她又打消了回頭的念頭。
嚴金琴原以為自己的生活就這樣繼續(xù)下去,沒料到,2020年6月的一天,在潘陽縣一家體檢中心工作的表妹給她打來電話:“姐,姐夫單位安排他們來體檢了,他腦袋里長了個大腫瘤,可能是癌癥,你最好建議他去上海?!薄笆裁矗俊眹澜鹎俚拇竽X頓時一片空白……
為了女兒,扛起責任
驚訝過后,嚴金琴不自覺地看起手機相冊中廖志的照片。
嚴金琴無意中看到了慧慧剛滿月時的照片。照片中,廖志笨拙地抱著粉嘟嘟的女兒,父女倆的眼睛對視著,他眼神里的愛滿得快要溢出來。那是偽裝不了的真情流露,是取代不了的骨肉親情??!
離婚后,嚴金琴就努力地將廖志從自己的回憶中刪除。但此刻,這張照片又勾起了她的回憶——
女兒很黏廖志,父女倆有空就一起瘋玩、做游戲。有一次,廖志和嚴金琴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爭了起來,急性子的嚴金琴指責廖志是個“小氣鬼”,廖志一時語塞。
見爸爸落了下風,慧慧立馬站隊爸爸一方:“媽媽,爸爸對我最好了,他是很聰明的老師,你不能罵爸爸。”“哎喲,寶貝,你還護著爸爸呀?”嚴金琴假裝逗女兒。“當然啦,反正誰都不許罵我爸爸?!眹澜鹎贅妨?,一旁的廖志更是得意地笑出聲……
樁樁件件,像電影鏡頭般回放在嚴金琴的腦海里。是啊,廖志也許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但他肯定是一個體貼的父親。面對不期而至的絕癥,自己確實可以袖手旁觀,但廖志現(xiàn)在的情況真的不樂觀:父母年邁,唯一的弟弟也長年在外。
如果她不管,他就只能自己去上海。一個癌癥病人,自己長途跋涉去外地就醫(yī),半路如果有個三長兩短,連個報信的人都沒。
將來慧慧長大了,她遲早會從別人嘴里了解到這些情況的。到時候,慧慧如果質問自己當初為什么不向她爸爸伸出援手,自己該如何回答?
思來想去,嚴金琴最終決定:請假,陪廖志去上??床?。
打定主意后,嚴金琴故意打電話和廖志閑聊,得知他已經拿到體檢報告,但暫時不知自己病情的嚴重性,已準備去大醫(yī)院檢查。嚴金琴顧不上廖志語氣里滿滿的驚訝,請好假就陪他一起去上海檢查。
去上海前,嚴金琴把女兒摟在懷里,忍著心痛叮囑她:“寶貝,媽媽要陪爸爸去上海看病,你在家乖乖聽爺爺奶奶的話?!碑敃r才7歲的慧慧不知道爸爸病情的嚴重,一口答應嚴金琴:“好的,媽媽,我乖乖等你和爸爸回來?!?/p>
得知兒子病倒后,前兒媳主動要求陪他去看病,廖志的父母慚愧不已。兩個老人表示,他們會好好看管慧慧,讓嚴金琴和廖志一心看病,不用牽掛。
在上海,嚴金琴陪著廖志做了詳細的檢查。出結果的那一刻,醫(yī)生悄悄將嚴金琴叫到走廊上,神情嚴肅地告訴她,廖志被診斷為腦膠質瘤。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真的確診之后,嚴金琴還是流淚了。她知道癌癥意味著什么。廖志一個月那點工資,交幾天的住院費就耗光了,家里也沒啥積蓄。當務之急,要籌錢為廖志治病。
沒有過多猶豫,嚴金琴哭著打電話找父親借錢。善良的父親也不忍見寶貝外孫女失去爸爸,不計前嫌打來8萬元錢。
手術前一天,廖志一度緊張到發(fā)癲癇。嚴金琴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幫他平復情緒。廖志趁機提出了復婚的懇求,他說:“我知道我沒臉求你,但看在慧慧的分上,你答應我,好嗎?”
嚴金琴擔心自己拒絕他的話,會影響他接受治療,便暫時應承下來:“廖志,只要你從手術臺上平平安安地下來,我就答應跟你復婚?!绷沃鞠駛€孩子一樣笑了。
經過14個小時的手術后,他腦袋里的腫瘤被成功切除了。醫(yī)生說,如果恢復得好,將來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工作和生活。
嚴金琴喜極而泣,繼續(xù)精心照顧廖志,給他喂飯、喂藥、擦澡。廖志康復期間,為了治療方便,嚴金琴在醫(yī)院附近租房照顧他。當時廖志因手術后遺癥暫時失憶過,智力也不如從前,嚴金琴就耐心地教他說話、走路。
廖志在上海整整治療了三個月,這也是自慧慧出生以來,嚴金琴離開她最長的一次。有時,她實在很想念女兒,就抽時間給女兒打電話。
一次聊天時,慧慧說爺爺很寵她,天天都喂她吃飯。嚴金琴知道,如果自己親口勸前公公別這樣做,老人家肯定不高興的,就偷偷告訴女兒:“慧慧,你已經長大了,要學會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做?!被刍酃郧傻卮饝?,嚴金琴很欣慰。
2020年暑假的一天,廖志的父親帶著慧慧來出租屋看望他。一見到闊別兩個多月的嚴金琴,慧慧就跑著撲向她懷里。和媽媽撒完嬌,慧慧立馬找爸爸??煽吹胶鸵郧芭腥魞扇说牧沃緯r,慧慧被他的光頭和頭上那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嚇到了,大眼睛里充滿了驚恐和不解。
嚴金琴趕緊再次摟住女兒,輕聲安慰她:“寶貝,爸爸做了大手術,你等下說話做事不能惹爸爸生氣哈!”“嗯?!被刍鬯贫嵌?/p>
慧慧這次在父母身邊待了一個星期,嚴金琴忙于照顧廖志,抽不出時間陪女兒,讓她感動的是,女兒沒有一句怨言,還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一次,慧慧靠在廖志懷里,跟他講自己在學校的趣事,廖志雖然說話較慢,但也盡量回應女兒,父女倆的笑聲充滿了簡陋的出租屋。外出回來的嚴金琴看到這溫馨的一幕,尤其是看到女兒臉上燦爛的笑容時,她覺得自己的付出都值了。
2020年秋天,廖志的病情漸漸穩(wěn)定下來,嚴金琴陪著他回到了潘陽縣。至此,廖志的治療花費了30余萬元,后續(xù)每個月還需要1萬多塊錢的藥物治療費用。知道他家已無積蓄,還欠了外債,嚴金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早在新冠疫情暴發(fā)初期,閑在家里的嚴金琴就愛上了刷短視頻??吹狡脚_有很多人都積極展現(xiàn)自己的才藝,她決定利用自己身高1.7米,身材也挺好的優(yōu)勢,重拾結婚前的走秀愛好。
她用廢棄的飲料瓶、紅地毯、蛇皮袋等材料,動手設計、制作衣服,再穿上走秀,并先后剪輯、發(fā)布了一些作品,很快引起不少粉絲的關注。
如今,嚴金琴決定利用工作之余,拍攝一些視頻作品,賺一些錢來貼補家用。
那天,嚴金琴和幾個朋友正在戶外拍攝素材,突然看到廖志拎著一袋水果走來了。他將水果遞到嚴金琴的手上,說:“這是你最愛吃的香蕉。忙累了,歇會兒吧。”
朋友們見狀,知趣地躲到一邊。嚴金琴卻將水果一一分給了朋友們,并瞥了廖志一眼,心想:“以前那么摳,現(xiàn)在大方了?”
出乎嚴金琴意料的是,廖志這次既沒有提AA的事,更沒有指責她浪費水果,而是傻呵呵地笑了。
云淡風輕,收獲美好
廖志在一點點轉變,嚴金琴的事業(yè)也在一步步成熟。她用心設計的環(huán)保服裝新穎獨特,讓網友們眼睛一亮。
再加上不少本地網友都感動于她離婚后還照顧重病的前夫,經常在評論區(qū)贊揚她,在他們的宣傳下,嚴金琴的粉絲與日俱增,單條視頻最高點擊量有190多萬。
日復一日,隨著影響力的擴大,當地一些商家紛紛找到嚴金琴,請她拍廣告,她欣然接受,同時利用晚上時間做起了直播,很快實現(xiàn)了月入過萬。
收入增加了,屬于嚴金琴個人的時間也隨之減少,有好幾次,她原本說好要陪伴慧慧,結果都因臨時有事耽誤了,慧慧不樂意了。
有一次,慧慧在電話里抱怨嚴金琴:“媽媽,你白天工作,晚上直播,有空還走秀拍視頻,都沒有時間來陪我了。”嚴金琴很愧疚,當時就許諾女兒:“寶貝,是媽媽沒有安排好時間,以后我會多陪你??!”聽她這話,慧慧的語氣才歡快起來。
之后,為了多陪伴女兒,也是為了逼自己一把,嚴金琴索性辭去了工作,開始專心做短視頻行業(yè)。自此,她每隔一兩天就去廖志家,了解他的身體恢復情況,看望陪伴女兒。
有一次,慧慧看到嚴金琴就抱怨:“媽媽,你說我爸是不是跟傻子一樣?還是個又胖又慢的傻子!”女兒怎么這樣說廖志?嚴金琴嚇了一跳,趕忙了解原因。
原來,當天由于慧慧不聽話,廖志用手打了一下她的頭,以示懲罰,她氣不過就跟爸爸發(fā)脾氣,還在媽媽面前吐槽。
嚴金琴首先批評女兒對爸爸的不尊重,接著語重心長地開導她:“慧慧,爸爸現(xiàn)在說話做事是比以前慢一點,長得胖一點,都是因為生病和藥物的影響。你是他最疼愛的女兒,應該給他多一些關心?!薄皨寢?,對不起,我錯了?!笨吹脚畠盒呃⒌氐拖铝祟^,嚴金琴才長舒了一口氣。
廖志逐漸恢復健康后,見嚴金琴遲遲沒有兌現(xiàn)復婚一事,內心失落之余,賭氣相了幾次親,當然沒有一次成功的。
爸爸的行為,讓慧慧很是不滿。有一次見面時,慧慧憂心忡忡地說爸爸要去相親,她不同意。嚴金琴不解:“寶貝,爸爸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薄叭思艺f了,爸爸要是再找一個阿姨,就對我不好了?!被刍坂狡鹆诵∽臁?/p>
嚴金琴撫摸著女兒的頭,柔聲告訴她:“你別擔心,雖然爸爸媽媽分開了,但是我們對你的愛是不會少的,我們肯定不能把你放在旁邊不管的?!?/p>
在嚴金琴的耐心解釋下,慧慧終于表示不再反對爸爸找女朋友。但和前幾次一樣,廖志這次的相親仍是無疾而終。
為了讓慧慧多接觸社會,嚴金琴經常會騎摩托車或自行車帶女兒出來玩。每次,慧慧都化身“小話癆”,還像個小大人一樣替她操心:“媽媽,你騎車的時候不要玩手機?!薄皨寢?,你要走人行道啊,要注意安全?!薄昂绵?,好嘞!”女兒的關心,嚴金琴都全盤照收,心里的幸福也不言而喻。
最有意思的是,一次,一家奶茶店找嚴金琴拍廣告,拍完后,她順手在朋友圈分享了自己喝奶茶的視頻。誰知,慧慧看到后就評論:“一看就是很奢侈的?!薄皩氊?,媽媽那是在拍廣告哦!”嚴金琴哭笑不得。
正如慧慧所說,嚴金琴掙錢不容易。做直播后,她曾給網友們講過自己和廖志的故事,這也遭到了當地一名黑粉的詆毀。
2023年國慶節(jié)假期,嚴金琴做直播時,這個黑粉又在直播間起哄,說她離婚后照顧前夫,完全是為了炒作自己,嚴金琴氣不打一處來。就在此時,公屏上突然出現(xiàn)一行字:“我媽媽才不是那樣的人呢!”是女兒在為自己打抱不平,嚴金琴樂了,鼻子卻酸酸的。
事后,母女倆說起此事,嚴金琴擔心女兒看直播影響學習,慧慧說自己只是偶爾看下手機,要媽媽放心,她還天真地說道:“媽媽,你別怕,下次我要看到那個人再欺負你,我還會去說他!”
“我的小棉襖長大了,知道保護媽媽了!”嚴金琴真的得意了,心里也暖暖的。
如今,嚴金琴也會和廖志聊聊天,兩人像朋友一樣相處。2024年1月初的一天,嚴金琴帶著女兒在公園散步時,才發(fā)現(xiàn)手機快沒話費了,急用網絡的她隨手撥通了廖志的電話,讓他幫忙交點話費。廖志二話不說就幫她充了100塊錢。“你(我)爸現(xiàn)在出手挺大方?。 眹澜鹎倏粗畠?,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編輯/戴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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