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致若依

若依，我這兒的春天有四只黃鸝鳥在樹梢上歌唱

那楚韻湖邊的長長的棧道，會讓我想起我們?nèi)ミ^的小河

我們在那里撿石頭，一顆心形的最好，鵝卵石有那么多

我們才讀過《春江花月夜》，好像比這小河還要長

“達達，我老累，我走不動了”，河水汩汩

若依，我這兒的春天有四只黃鸝鳥在樹梢上歌唱

那開放的白色的玉蘭花，多像我們玩滑滑車時淋過的雪

在村莊和村莊相連的道路上，我們交換著韁繩前進，相互是相互的馬或者騾子

我們才聽過“送你一朵山茶花”，比這落地的糖雪還要軟

“若依，你長大了要給達達買個大房子哦”，麥苗青青

若依，也許下一個春天，你就會長大，比我還要高

你會有自己的小房間，會穿好看的碎花裙子

會大膽地去買喜歡的零食，比如糖果，比如辣條

會去打探一個春天到來的消息

會有自己喜歡的曲調(diào)，或者男孩子

若依，也許下一個春天，你不會再害怕鞭炮，像害怕我一樣

你不會再聽我的吆喝，不會老老實實的剝瓜子殼

不會向我“報仇”，給我捶背、捏肩

不會用腳去踢地板上正在曬暖的“小豆豆”

不會再輕易哭泣，在3、2、1的倒計時之后

若依，你總會在一個又一個的春天里長大

你也會看到那春天的樹梢上有四只黃鸝鳥在歌唱

你會熱愛春天，就像女孩子所熱愛的一切美好

若依，我會在這兒的春天里等你健康地到來

我會在這兒的春天里帶你看那白色的玉蘭花和長長的棧道

大伯去鎮(zhèn)里教中學(xué)，大娘跟著去學(xué)校里做工

兩個堂姐一塊帶去

二叔去煤窯放炮，二嬸去工地

俺爸也去煤窯，俺媽也去工地

姑姑便棄了學(xué)，長大嫁去鄰村，生兒育女

爺奶住在高高的老宅，生活之外的所有還是生活

后來，他們分了老宅

三條磚房和三條石頭洞，一戶一條

余下的連帶院子里的、門涯口的老樹，一塊作價，全分了去

只剩下那個酒壺上的表，用于蒸饅頭計時

把手活躍的菜刀，切出幾十年的葷素

螺絲松動的剪子，剪斷臨行前的線頭

坑坑洼洼的石頭桌上，擺放著豁口的老碗，裝滿一日三餐

還有那些非固定的流動的印象，留給了未來和子女們

大姐在鄭州教書，在我們還在讀書的時候

不知道什么時候上了大學(xué)、考研、讀博

就之子于歸了。今天的安妮也已經(jīng)滿歲

大哥下學(xué)的早，南下的也早?，F(xiàn)在在蘇州，屬虎丘區(qū)

奶，應(yīng)該也對著嫂子，若依，念叨她孩童叫老布雞的事兒

只是她們已經(jīng)許久不曾見面了

其余的兄弟姐妹們，也多已離開那個山溝，包括我

過節(jié)回去的時間，終究是小于多數(shù)

坐在一張涼席上吃蒜面條的鄰家已經(jīng)搬去城市

石頭卸走，留著夯土的痕跡，空蕩了許多靈魂

荒草野蠻的生長，往老宅的小路上，比人還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