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梗
寫作也要有自己的禮拜日。
文字總是像偏頭痛,像酒精,令人發(fā)瘋。
今天早上,我莫名其妙寫了一個句子:燈吹熄了黑夜——爾后,像一只用完了墨水的鋼筆,我再寫不出其他的句子。
寫作像飲酒,容易上癮。
喝酒適量為好。沒錯。但如何控制氣氛和酒量呢?有時,喝酒就是自己渴望把自己放倒。
醉酒是一種境界。它能使人忘掉世界,將關(guān)注外界的“眼光”引回到自己身上。而這個時代,關(guān)注自己確實是一件奢侈的事,無疑可以引以為傲。
我同意在見到你之前,不再愛上其他女人。愛一稀釋,就像勾兌了水的酒,沒有力度。寫作也是這樣。最心醉神迷的喝酒就是“獨飲”。最恣肆狂放的寫作就是高潮迭起的寫作。
一個句子就像漁民丟進海里的網(wǎng)兜,必須花時間等待,才有可能提拎出像魚一樣活蹦亂跳的其他句子。
所有的愉悅都不靠譜。唯有痛苦最真實。痛苦能純粹一個人的寫作,使之達到一種真實的高度。這種高度,也許能換來作者片刻的“愉悅”。
松弛下來,像一個奔行了許久的發(fā)條。寫作是停頓和等待。醉酒也是一種強迫停頓的行為:強迫自己失憶,仿佛脫胎換骨。
從某種意義來說,唯有回避甚至遠離寫作,才能更深地抵達寫作。
不痛不癢的文字就像佯醉者說出的醉話,不僅虛假,而且毫無“酒精”的搖曳和美感。
他們玩弄有限的形式,我卻追逐永恒的內(nèi)容。
一本真正的書里面只會住著寫作者一個人。那些諸多的角色,統(tǒng)統(tǒng)都是“這個人”的分身。這符合寫作“排異”的原則。寫作就是肢解自我的行為。
寫作就像一個人喝酒,自斟自飲,妙趣橫生。
直覺能促使事物顯影。它是藝術(shù)家的第六感——依靠模糊的判斷,它勘探出“未知”精確的地理位置。
在寫作當中你永遠不要考慮結(jié)尾的事情。對于一本正在寫作的書而言,你根本不知道結(jié)尾是什么,它在哪兒。就像酒后有無數(shù)歸路可供我們回家,醉酒只是其中最顛簸的一條。
寫作不是一時的“興起”和為了傳播某一時段的“心靈新聞”,也不是告慰消逝的“一天”,它應(yīng)該是對個人寫作理想的標舉和捍衛(wèi)。
當我們把自己寫到了一個荒僻野外之地,讀者會翻山越嶺來閱讀我們嗎?
對于奔跑的大地而言,寫作者必須練就這樣一種本領(lǐng):追上大地,與大地同頻共振跑動;如此或許才能用文字,拍攝到真實的你所見到的景象,否則,得到的將是另外一幅圖景。
質(zhì)疑、矯正、破壞、重建……階層或身份的穩(wěn)固性和易碎性……無限的有限,生的短暫與思的永恒……人生到底是一個深淵,還是從深淵升起的一首贊美詩?
我喜歡突破自我思維的東西。別跟我談“起承轉(zhuǎn)合”,也別談傳統(tǒng)和未來。詩歌,是一種測試體驗極限的東西;愈在藝術(shù)感覺的邊緣晃蕩,愈攝人心魄。
詩歌不在意義中,而在意味里。就像我們喝酒,大多數(shù)時候并非為了“買醉”,而是體驗“飲酒”的樂趣。
詩歌不是一個世界清晰的結(jié)論,而是一種個人模糊的祈禱和希望。
我承認外在的東西統(tǒng)攝一切,但內(nèi)在的東西——我說的是精神吧——卻能越過這些即興的事物,飛躍到天空之上,“一覽眾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