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內容組織與服務方式研究

摘要：[目的/意義]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在文化資源整合與服務方面具備獨特優(yōu)勢，是圖書館、博物館、檔案館等公共文化機構激活資源優(yōu)勢、提升服務水平的重要手段，調研并總結成熟案例先進經驗，為我國相關平臺建設提出建議。[方法/過程] 選取國內外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對其資源保存與服務方法進行調研分析，并重點分析Europeana項目在資源組織模式、技術與數字文化資源服務方面的先進探索，提出適應我國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建設的路徑。[結果/結論] 研究發(fā)現，標準化關聯數據模型、體系化資源整合網絡、開放多元的服務模式是Europeana項目成功的重要因素。我國應借鑒相關經驗，在規(guī)范數據格式、更新服務理念等方面進行持續(xù)改善。

關鍵詞：公共數字文化資源;" Europeana;" 資源組織;" 資源服務

分類號：G250.73

引用格式：程家盛， 杜杏葉. 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內容組織與服務方式研究——以歐洲數字圖書館Europeana為例[J/OL]. 知識管理論壇， 2024， 9（6）： 579-592 [引用日期]. http：//www.kmf.ac.cn/p/414/. （Citation： Cheng Jiasheng， Du Xingye. Research on Content Organization and Service Methods of Public Digital Cultural Resource Platforms： A Case Study of Europeana Digital Library[J/OL]. Knowledge Management Forum， 2024， 9（6）： 579-592 [cite date]. http：//www.kmf.ac.cn/p/414/.）

1" 引言/Introduction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快速發(fā)展，公眾信息行為和信息需求正持續(xù)發(fā)生改變，這促使圖書館、博物館、檔案館等公共文化服務機構對自身資源組織與服務方式進行調整，主動適應數字化、互聯網化的時代潮流。主導或深入參與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的建設是公共文化服務機構應對時代挑戰(zhàn)的重要舉措。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是完善的在線系統，其整合并提供來自各種公共文化機構（圖書館、博物館、檔案館等）的數字文化資源，包括照片、音頻、視頻等，并在遵守版權、相關法規(guī)的基礎上確保資源的開放性和可訪問性，通過便捷的搜索和瀏覽功能幫助用戶查找和利用這些資源，以期充分發(fā)揮數字文化資源的社會價值。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一般由政府或國際政治聯盟、公共文化機構、大型企業(yè)、基金會等力量提供建設支持。通過建立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公共文化機構能夠加強與同類機構的合作，借助先進技術提升館藏資源數字化占比和數據質量，在結構化整合數字文化資源的同時拓展資源開發(fā)利用的方式，并向用戶提供多種形式的、體系化的線上文化資源服務。

截至2024年，國內外在建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已有一定規(guī)模，其中既有全球性的世界數字圖書館（World Digital Library， WDL），也有區(qū)域性的歐洲數字圖書館（Europeana）、日本搜索（Japan Search）和國內的文津搜索等項目。建設該類平臺需要充分的政策、資金和技術支持，因此由政府或國際政治聯盟牽頭、多個公共文化服務機構聯合成為了當下主流的建設模式。

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建設的關鍵問題是資源組織與資源服務。資源組織關注對多源異構數字文化資源的整合，其涵蓋了收集、加工、組合、關系揭示等環(huán)節(jié)，是平臺提供服務的基礎。針對資源組織方法，S. Zapounidou等分析了FRBR、FRBRoo、EDM（Europeana Data Model）和BIBFRAME 4種概念模型的共性和融合性[1]；A. Mo?cicka等探索了使用EDM模型描述古地圖資源的方法[2]；王萍等從多方面分析了歐洲數字圖書館在實現數字文化資源語義融合方面的成熟經驗[3]；張?？〉葟馁Y源描述角度分析了幾種國內外數字資源發(fā)現平臺的資源組織情況[4]；田蓉等調研了我國5種公共數字文化資源整合項目，并從檢索、導航、本體方法等層面提出了建議[5]。資源服務則主要關注平臺如何使用已有的資源集合更好地提供服務，其包括一站式獲取、利用、創(chuàng)作，可視化呈現等。針對資源服務，王毅等調研了3種國外GLAM（Galleries， Libraries， Archives， Museums，美術館、圖書館、檔案館、博物館）機構聯盟，總結了其數據服務要素和類型[6]；完顏鄧鄧等以供需匹配為切入點，提出公共數字文化資源整合平臺應提供基于用戶需求變化的個性化服務[7]。總之，盡管學界已有部分相關研究成果，但其大多研究時間較早，尚未追蹤相關平臺的最新實踐進展。筆者采用網絡調查、文獻調查與比較分析方法，通過分析對比國內外主流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的最新發(fā)展動向，并深入調研成熟案例Europeana的資源組織與資源服務方法，以期為我國相關項目的建設提供借鑒。

2" 國際數字文化資源平臺概覽與比較/An overview and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international digital cultural resource platforms

筆者以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的實際支持機構、平臺資源儲備與平臺服務對象為選擇依據，同時兼顧平臺性質的多樣性，選定WDL、Europeana、Japan Search、谷歌Google Arts amp; Culture以及我國國家圖書館開發(fā)的文津搜索平臺進行調研。

2.1" 平臺選取依據

第一，從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的實際支持機構來看，具備充分財力、公信力、技術儲備和社會影響力的政府、文化機構或企業(yè)具備支撐較大體量平臺建設的能力。WDL是由美國國會圖書館發(fā)起，得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支持，收集世界范圍內文化資源的大型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Europeana是在歐盟支持下，得到各歐盟成員國支持的國際項目，它匯集了海量歐洲范圍內及與歐洲有關的各類數字文化資源，已經成為歐洲重要的戰(zhàn)略性數字服務設施[8]。日本搜索與文津搜索平臺則分別依托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與我國國家圖書館打造，文津搜索主要以本館資源為基礎，并能夠向用戶提供部分合作數據庫商的數據。Google Arts amp; Culture是谷歌公司旗下的數字文化藝術平臺，與上述具有政府背景的項目不同，該平臺依托谷歌長期以來在互聯網領域建立的優(yōu)勢，提供獨具特色的網絡用戶服務。

第二，從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的資源儲量來看，資源存量多，資源獲取途徑廣泛的項目具備更完善的資源組織技術，能夠提供更優(yōu)質多元的服務。以國際型項目Europeana為例，由于得到歐盟的支持，歐洲各國公共文化機構均定期為其提供數字文化資源。截至2024年10月，Europeana已保存包括圖片、文本、音頻、視頻和3D文件5類共計59 266 235條數字資源[9]，同時其設計了標準化元數據模型用以組織資源，奠定了自身開展知識組織和知識服務的堅實基礎?！皢误w型”項目也同樣注重資源儲備與獲取，以我國文津搜索平臺為例，根據《國家圖書館年鑒2022》數據[10]，截至2022年，文津搜索已包含國家圖書館自建庫和部分已購國內外數據庫資源近4億條，能夠為讀者提供一站式檢索、瀏覽服務。

第三，從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的服務對象規(guī)模與類型來看，服務用戶規(guī)模較大、用戶類型較多的平臺普遍具有更先進的資源服務模式。如WDL和Google Arts amp; Culture平臺收集世界范圍內的各類數字文化資源，同時面向全球用戶提供包括融媒體展覽、趣味游戲、地圖交互、時間線交互等服務。Europeana主要面向歐洲用戶服務，提供24種歐盟成員國語言顯示界面，并支持對應的多語言檢索，且其元數據模型能夠集成各類來源語言不同的文化資源元數據。文津搜索與日本搜索均支持本國語言與英文檢索，同時也在東亞國家范圍內實現了部分資源互通，顯著提高了跨語言檢索的準確性。

2.2" 平臺資源組織與服務方法分析

為充分對比選取平臺的資源組織與資源服務方法，筆者主要從平臺基本情況（主導機構、目標或愿景、資源數量）、資源與資金來源、資源保存技術與方法、資源服務方法（如是否提供高級檢索、可視化呈現、個人創(chuàng)作空間等）4個方面進行調研，調研結果如表1所示：

根據表1統計，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的主要支持機構和資金來源多為政府、大型企業(yè)或國家級公共文化機構，主要目標多為促進文化傳播，便利用戶檢索和獲取資源等。資源組織方面，Europeana建立了元數據規(guī)范和資源獲取合作模式，并積極使用元數據進行語義挖掘、資源關系揭示等深層次資源組織工作，WDL也建立了自身的元數據規(guī)范，但目前已經停止資源更新。資源服務方面，Europeana提供高級檢索、多語言檢索、多條件篩選、資源免費獲取、個人創(chuàng)作空間等功能，服務最為全面；Google Arts amp; Culture平臺在服務趣味性和多樣性上更為突出。通過綜合對比，在本次調研的5種平臺中，Europeana擁有可持續(xù)的資金和政策支持，在資源組織和資源服務方面綜合表現最佳，故筆者認為其實踐經驗最具有借鑒價值，后文將對其資源組織與資源服務方法進行深入分析。

3" Europeana數字文化資源組織與服務方法分析/Ana lysis of the organization and service methods of Europeana digital cultural resources

在已有的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中，Europeana的資源組織和資源服務模式具有較高的借鑒價值。Europeana的建設歷程帶有濃厚的政治色彩。2004年12月，Google啟動了建造全球最大數字圖書館的計劃，這令部分歐洲政治精英及圖書館界人士產生了對美國壟斷文化資源的擔憂。2005年，法國總統雅克·希拉克與其他5位國家元首聯名致信歐盟官員，呼吁支持歐洲數字圖書館的發(fā)展[17]。2008年European Digital Library Network正式上線提供服務，但由于服務器限制仍多次升級。在此基礎上，2010年Europeana平臺正式面世并發(fā)展至今，在資源保存、語義關聯、知識組織、元數據模型搭建和資源服務等方面都做出了卓有成效的探索。

3.1" 基于文化遺產機構—聚合機構—交互平臺的資源聚合路徑

大范圍匯集來自不同國家、地區(qū)文化遺產機構的數字文化資源存在諸多困難，如何協調國別間、區(qū)域間的法律、政策差異，如何提升數據傳輸質量等問題始終難以解決。而Europeana打造的文化遺產機構—聚合機構—交互平臺的資源聚合路徑是目前較好的解決方案，得到了日本搜索等新興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的借鑒。聚合機構一般是由歐盟、Europeana或公共文化機構資助成立的非盈利性組織，同時也可以是文化機構本身。其按照領域、主題、國別或區(qū)域進行分工，對相關文化機構的資源元數據進行收集與格式映射，如Archives Portal Europe由歐盟項目資助，主要收集歐洲檔案機構的元數據[18]；European Film Gateway由歐洲電影資料館協會與Europeana基金會發(fā)起，主要收集歐洲電影遺產資料[19]；Gallica是法國國家圖書館（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的數字圖書館，主要收集來自法國的各類文化遺產資源[20]。聚合機構一般通過OAI-PMH（Open Archives Initiative Protocol for Metadata Harvesting）協議收割文化機構提供的XML、CSV等格式的元數據，在對元數據進行校驗后映射至Europeana規(guī)定的EDM（Europeana Data Model）格式，再向Europeana進行移交。部分聚合機構為公共文化機構提供元數據存儲、技術培訓等服務，同時鼓勵資源提供方直接使用EDM格式提交元數據。

與提供資源的文化機構類似，聚合機構也存在技術能力與經費水平間的差異，因此為了更好地實現技術與實踐經驗交流，由所有聚合機構組成的聚合機構論壇（Europeana Aggregators’ Forum， EAF）得以成立，其與基金會（Europeana Foundation，EF）、成員聯合會（Europeana Network Association，ENA）共同構成了Europeana的組織核心。聚合機構論壇設立指導小組，由選舉出的聚合機構代表和一名Europeana基金會代表組成，同時論壇也成立不同的任務組和工作組與其他歐洲數字文化項目進行合作交流，有效擴展Europeana的資源邊界，推動實踐經驗的交流互通。通過定期舉辦網絡研討會等各類活動，論壇能向文化機構展示如何與Europeana建立聯系并分享數據，論壇是Europeana的重要組成部分。綜合而言，通過設立聚合機構這一中間層，Europeana能夠有組織地收割、映射各類文化機構提供的元數據，在最大程度上保證前期數據的質量控制環(huán)節(jié)，而高質量的元數據集也是Europeana后續(xù)開展資源組織與服務的基礎。

3.2" 基于EDM模型的資源組織方法

元數據直接影響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對資源的組織和深層次利用，高質量的數據描述是有效進行公共數字文化資源整合的關鍵[21]。如何提高元數據質量，選擇何種元數據標準用以描述多源異構的文化資源，是任何平臺與綜合性公共文化機構都無法回避的問題。針對元數據的質量控制，聚合機構能夠對最終上傳至Europeana的元數據進行前期把控。而針對元數據的標準和后續(xù)對元數據的利用問題，Europeana打造了EDM數據模型，并基于該模型對其匯集的各類元數據進行深度組織和語義挖掘。

3.2.1" EDM模型的基本情況

由于Europeana收集來自圖書館、博物館、檔案館等文化機構的書報、音頻、視頻等各類資源元數據，若采用單一領域元數據標準進行格式映射，必然會影響其他領域資源元數據的完整性。為解決這一問題，Europeana于2008年開始使用ESE（Europeana Semantic Elements）模型，該模型本質上是一種以都柏林核心（Dublin Core，DC）為基礎，在不同元數據標準中取交集，滿足各類元數據最低共同標準的折衷解決方案[22]。作為項目的早期數據模型，ESE確實能夠滿足基礎性格式映射需求。但其最低共同標準的特性，及強制將數據集轉換為扁平格式的缺陷都會導致大量語義信息的損失，對深層次資源組織與關系揭示形成了阻礙。

在這種背景下，Europeana改變了ESE的“簡化”設計理念，而試圖從更宏觀的角度，打造一款超越單一文化機構信息視角的、能夠匯集多種元數據標準的關聯數據模型，即EDM。EDM采用了一種開放的、跨領域的、基于語義網表示原則（RDF三元組）的框架，融合了LIDO（Lightweight Information Describing Objects）、EAD（Encoded Archival Description）、METS（Metadata Encoding and Transmission Standard）等文博、檔案領域的元數據標準，能夠支持各類更細粒度的標準依附于自身，真正兼顧了對元數據的包容性與可操作性。具體來說，EDM使用OAI-ORE組織資源對象本身及其網絡資源的元數據，重用、混合不同的詞匯表，并分別使用DC、SKOS（Simple Knowledge Organization System）和國際文獻工作委員會（International Committee for Documentation， CIDOC）設計的CIDOC-CRM（Conceptual Reference Model）模型表示描述性元數據、概念詞匯和事件與對象間的關系[23]。由ESE到EDM的升級意義重大，由于EDM采用語義網原則進行搭建，Europeana已保存的元數據能實現與新注入元數據和外部資源的掛接，持續(xù)豐富資源的語義信息，使得復雜資源組織、知識挖掘得以實現。

在資源組織層面（見表2），EDM提供了3種核心類（core class）和4種語境類（contextual class），同時這些類包含相關的強制、推薦和可選屬性[24]。通過使用和搭配核心類、語境類及其相關屬性，Europeana的全部資源將構成相互關聯的、持續(xù)生長的有機體，單一資源的信息將得到持續(xù)豐富，多個資源間將實現互聯。

3.2.2" EDM模型的Object-Centric資源描述方法

通過合理使用EDM的類與屬性，資源間的關系能夠得到充分揭示。最基礎的資源描述方法是僅使用3種核心類，及edm：ProvidedCHO、ore：Aggregation、edm：WebResource與其對應屬性。如有單一實體資源及其多個網絡資源，可以將實體資源歸入edm：ProvidedCHO類中，將衍生網絡資源分別歸入edm：WebResource類中，再分別使用ore：Aggregation類的edm：aggregatedCHO和edm：hasview屬性聯結實體資源和網絡資源，即可實現單一實體資源與其衍生網絡資源的邏輯統一，使其作為一個整體納入后續(xù)資源組織環(huán)節(jié)。

事實上，僅使用核心類的基礎描述方法有效減少了資源割裂現象，能夠實現淺層資源關聯，但在資源語義信息的豐富方面存在不足，將資源組織限制在了較低水平。在這種淺層描述方法的基礎上，Europeana通過設計4種語境類，以資源本身為基礎，在不同層面上擴充其語義信息，即形成了Object-Centric（以對象為核心）資源描述方法。一般來說，以對象為核心的描述方法以單個資源（實體資源本身和網絡資源皆可）為連接點，并為其添加適當的屬性和值，能夠豐富這一單一資源的語義信息。但僅為單一資源附加作者、地點等值無法連接更大范圍內的語義信息，即如果一幅畫作（實體資源edm：ProvidedCHO）通過dc：creator屬性連接至作者“A”，該作者的值只是一段孤立字符，無法帶來更深度的關聯，而此時便可以使用Europeana提供的4種語境類將該類信息豐富為實體。仍以該畫作為例，可以使用edm：Agent類將作者設置為一個單獨實體，此時使用該類下的各種屬性能為該實體添加別名（屬性skos：altLabel）、出生日期（屬性rdaGr2：dateOfBirth）等更豐富的信息，還可與其他作者同樣為A的畫作實現關聯，極大地豐富資源本身的語義信息和關聯廣度。本節(jié)兩種資源描述方法的原理見圖1。

3.2.3" EDM模型的Event-Centric資源描述方法

以對象為核心的描述方法能夠增強單體資源語義信息的豐富性，但在資源關聯方面的提升較為有限。換言之，無論對單體資源的描述豐富到何種程度，其與其他資源的關聯仍然建立在淺層的相似性上，而這種淺層相似性隱含的意義只能由開發(fā)人員和用戶自行識別，不利于資源關系的揭示。舉例來說，同一種資源對象在不同階段（如文物的生產、沉積、挖掘、入藏）可能保存于不同地區(qū)，使用以對象為核心的描述方法可以建立語境類并添加屬性，但無法描述資源在保存機構變化的過程中隱含的語義信息，也無法串聯起資源的事件鏈條。因此，為了更好地揭示資源在不同事件中的聯系，EDM支持Event-Centric（以事件為核心）的資源描述方法，這實際上也參考了CIDOC-CRM概念模型的事件描述方法。以事件為核心的描述方法基于edm：Event類及其所包含的edm：wasPresentAt（連接資源與其涉及的事件）、edm：happenedAt（連接事件與地點）和edm：occurredAt（連接事件和時間刻度）3種屬性，通過建立事件類作為樞紐，資源涉及的事件可以相互關聯，而不同資源因涉及同一事件也能得到組織，這將構建規(guī)模更大、層次更深的資源網絡，以事件為核心的資源描述方法原理如圖2所示：

事實上，以對象為核心和以事件為核心的描述方法并不是割裂的，開發(fā)者可以將兩種方法有機結合起來，通過組合搭配語境類和edm：Event類將不同資源按照事件、人物、地點等要素關聯起來，充分揭示資源間的關系。相較而言，由于簡單易懂且直接依托成熟的DC等元數據標準，以對象為核心的描述方法有更廣的適用范圍和更強的描述能力，使用門檻也相對更低；而以事件為核心的描述方法依賴于特定的元數據規(guī)范，在資源適配性上仍有不足，這也促使Europeana通過引入不同元數據標準來提升數據的兼容性。

3.3" 基于開放理念的多維資源服務體系

以龐大的資源儲量和先進的數據模型作為支撐，將開放理念作為指導思想，Europeana打造了覆蓋文化休閑、教學、商業(yè)運營、科研等多領域的、多形式的綜合服務體系，能夠滿足不同用戶的多層次文化資源需求。Europeana提供了非常豐富的基礎性服務，但真正使其從諸多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中脫穎而出的還是其種類齊全，指導詳細且完全免費的API服務。以下將從檢索服務、故事與展覽服務、用戶空間服務、教培服務和API服務5個方面介紹其資源服務體系。

（1）檢索服務。檢索服務是Europeana的基礎性服務，依托于平臺保存的海量數據，用戶可以在Europeana主頁鍵入關鍵詞直接檢索自己感興趣的資源，也可以瀏覽平臺按資源主題、資源特點、資源機構等要素組織起來的資源集。針對檢索服務，Europeana提供高級檢索功能，其支持按字段（Field）、修飾符（Modifier）進行條件限定，其中領域限定可以精確至資源的各類元數據，包括常規(guī)的創(chuàng)作者、創(chuàng)建日期和更深入的資源從屬關系（如consists of、is part of等）。檢索結果篩選方面，Europeana支持按主題、資源類型等共13種條件進行篩選。結合高級檢索與結果篩選，用戶能夠輕松定位至符合需求的資源并進行使用。Europeana的檢索服務以開放理念為指導，用戶檢索到的資源多數提供免費下載服務，部分資源仍需獲取原機構的版權許可，但所有資源的元數據均可免費獲取。

（2）故事與展覽服務。對于公共文化資源發(fā)現平臺，用戶的需求既可能是精確的，也很可能是粗略、無目的且需要引導的。針對不同需求類型的用戶，Europeana設置了故事與展覽服務，為用戶提供按不同條件有序組織的資源集合。故事一般是由不同領域專家就某一主題利用Europeana資源進行的圖文創(chuàng)作，如來自芬蘭國家檔案館/薩米檔案館的專家介紹了芬蘭原住民薩米人的生活習俗，來自Europeana基金會的專家梳理了歐洲下午茶這一傳統的演進歷程，目前平臺已提供927篇故事。展覽服務的內容較故事更為豐富，其分為更多章節(jié)，按照時間或其他條件進行有序組織，以高度序化的形式對某一主題進行介紹，目前平臺已提供包含歐盟發(fā)展歷程、奧運會等主題的83個展覽項目?；陂_放理念，Europeana的所有展覽項目均免費對用戶開放。

（3）用戶空間服務。用戶空間服務一般是指平臺為用戶提供資源收藏、創(chuàng)作等功能的虛擬空間，用戶可以圍繞自身興趣構建資源集，并通過社交媒體進行內容分享與交互。在資源收藏方面，用戶可以免費注冊Europeana賬戶并創(chuàng)建公開或私人美術館（Gallery），Europeana的美術館是一般意義上的分類收藏集，當瀏覽到感興趣的資源時，用戶可將其存入無分類收藏集或美術館中，也可以將美術館進行公開和分享。在資源分享方面，Europeana已與Facebook、X（原Twitter）等社交媒體平臺聯通，支持用戶直接分享。在資源創(chuàng)作方面，一種創(chuàng)作途徑是參與Europeana定期開展的各類二次創(chuàng)作活動，如“GIF IT UP”等，該類活動鼓勵用戶依托開放資源進行GIF等形式的創(chuàng)作，同時平臺將給予詳細的技術指導。另一種創(chuàng)作途徑是使用Europeana提供的各類API服務，使用從API獲取的元數據開展更靈活的創(chuàng)作，但對用戶也有更高的技能要求。

（4）教培服務。教培服務既面向教育領域的師生群體，也面向為Europeana提供資源的各類文化機構。Europeana專設定位為教育輔助的Teaching with Europeana平臺，教師、家長可以使用該平臺尋找教學場景（包括藝術、歷史、音樂、哲學、環(huán)境等）、制作教案、反饋教學情況、交流教學心得，共同打造開放式教育社區(qū)。針對文化機構，考慮到部分機構在文化遺產數字化等方面仍存在技術困難、實踐經驗不足等問題，Europeana會定期舉辦網絡研討會，且基金會、聚合機構論壇和成員聯合會也設置專門小組和各類培訓活動，這些小組與培訓旨在提升機構成員的基礎信息素養(yǎng)，培養(yǎng)其在文化資源保存、資源數字化、資源利用等方面的技能。基于開放理念，教培平臺和培訓項目內容均面向社會公眾免費公開。

（5）API服務。關聯開放數據（Linked Open Data，LOD）是Europeana項目的技術架構，也是其核心競爭力所在。事實上，關聯數據在增強數據可發(fā)現性、互操作性等方面的理論與技術優(yōu)勢已得到了廣泛認可，許多出版商、圖書館乃至政府機構都將自身數據轉換為了關聯數據，但隨著大量關聯數據集的發(fā)布，其帶來的相關提升卻不及預期。歸根結底在于兩個原因：①關聯數據通常設計為公開發(fā)布，但具體的公開程度依賴于數據發(fā)布者的策略。且關聯數據無法對封閉系統中的資源進行整合[25]，這意味著資源整合能力有限的平臺難以發(fā)揮關聯數據的優(yōu)勢。②部分已發(fā)布的關聯數據存在斷鏈、包含語法錯誤、數據不可訪問等問題[26]，這些數據集對用戶體驗和整體數據網絡都有負面影響。而Europeana完善的資源協作體系和可靠的數據模型有效地解決了這些問題，且該項目的發(fā)展始終貫徹開放精神，其全部元數據均可通過API服務免費面向全球用戶公開。Europeana提供Record API、Search API等共8種API接口，允許用戶以各種方法（簡單搜索、限定檢索、SPARQL語句、OAI-PMH協議等）獲取各類資源的元數據、注解和用戶生成內容。以Search API為例，用戶可以免費注冊并獲取API Key，根據技術文檔中提供的示例模板編輯URL并發(fā)送請求，即可獲取JSON格式返回的所需數據[27]。

4" Europeana數字文化資源組織與服務方法對我國的啟示/The enlightenment form organization and service methods of Europeana’s digital cultural resources for China

4.1" 打造資源協作體系

資源獲取是資源組織的前提。對于任何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而言，如何在更廣的范圍內收集高質量元數據資源都是最為首要的問題。在實際操作中，資源收集的廣度和前期質量的控制是關鍵環(huán)節(jié)，也是我國相關平臺亟待優(yōu)化的方面。以國家圖書館打造的文津搜索平臺為例，文津搜索的資源目前包括國家圖書館自建數據和部分已購買了服務的各類數字資源，已經實現了較大規(guī)模的資源整合，但在實際使用過程中，可用資源數量少、類型少等問題仍時有發(fā)生，而這很大程度上是資源來源機構有限，跨機構、跨系統協作體系不完善所致。事實上，在我國當前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中，圖書館、博物館、檔案館等文化機構在內部系統中已實現了一定程度的協作，但作為GLAM進行集體協作的步伐仍然緩慢，機構間的合作更多因具體項目而開展，而缺乏更高層次的、常設的協作體系。這不僅制約了我國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的建設，也阻礙了國家文化數字化戰(zhàn)略的整體進程。要打破這種現狀，不僅需要國家層面給予充分的政策支持，更需要國內各領域公共文化服務機構更新理念，真正實現從固守資源到合作開發(fā)的思維模式轉變，形成機構間的常規(guī)協作體系，覆蓋從工作交流、元數據共享到數字資源發(fā)現平臺共建等多方面業(yè)務領域。

4.2" 優(yōu)化元數據模型

元數據模型是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的核心，一套描述能力強、適用范圍廣的規(guī)范化元數據模型定義了資源揭示和語義關聯的底層邏輯，是資源描述本體、核心詞匯及語義關系的基礎[28]，也是整合多源異構資源的關鍵。截至目前，國際上已有許多適用于不同領域的元數據模型，其中較典型的有國際文獻工作委員會開發(fā)的CIDOC-CRM（文博領域）、美國國家人文基金會等開發(fā)的CDWA（Categories for the Description of Works of Art，藝術作品描述類目；藝術品、建筑領域）等。在國內項目中，敦煌研究院目前參考DCMI（Dublin Core Metadata Initiative）、CDWA等元數據標準和FOAF（Friend of a Friend）等國際通用本體模型，根據敦煌石窟文化遺產的特征進行擴展和自定義，構建了敦煌文化遺產領域本體模型[29]；文津搜索平臺也依托國家圖書館的相關元數據規(guī)范和DC等國際通用標準對元數據進行收割、存儲[30]。但無論國內還是國外，能夠同時兼容多種標準，描述來自不同機構、不同類型資源的、類似于EDM的元數據模型仍非常少，而缺乏該類模型會限制多源異構資源的互操作性和可發(fā)現性，也限制了資源關系揭示與知識組織的上限。因此，如果在國家層面上建設大型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一套兼容性強的元數據模型是必要的。這要求國家圖書館等各頭部公共文化服務機構成立專家組聯合攻關，以現有國際通用標準為基礎，充分分析我國文化資源屬性相較于通用屬性的共性與個性，優(yōu)化或重新設計一套可復用、可兼容、高性能的元數據模型。

4.3" 拓展資源服務方式

近年來，隨著虛擬現實、元宇宙、大語言模型等技術的快速發(fā)展，社會公眾對文化服務的質量、形式、便捷性等方面有了更高的要求，這也促使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必須不斷調整、拓展自身的資源服務方式，真正將資源優(yōu)勢轉化為服務優(yōu)勢。用戶需求可能因用戶群體不同而存在個性化差異，如學生群體與專業(yè)研究群體可能在資源粒度、資源類型等方面的需求有所不同，但整體來說，所有用戶的資源需求都可以被劃分為資源獲取、資源輔助理解與資源使用3類。①資源獲取包括資源的檢索、關聯與存取。在資源檢索方面，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應提供完善的高級檢索和結果篩選功能，有條件的平臺還應嵌入多語言檢索；在資源關聯方面，平臺應綜合用戶的檢索偏好和瀏覽歷史等使用習慣，為用戶提供精準的個性化資源推薦服務，幫助用戶明確需求；在資源存取方面，平臺應在最大程度上滿足用戶的免費下載需求，減少因版權等問題造成的下載限制。②資源輔助理解包括資源呈現形式、資源組織形式和資源關系揭示等方面，體現了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資源服務的深度。一般來說，平臺應該積極開發(fā)可視化的、可交互的資源呈現界面，同時深度挖掘元數據間的關聯性，借助知識圖譜和新興的大語言模型等技術提供資源集合、資源關系圖譜等深層次服務。③資源使用包括滿足用戶的收藏、分享、二次創(chuàng)作等需求，這要求平臺提供類似創(chuàng)意工坊的集成式用戶空間。

具體至國內已有的發(fā)現平臺，資源獲取服務方面的不足很大程度上是平臺資源集本身在數量、質量上的缺陷所致。作為建設方，公共文化服務機構應打造資源協作體系、優(yōu)化元數據模型，提升資源集建設質量來解決這一問題。資源輔助理解與資源使用服務是我國平臺可盡快提供和優(yōu)化的服務，在資源關系揭示、可視化呈現方面，可以參考中國歷代人物傳記資料庫（CBDB）、北京記憶、中國歷史地理信息平臺等已有項目的經驗，充分使用新興技術挖掘元數據資源間的關系，結合知識圖譜、GIS系統、圖數據庫等工具呈現可視化、可交互的集成資源服務。資源使用方面，平臺應考慮與國內主流社交媒體平臺建立聯系，支持用戶將資源以鏈接、圖文等形式一鍵分享至社交媒體，實現更廣范圍內的資源傳播。

4.4" 貫徹開放公益理念

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通常由政府和公共文化機構主導運營，這也決定了開放性和公益性是平臺的底色。即使是Google公司運營的Google Arts amp; Culture平臺，也明確聲明了其作為非商業(yè)性項目的定位，面向全部用戶免費提供相當數量的可下載資源。鑒于此，在建設發(fā)現平臺時，政府、公共文化服務機構應當明晰自身的定位與使命，將開放性、公益性作為平臺建設的核心理念。具體來說，開放公益理念一方面在于資源收集的包容性，公共文化服務機構不能固守現有資源，其必須廣泛收集和整合多樣化的文化資源，整合范圍不僅應涵蓋傳統意義上的文化遺產，還應有現代藝術、地方民俗、歷史文獻、口述史等多方面的內容。應通過建立高效的合作機制，確保資源的質量與數量，從而全方位提升發(fā)現平臺的資源廣度，滿足不同用戶的需求。另一方面，開放公益理念的底色是促進資源的使用，為了最大化發(fā)揮數字文化資源的社會價值，平臺建設方首先需要采取措施，減少用戶在獲取資源時可能遇到的各種障礙，如簡化訪問流程，提供直觀易用的用戶界面，考慮無障礙設計，確保殘障人士也能正常使用平臺服務等。其次，推動公開、免費、即時的端到端資源下載服務是實現資源價值的關鍵，發(fā)現平臺應當提供多種渠道、多種格式的資源下載服務，同時保證數據傳輸的安全性，注重保護用戶個人隱私保護。因此，開放公益是構建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建設過程中的核心理念，提升數字文化資源的可見度和可及性，充分激發(fā)社會公眾的創(chuàng)意與參與性，應當作為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的重要任務。

5" 結語/Conclusion

隨著數字化浪潮的不斷推進，固守到館服務和單一的聯機檢索服務已無法滿足用戶的需求，公共文化機構必須意識到主導或參與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建設的必要性和緊迫性，為用戶提供從資源檢索、資源關聯、資源理解到資源獲取的一站式服務。相較而言，我國的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平臺建設進度仍比較緩慢，這要求平臺建設主體應充分借鑒國際成熟項目的建設經驗，以開放公益理念為核心，加強與國內外不同類型公共文化機構的合作，打造穩(wěn)定的資源協作體系和兼容范圍廣、描述能力強的元數據模型，以技術和資源作為支撐，為用戶提供形式新穎、類型多樣的數字文化服務，推動文化的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為社會帶來長遠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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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貢獻說明/Author contributions：

程家盛：進行文獻與平臺調研，撰寫與修改論文；

杜杏葉：確定論文選題與框架，修改論文。

Research on Content Organization and Service Methods of Public Digital Cultural Resource Platforms： A Case Study of Europeana Digital Library

Cheng Jiasheng1，2" Du Xingye1，2

1National Science Library，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190

2Department of Information Resources Management，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190

Abstract： [Purpose/Significance] Public digital cultural resource platforms possess unique advantages in cultural resource integration and service. They are crucial tools for public cultural institutions such as libraries， museums， and archives to activate their resource advantages and enhance service levels. Investigating and summarizing the advanced experiences of mature cases can provide recommendation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related projects in China. [Method/Process] This study selected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Public digital cultural resource platforms， investigated and analyzed their resource preservation and service methods， and focused on the advanced explorations of the Europeana project in resource organization models， technology， and digital cultural resource services. Then， it proposed relevant optimization paths suitable for local projects.[Result/Conclusion] The research finds that standardized linked data models， systematic resource integration networks， and open and diverse service models are key factors contributing to the success of the Europeana project. Local projects should draw on relevant experiences and continuously improve in standardizing data formats and updating service concepts.

Keywords： public digital cultural resources;" Europeana;" resource organization;" resource service

Author（s）： Cheng Jiasheng， master candidate; Du Xingye， research librarian， PhD， master supervisor， corresponding author， E-mail： duxy@mail.las.ac.cn.

Received： 2024-11-15" " Published： 2024-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