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與躺平（外二篇）

◇李雨書

說起卷，就會聯(lián)想到《詩經(jīng)·周南·卷耳》；讀到“采采卷耳”，也會想到生活工作中的內(nèi)卷。其實二者風馬牛。

內(nèi)卷本來是指發(fā)展到瓶頸期，投入與產(chǎn)出不成正比而充滿問題的社會形態(tài)。因而，我從不認為，評論某人是卷王，是對其努力的褒獎。

然而很不幸，我總被稱為卷王。

我從事科學研究工作，每天早上八點開始，工作到夜里零點結(jié)束，基本全年無休。在參加工作的三年里（博士后），我沒過過春節(jié)，沒休過國慶。有時是坐在電腦前對著蛋白結(jié)構(gòu)看一整天，有時是腳步帶風地穿梭在發(fā)酵間、稱量間、儀器檢測間做濕實驗。可能這才是很多人眼里內(nèi)卷的定義：犧牲自己的個人休息時間，沒有止境地推進工作。

內(nèi)卷絕非僅僅如此。

內(nèi)卷除了過度努力，也包含了個體間的比較。在非工作時間加班，會顯得自己格外用功努力，更快推進KPI，構(gòu)建自己工作能力超群的泡沫，這已經(jīng)算是能夠產(chǎn)生良性結(jié)果的內(nèi)卷了。更糟糕的情況是，傾盡全力卻并不能獲得滿意的成果，使得努力工作變成“屎上雕花”的無用之舉，且在大家都卷的環(huán)境中，為了不掉隊而被迫犧牲休息時間磨洋工，就會漸漸從自尊受挫，轉(zhuǎn)變?yōu)樵骱捱@個“別人在卷所以我不得不卷”的社會。其實內(nèi)卷，也無非是想要獲得比身邊人更好更優(yōu)越的生活罷了。跳出橫向比較的牢籠，一部分人就可以在不被裁員的情況下，最大限度刮老板們的脂膏——躺平！

身為勞動者的我們，難道只能在內(nèi)卷或者躺平之中二選一嗎？作為一個被稱作“卷王”的人，我不這樣認為。太過在乎平均值這個概念的人，往往會覺得在一個團隊里特別努力的那位格外煩人，他們的過分努力會逼迫群體里的其他人也付出更多。然而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并不在乎自己“卷”的人設，也不關(guān)心整個群體的狀況，而是單純喜歡自己正在完成的工作本身？

我不眠不休的工作，僅僅是因為我很想知道自己研究的問題的答案是什么，它并不只是我謀生的手段，更是我滿足好奇心的媒介。一想到還有諸多細致問題暫時無法解答，就沒法坦然放下工作，早早放松休息。人都有惰性，可在求知欲旺盛的時候，那種心癢難挨的感覺根本無法忍耐，定要找出背后真理，聲色犬馬之饜足怎能與之匹敵，那是一種靈魂超脫感官的純粹愉悅。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非常簡單：做自己熱愛的工作。

卷不卷并不是問題的本質(zhì)，也不是這個社會在逼迫個體像一只陀螺一樣轉(zhuǎn)個不停，而是大部分人選擇了世俗角度容易攀爬的路徑，而不是自己喜歡的路徑，隨后發(fā)現(xiàn)選擇這條路徑的人格外多，最后擁擠在這條單一的路上走得越來越慢，終而躺在了察覺到累的那塊里程碑旁。倘有著過多世俗的計算，就要承擔相應的社會壓力，魚與熊掌不可得兼，既然為名與利典當了靈魂，那就得接受快樂被剝奪。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在我看來，“卷耳”與躺平，均非好的人生，亦不會有快樂的收獲。世間真正能讓自己獲得幸福感與滿足感的，是自我的認可，而不是大眾的指戳與評判。做自己喜歡的事，才能忘我，臻于化境。

榜 樣

在過去幾個月里，學界頂刊《自然》雜志連續(xù)三次報道了新冠疫情沖擊之下，世界各地的博士后不得不面對的職業(yè)窘境?！蹲匀弧贩Q，博士后被認為是學術(shù)界的無產(chǎn)者——工作不穩(wěn)定，收入很差，獲得終身教職的道路充滿未知……然而，博士后階段又是大多立志投身科學研究者所必經(jīng)的職業(yè)道路。《自然》報告指出，在全球范圍受訪的博士后人群中，竟有51%曾因為抑郁、焦慮或其他與工作有關(guān)的問題而考慮離開學術(shù)界。剛開始博士后工作的我，也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思考自己為什么要留在這條布滿荊棘的學術(shù)之路上負重前行。

我在牛津每每做完DNA 提純后，需要對這些DNA 樣品進行測序。送樣的網(wǎng)頁界面顯示，該測序服務被稱為“桑格測序”（Sanger sequencing）。某天，我終于沒能克制住好奇心，上維基百科查詢這位Sanger（桑格）到底何許人也？他的訃告中寫道，他自認是“一個在實驗室里一通亂搞的家伙”（just a chap who messed about in a lab），且“搞學術(shù)不太行”（academically not brilliant）——盡管他曾因建立了在生命科學領(lǐng)域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蛋白質(zhì)和DNA測序方法，兩度獲得諾貝爾化學獎。Sanger 家境富裕，畢業(yè)于劍橋大學。他就讀的自然科學系，大一時需要學習所有自然科學基礎(chǔ)課（part IA），其中物理和數(shù)學，Sanger 學起來很吃力；大二（part IB）分科后，他將物理學換成生理學繼續(xù)學習，三年才完成通常為兩年的part I 學習，學業(yè)表現(xiàn)平平無奇。直到隨后的part II學年，他選定研究生物化學后，才獲得了一等學位（學年前30%）。在劍橋讀博士期間，他也沒有顯現(xiàn)出類拔萃的學術(shù)能力。畢業(yè)時，他申請了劍橋的博士后職位，并在自薦信中申明可以不領(lǐng)薪水，因此獲得留校機會，在生物化學系自費做研究。

研究期間，他使用從化學系同事那里搞來的2,4-二硝基氟苯（后被命名為“桑格試劑”），測定胰島素兩條鏈的N-端氨基酸，將其水解為肽鏈片段后，通過電解、色譜層析，并使用茚三酮顯色獲得胰島素的二維指紋圖譜，完成其蛋白測序，并于1958 年第一次獲得諾貝爾化學獎。獲獎后，劍橋終于把他位于地下室的實驗室挪到了頂層，并將他升職為蛋白質(zhì)化學部門主任。隨后，Sanger 立刻著手RNA 測序的研究，然而同行Robert Holley率先完成了轉(zhuǎn)運丙氨酸的tRNA 測序，比Sanger 完成的5S 核糖體RNA 測序要早一年發(fā)表。Sanger隨即又開始了完全不同于前兩者的DNA 測序研究，建立了“桑格測序法”，為“人類基因組測序計劃”奠定測序基礎(chǔ)，并因此再次獲得諾貝爾化學獎。即便功勛卓著，他也一直真心實意地覺得自己非常普通，并拒絕了女王封爵的邀請，因為他不想被別人使用“Sir”（爵士）來稱呼，好似他多么與眾不同。最終，他只接受了女王頒發(fā)的功績勛章（Order of Merit）。Sanger 一生極為謙遜，獲獎后依舊奮戰(zhàn)實驗一線。在從事科研工作的39 年間，他寫完了35 本實驗記錄本。

2018 年，我的導師做博士后時期的女同事，獲得了當年的諾貝爾化學獎。導師耿直地評論道，我們無機化學樓里的Goodenough發(fā)明了鋰電池，他都沒獲過諾獎！第二年，97 歲高齡的Goodenough（該姓氏的英文單詞原意為“足夠好”）因發(fā)明鋰電池而被授予諾貝爾化學獎。這位“足夠好”先生，迫于牛津大學65歲退休的硬性規(guī)定，只好在退休那年離開牛津，移駕德克薩斯大學奧斯丁分校，繼續(xù)從事電池方面的科學研究并持續(xù)至今，以98 歲高齡依舊工作在科研一線！我博士期間工作的無機化學樓門旁，一直掛有講解Goodenough 于此發(fā)現(xiàn)鋰電池的藍牌。這種介紹重要歷史事件的藍牌（blue plaque），在牛津的各個院系屢見不鮮。我出門遛彎兒常常走走停停，端詳路邊的藍牌，看這些地址究竟曾發(fā)生過什么驚人的大事。

博一期末，我馬上要進入Abbot’s Kitchen（歷史上第一個化學實驗室）進行博士開題報告口頭答辯，導師問我：“你覺得博士畢業(yè)答辯是什么？”我怯生生地回答：“是教授們考察學生獲得專業(yè)知識程度的考試?！睂熣f：“不不不，博士答辯不是專家在考核你，而是你在向其他研究者展示你四年所做的研究成果，是炫示。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你所研究的課題。你，才是你要講解的問題的專家?！?/p>

博二那年，我旁聽博三師兄師姐的結(jié)題答辯，做答辯研討會的閉幕演講者曾因研究分子機器獲諾貝爾化學獎。他坐在能容納200 人的階梯教室最前面，認真聽取每一位博士生的結(jié)題匯報，并在每個匯報結(jié)束后提出切中肯綮的問題，請學生們回答。他完全沒有任何刻板印象里學術(shù)權(quán)威自帶的傲慢，反而對每個聽到的化學問題都充滿好奇。隨后不久，我去利物浦開學術(shù)會議，我自己研究領(lǐng)域內(nèi)獲得諾獎的女教授，在做完令人熱血沸騰的學術(shù)演講后，正與幾位學界大佬在演講臺邊交流。我默默等在一旁，希望與她聊上幾句。她注意到我在等她，徑直走來詢問我是否有問題與她商討。我做完自我介紹后，邀請她在隨后的海報展期間來看我的海報。之后，我站在海報旁邊等待，她如約而至，并給出一系列一針見血的批評意見。

我想，就是這樣的一群杰出卻不驕矜、勤奮又真誠的科學家，在學術(shù)之路上為我掌燈，令我不愿脫離他們的隊伍。

盡管我導師經(jīng)常吐槽，牛津化學系最大的失敗，就是培養(yǎng)出一系列聰明優(yōu)秀的化學學者，畢業(yè)后就扎堆搞金融、做咨詢，只有零星幾個學者愿意潛心學術(shù)。但是，就是這一小撮兒留在學術(shù)界的學者，已為后輩營造出充滿活力的科研氣氛，足以讓我這樣普通的青年科學工作者深受感染，見賢思齊，被感召而堅守理想。這也正是留學的意義所在吧。人對舒適物質(zhì)生活的向往是一種生物本能，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留學海外的這些經(jīng)歷，為我呈現(xiàn)另一種人生態(tài)度：有這么一群人，擯棄享樂與世俗等級觀念，不斷為推進人類科學前進而奮斗。我穿行在牛津的街道上，仿佛在科學史的長廊里行進，一塊一塊的藍牌被甩在身后，我們要接過前輩的接力棒，去贏得更多的藍牌——掛在自己工作的地方。

跨 越

一位來自四川的牛津舊識，曾提及一則她與日本朋友同游印度的舊聞。

在當?shù)赜瓮娴膸滋欤麄冊凇暗嘏恪钡膸椭掳惠v出租車隨行。出租車司機在載他們?nèi)ヌ┘Я甑穆飞?，提起自己仍在上學的兒子，稱兒子的夢想是做一名書記官，他為此感到十分驕傲。這位四川姑娘在轉(zhuǎn)述的同時，表達了她與朋友對此事的驚詫，強調(diào)自己無法理解把做文員、秘書當成理想，有什么可值得驕傲的！難道印度的種姓制度，連人的思想都禁錮了嗎？

我把這件聽來的事，講給做印度哲學研究而熟悉印度文化的好友。

她向我科普，印度的種姓制度在某一個層面上，是因社會分工產(chǎn)生的。比如Kayastha 種姓就是由幾個地區(qū)的書記官構(gòu)成。這些職業(yè)種姓嵌在秩序嚴密的社會等級中，不同種姓能夠參與的社會工作有明顯的階級分化。而這位出租車司機父親所在的種姓階層，并不能做高于自己階層的書記官工作。然而，同樣種姓身份的兒子卻有跨越階級的夢想，父親作為一名慣常的普通人，又怎能不為自己敢于挑戰(zhàn)“常規(guī)”的兒子感到驕傲？對這位父親而言，成為書記官已經(jīng)是難以實現(xiàn)的“遠大理想”。能夠在“身在此山中”的客觀條件下，主觀地挑戰(zhàn)現(xiàn)有的社會制度，行為本身就是充滿勇氣。

我獨坐時反復思考這個問題，捫心自問，我是萬萬不愿連做夢的自由都被束縛。有人也許認為，只有如今還在光明正大地保留、實施種姓制度的印度社會，才缺少跨越階級的夢想。但事實并非如此。

觀看英國電影《賽末點》（Match Point）時，我第一次聽說社會攀爬者（social climber）這個群體概念。顧名思義，就是想通過各種方式努力改變自己階層的人。這在我看來，是最正常不過的社會現(xiàn)象。每一個人都希望通過努力提升自己的階層，過上更體面的生活。然而在英國，社會攀爬者連中性詞都算不上，是惡意滿滿的鄙夷之詞，指那些夤緣攀附妄想提升階層的人。在牛津生活學習的幾年里，在潛移默化之中，我漸漸觸到英國社會平靜水面下的暗流。

在英國，中小學分為公學（public school）與公立學校（state school）。公學，實際就是我們所說的私立寄宿學校（比如舉世聞名的伊頓公學），占全英學生的7%左右。而在牛津大學與劍橋大學每年招收英國本土的本科生中，公學畢業(yè)的學生足足占42%，且數(shù)據(jù)顯示公學畢業(yè)生在大學期間的成績，明顯優(yōu)于公立學校畢業(yè)生。不僅如此，英國絕大多數(shù)薪資可觀的公司，對普通本科畢業(yè)生的學歷等級要求至少為“2:1 學位”，但是牛津和劍橋的畢業(yè)生獲“2:2 學位”（比“2:1 學位”低一等），依舊可以和其他學校持“2:1 學位”畢業(yè)生“公平”競爭。也就是說，在英國想要活得體面，先要獲得一份優(yōu)質(zhì)大學學歷，而這又需要出色的基礎(chǔ)教育。因而如有可能，家長還是會盡力把孩子送進公學，以期將孩子獲得“完美人生”的概率提升大半。

然而，公學的教育，十分昂貴。

據(jù)我?guī)У膒art II 學生（牛津大學化學系四年本碩連讀學制學生，前三學年為本科階段，最后一年進入自選的研究組做一年科研訓練，為研究生階段）透露，他曾就讀的公學在倫敦排名十名左右，他入學那年的學費為一學年一萬四千鎊，每新一學年學費會上調(diào)。他畢業(yè)兩年后，學費已經(jīng)漲到一學年四萬鎊，除此之外還需要支付其他相關(guān)費用。出生于中國普通家庭的我，聽到這個數(shù)字瞠目結(jié)舌。以牛津大學教授的稅后年薪而言，一年五萬四千鎊的薪酬，交完公學學費剩下的零頭，恐怕連每年繳納的房屋貸款都付不出。也許高產(chǎn)家庭還能應付得游刃有余；中產(chǎn)階級則需要為保障自己的下一代仍是中產(chǎn)，而非常辛苦地努力賺錢；至于低產(chǎn)，他們是從來不會想象送孩子去公學的。我們實驗室的一位來自公立學校的本土博士生，是他們鎮(zhèn)近十年唯一一個考到牛津的學生，同時也是他們鎮(zhèn)上所有同齡人里唯一一位考上大學，唯一一位攻讀博士的學生。

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英國的各個階層固化嚴重，政治家的兒子依舊是政治家，銀行家的子弟依舊是銀行家，農(nóng)民的后代也大多還是農(nóng)民。雖然頂著平等自由的旗號，確是布滿裙帶關(guān)系與隱形世襲制度的社會。出身平凡雄心勃勃想要出人頭地者，一邊忍受著上流社會精英祖?zhèn)鞯陌谅c偏見，一邊千方百計和其他社會攀爬者爭奪已經(jīng)被上層攫取得所剩無幾的優(yōu)質(zhì)資源。

但是，有夢想有錯嗎？對生活的美好愿景，應當被現(xiàn)實社會所捆綁嗎？

我在高中讀《易經(jīng)》時十分困惑，遂問爸爸：為什么《泰卦》的卦象是地上天下，而《否卦》卻是天上地下？如果文王真的依照對自然的觀察而推演出六十四卦，那么難道天上地下不才是真正的自然之道，才是“泰”?。『我浴暗埂痹?？爸爸解釋說，就卦象而言，《否卦》的天在天上，地在地下，天地之間無交流；而《泰卦》本來就是一個“交通”卦，地在天上，天在地下，天地交通，則“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就其映射的社會形態(tài)而言，君在上，民在下，無溝通，與君俯下，人才能夠合理交流晉升，哪種情形更能夠和諧而良性地運轉(zhuǎn)呢？

頓時醍醐灌頂。

我們的傳統(tǒng)文化，看上去有很多規(guī)則約束，雖區(qū)分為士、農(nóng)、工、商，但卻沒有堵住人才晉升的途徑。隋唐以來的科舉制度，就是開拓人才選拔之路，網(wǎng)羅民間俊士英才。如今我國廣泛實行“以分取人”的高考制度，使人才上升的道路更加通達而寬廣。只要學習資料容易獲得，學生足夠聰明努力，基本都是能夠?qū)崿F(xiàn)自己的夢想的。這是一種頗為公平而合理的制度。我在北京大學醫(yī)學部讀書期間，身邊的同學大都來自全國各省市縣的普通家庭?！巴鹾顚⑾鄬幱蟹N乎”，是兩千多年前就發(fā)出的吶喊！絕不像英國文學巨擘狄更斯那樣，由于出身貧賤以致欲作社會活動家不得，只能在自家客廳搭個演講臺，“模擬”組織社會活動。

近十多年來，印度也意識到種姓制度給人才選拔帶來的負面影響，于是首先從教育制度入手，提升三所印度頂級學府（印度理工學院、印度管理學院和全印醫(yī)學院）的低種姓學生錄取率達50%，甚至激起高種姓學生抗議政府反相歧視。階層的跨越和人的解放，推動了印度近年來社會經(jīng)濟的快速發(fā)展，有目共睹。

人才是社會發(fā)展的重心。教育供人以養(yǎng)料，以相對公平而不問出身的標準選拔任用人才，才是勵精圖治之根本?；诖?，我反對一切形式的教育資本化、產(chǎn)業(yè)化，以及通過“知識付費”，有意識地用資本將社會成員分割成三六九等的階級分化行為。

出生于平凡之家，我為能自由地做夢，有權(quán)懷有“跨越階級的夢想”而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