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相約找北的浪漫回憶

郭麗潔（達斡爾族）

2020年的8月，達斡爾族女作家阿鳳，約我到中國的最北點去看看，說那里有北極村，那里也是遲子建的故鄉(xiāng)。于是，我們分別從廣西桂林、甘肅蘭州出發(fā)，在故鄉(xiāng)內(nèi)蒙古的莫力達瓦旗匯合后，一起坐著綠皮火車，一路向北，前往黑龍江的漠河。

黑龍江，是在我生命中意義非凡的省份。上世紀50年代末70年代初，我的父母曾分別在薩爾圖紅色草原和黑龍江省牡丹江市榮軍醫(yī)院工作過，牡丹江是我的出生地。我在黑龍江生活了八年多。1973年，我隨父母調(diào)到廣西桂林時，說著一口的東北話。

東北話自帶喜感和幽默感，我經(jīng)常問父母要一毛錢在上學的路上買糖，商店里那幫阿姨不把我逗生氣不罷休，只為了聽我說話。在學校，情況也是一樣，走在校園里，不知哪個角落會竄出一個不知哪個班級的淘氣男生，給我起個外號“小皮鞋”，因為我的確穿著一雙小皮鞋，然后等著我用東北話回敬他們，再把我逗火了，就追著他們打，這樣的結(jié)果是，他們都開懷大笑了，只有我一人生著悶氣。那時太小，也不懂他們就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跟我聊個天，聽聽黑龍江的方言。

列車在大興安嶺中奔馳，我和阿鳳姐的內(nèi)心在起伏。正是綠色的季節(jié)，還有很多的白樺林從車窗外掠過。

記得阿鳳姐唱了幾次《森林里的思念》，我一直默默地聽著，聽出了里面的感傷。這是一首達斡爾民歌，因為她剛在故鄉(xiāng)莫力達瓦旗的森林里參加了她弟弟兒子的安葬儀式。她唱，是帶著深深的懷念和美好的愿望，她希望那個孩子化作森林里的精靈，永遠自由幸福地飛翔。

阿鳳姐凝望著窗外，回憶著她的童年，列車駛過大楊樹鎮(zhèn)時，夜幕已經(jīng)籠罩大地，我和阿鳳姐貼近車窗，一起尋找她童年的家園。她的家曾經(jīng)就在鐵路邊不遠處，路過時，我猜阿鳳姐已經(jīng)穿越了車窗，穿越了夜幕，更穿越了時光，回到了她記憶中的家園。

到漠河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上午，陽光明媚。掃完健康碼、行程碼出站來，我和阿鳳姐興沖沖地在漠河站前留影，終于來到了中國最北的城市。

畢師傅開車來接我們。幾天的行程，都是畢師傅陪著我們，我們也因此成了好朋友。

在松苑公園享受北方8月陽光的明媚，在五·六火災紀念館傾聽歷史的回聲，在北極星廣場我看了潑水成冰，還坐了雪橇。最有意思的是馴鹿部落的馴鹿們，因為聞到了我手里的飼料味兒，它們瞪著銅鈴一般圓圓的眼睛，款款向我走來，頭上的角，宛如樹上的枝杈，一時間我被馴鹿頭上的森林包圍。由于我與這些森林里的朋友還很陌生，我膽怯地向后退去，靠在了身后的大樹上，回頭一望，樹的另一邊，是阿鳳姐，她比我聰明，帶著頭巾和墨鏡，顯得比我鎮(zhèn)定，她面前也是一片鹿角的森林，我們被馴鹿熱情地包圍了！情急之下，還是畢師傅接過飼料，嘴里喊著什么，馴鹿便向畢師傅圍去，這時的我，勇敢而飛快地從大樹后閃出來，用鏡頭記錄下這一刻。

九曲十八彎的黑龍江更是令人心曠神怡。那種遼闊高遠，難以用語言描繪，極目遠眺，只見藍天白云綠草森林，黑龍江如墨綠的玉帶一般蜿蜒流向遠方。那一刻，我凝望著江水中漂浮著的藍天白云，任夏風吹動著我的長發(fā)和衣裙，空氣中彌漫著的青草和野花的芬芳，深深地把我陶醉了。

到龍江第一灣，我和阿鳳姐冒著雨，登上景觀臺，放眼瞭望，江面有薄霧籠罩，宛如仙境一般，有一種縹緲的美。

中國最北點、北極村、北極沙洲、北極廣場、北字群、北極哨所、北紅村，這些景點都留下了我們的腳步和倩影。最北人家、最北郵局、最原汁原味的東北菜都收錄在我的心里。阿鳳姐笑著說：“我們終于找著了北！”當然，我們沒有看到北極光，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在北紅村的一家庭商店里，我們見到店主是一個高大的俄羅斯相貌的人，卻說著一口漢語，他剛打魚回來，手上拿著一條大魚。我跟他交談，他微笑著很有禮貌地回答我的問題，說他姥姥是俄羅斯族，他是一個混血兒。

坐在中國黑龍江邊的大石頭上，用對岸的俄羅斯做背景，或靠著中國的界碑，面朝著我們中國的疆土，如同依偎在母親懷抱里一般，心里覺得很自豪很踏實，鏡頭里的神情，微笑中含著莊嚴。心想如果我回去做電子相冊，配樂就用《我愛你，中國》。

走進路邊的白樺林里，整片白樺林看不見頭和尾，只有棧道伸向遠方，那一天下午，我和阿鳳姐徜徉在白樺林中，仿佛是那片林子的主人，奢侈地享受著美麗和寧靜。

陽光透過樹的縫隙，斑駁地灑在棧道上。高高的白樺樹下，點綴著紅色的楓葉、綠色的百草和各種顏色艷麗的野花。在這美麗的夢幻一般的白樺林中，不光有北國夏季特有的典雅、大氣的美，還有著濃郁的異國風情。俄羅斯很多文學作品里，都少不了白樺林的場景，無論描寫戰(zhàn)爭還是愛情。

在中國北疆，白樺林也絕對是人們心中浪漫的詩與遠方。試想一下，在白樺林里，喝著咖啡或茶，獨自漫步，吹著口琴或拉著手風琴來一段懷舊的音樂，那該是一種怎樣美妙的感受和體驗？

讓我怎能忘懷呢？祖國最北的白樺林，一張張照片、一段段視頻，都記錄著你獨特的美麗。兩年前我和阿鳳姐比現(xiàn)在漂亮、年輕，我的紅裙子、阿鳳姐色彩鮮艷的帽子，還有我們燦爛的笑容，都與你定格在一起，留下了美好的回憶。這回憶，如經(jīng)年的陳釀，越久越珍貴，越久越回味綿長。

希望約上阿鳳姐，約上祖國各地的朋友，再次去祖國的最北方，再次去童話一般美麗的白樺林里，什么都可以想，也什么都可以不想地徜徉，撐起吉祥的彩虹傘，在白樺林里做一會兒采蘑菇的小姑娘，背著背包，在白樺林里走向最美的詩與遠方……

責任編輯?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