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三次支教的學校是新疆生產(chǎn)建設兵團第十三師職業(yè)技術學校,住在星光花苑小區(qū)。
小區(qū)東南角,有一塊大約半畝的長方形的空地,園丁原計劃種苜蓿,但我們想要一小片地,種向日葵和花生,一商量,他竟然同意把靠柵欄的陽光充足又方便澆水的好大一片地留給我們。于是,三個“援疆”小伙伴開始興致勃勃地翻土整地,畫線撒種,連著幾天都忙并快樂著。種下向日葵和花生后,我們又在田埂上埋下絲瓜和山藥蛋,好讓它們的藤蔓繞著柵欄,不但充分利用空間,還能美化環(huán)境。三個教書匠,在遙遠的大西北,做起了農(nóng)夫,把寂寞孤獨的支教生活過成別人眼中的詩和遠方。
從此,那些泥土里的生命便成了我們的牽掛,我們上下班路上談論最多的就是我們的園子,想象著,憧憬著,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圍著田壟看,還忍不住用手扒開泥土,看是不是已經(jīng)發(fā)芽。當嫩芽鉆出泥土的時候,我們?nèi)齻€笑著擊掌唱歌,快樂得像孩子,周末還聚餐喝酒慶祝。蘇軾喜歡海棠,他在詩里寫道:“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蔽覒岩伤且粫r興起,不會天天都去看,我們卻把它們當作自己的孩子,每天晚上放學歸來拿著手機照著一棵棵看,從發(fā)芽那天起就沒有間斷過。
跟幼苗說話也成了日常。我們說,你們綠油油的顏色真好看,向日葵亭亭玉立真可愛,花生圓潤端莊有氣質(zhì),我們說,加油啊,快點兒長大,快點兒開花!我們說,你們一定要長成最棒的向日葵,最穩(wěn)重的花生,開最好看的花,結最飽滿的籽,我們說,你們是從中原來的,和我們一起來“援疆”,一定要給河南人長臉……草木有靈,它們一定聽懂了我們的話,一定很開心。這不,它們一天一個樣,在清風的吹拂下,在天山雪水的滋潤下,一個個鉚足了勁兒,開心地在這塊土地上搖曳著,生長著。
向日葵的葉子手掌大了,向日葵的高度沒過我們的膝蓋了,花生苗蓋住地皮了,花生要扎堆開花了,絲瓜瘦弱的莖須向柵欄伸展了,山藥遲遲沒有動靜……不過,沒關系,我們把夢想種在這里,希望看到欣欣向榮的葵花,看到垂在鐵柵欄上的絲瓜、沙土里飽滿的花生、土里都是好吃的山藥……即使只有一園綠色,我們也很開心,因為我們給它們澆水、除草、間苗,和它們聊天,看它們的變化呀。
它們還沒有發(fā)芽,就已經(jīng)有了名字:向日葵叫葵小姐,花生叫花果果,絲瓜叫靚仔,山藥叫山姆大叔。當我在心里叫出它們名字的時候,腦海里閃出這樣的場景:當葵小姐亭亭玉立的時候,山姆大叔正在醞釀一場盛大的背叛,而花果果正默默把根須扎進泥土,靚仔還不知道和誰纏綿;當葵小姐對著太陽含情脈脈的時候,山姆大叔的手里握滿了珍珠,靚仔已經(jīng)伸出拇指點贊,地下的果果在膨脹飽滿。當秋風漸涼,蘆葦白頭的時候,地下的花果果、山姆大叔就要出來曬太陽,葵小姐經(jīng)歷了絢爛,已安于平淡,只有靚仔還在炫耀它的胳膊。
此刻,我像希望學生都能成才一樣,希望它們能茁壯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