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學歷史,最痛苦的一件事兒就是記人名。當時覺得古代的人真是事兒多,一個人好幾個稱呼,搞得后人頭昏腦漲。比方說張白圭、張叔大、張?zhí)?、張江陵、張文忠公,聽起來像五個人,可其實是同一個人——明朝重臣張居正。白圭是他小時候用的名,叔大是他的字,太岳是他的號;他是湖北江陵人,所以又被稱為張江陵;至于文忠公,是他死后皇帝給的榮譽頭銜,為“謚號”。
對古人而言,林林總總的稱呼中,大部分是別人賦予自己的:名是出生以后父親取的;字是成年之后,也就是男子20歲、女子15歲左右時,德高望重的長輩取的。在社交活動中,自稱時稱名不稱字,尊稱別人時稱字不稱名。在各種稱呼中,只有號通常是自己取的,很能體現(xiàn)個性。而且,名和字是長輩所取,一般不能變更;而號,自己想取幾個都行。
取號的習慣在唐宋以前并不流行,它的興起跟文人講究風雅、追求個性密切相關。古人的號有的與居住地有關,比如李白號青蓮居士,因為他小時候生活在四川青蓮鄉(xiāng);鄭板橋號板橋道人,因為他老家的河上有座小橋,人稱“古板橋”。有的號則體現(xiàn)了個人的生活情趣。歐陽修晚年號六一居士,有人問他為什么叫“六一”,歐陽修說:“吾家藏書一萬卷,集錄三代以來金石遺文一千卷,有琴一張,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壺?!蹦侨岁种割^一數——這不才五個“一”嗎!歐陽修指指自個兒——加上這一個老頭兒,流連于五物之間,不就是“六一”了嘛!
名也好,字也罷,都是他人對自己的期許;號,則是自我的塑造與表達。有些人的號比名和字都要響亮,比如蘇東坡。他被貶到湖北黃州,日子窮困,可他并不抱怨,而是開墾了一塊荒地,每天扛著鋤頭下地干活。這塊荒地位于黃州城東邊的小山坡上,于是他就給自己取了一個號,叫“東坡居士”。這個別號里,蘊含著一個才華橫溢的文人在逆境中的豁達與樂觀。
(李心怡薦自《老年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