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派教育家的特點與形成原因探析

王敏勤，王彥力

（天津市教育科學研究院，天津 300191）

一、津派教育家的形成與發(fā)展

1.津派教育家形成于近代而影響百年

近代天津是個名校林立、教育家輩出的地方,許多名校歷經百年滄桑而依然興旺發(fā)達,許多教育家開創(chuàng)近代中華教育之先河而影響至今,成為全國教育的典范。如從1904年創(chuàng)辦南開系列學校的嚴修和張伯苓，是中外知名的大教育家，他們的教育思想影響了一百多年來的中國教育。僅南開中學就培養(yǎng)了新中國的兩位總理，一位副總理，3位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5位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6位中國科學院、中國工程院、中央研究院正副院長，55位中國科學院、中國工程院、中央研究院院士，外籍院士和國外的院士，還有許許多多政治家、文學藝術家、科技專家、教育家等。

如1927年莊樂峰創(chuàng)辦天津公學，1934年更名為耀華學校，取“光耀中華”之意，1934年7月1日聘趙天麟為校長。趙天麟在美國哈佛大學獲法學博士學位，他把在美國所獲取的先進科學思想帶入學校，在中國傳統(tǒng)教育中融入了西方教育觀念，確立了“勤、樸、忠、誠”的校訓和智德體美群五育的教育原則。耀華中學在建校85年的歷程中，已為國家培養(yǎng)了13位中國科學院院士和中國工程院院士，還有一大批政治家、藝術家。

如從1905年開始創(chuàng)辦天津私立普育女學堂（今天津市普育學校、天津九中）的徐振肅、溫世霖母子和溫瀛士，是中國近代最早開辦女子學校的教育家代表。溫瀛士提出的“勤勞真實”的校訓和普育精神依然影響著現(xiàn)在的天津教育。再如在當時開辦系列女子中小學堂的林墨青，開辦“盧氏小學”和“木齋中學”（1952年改為二十四中）的盧木齋，曾執(zhí)教于耀華中學的錢偉長，執(zhí)掌“天津兩等模范小學”（今中營小學）的劉寶慈，才華橫溢、教風嚴謹?shù)暮胍环◣熇钍逋蛔u為“數(shù)學泰斗，華人典范”的天津扶輪中學校友、南開大學教授陳省身，等等，一大批教育家，都是近代天津教育和全國教育的楷模?？梢哉f，津派教育家形成于中國近代，是一個具有鮮明區(qū)域特色的教育家群體。

2.津派教育家傳承于現(xiàn)代而影響全國

解放后，在天津市的基礎教育界出現(xiàn)了一大批在全國有一定知名度的教育家，他們有的是在高等院校和科研單位工作的教育專家，但一直關注和指導基礎教育的發(fā)展；有的是中小學的管理工作者；有的是中小學的任課教師。他們傳承并發(fā)展了津派教育家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和教育思想，他們的教育理念和驕人業(yè)績在全國產生了較大的影響。

如曾任天津師范大學副校長的沈德立教授，是中國實驗兒童心理學的先驅者，是當代中國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的開拓者，他的研究成果對全國的基礎教育都有很大的貢獻。如天津師范大學的田本娜教授,是全國小學語文教學的著名專家。如天津市教育科學研究院院長張武升博士，20多年來一直深入中小學搞教學研究，是國內最先開展創(chuàng)新教育研究的專家，是全國創(chuàng)新教育研究會的理事長。

在中小學管理界，天津市有一批在全國叫得響的教育家，如天津市第一中學的首任校長韋力,他從1953年至1993年一直擔任天津一中校長，1982年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確認為聯(lián)合國亞太地區(qū)普通教育專家。他確立的校訓“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艱苦奮斗的作風，自理自學的能力”，一直被天津一中的師生所繼承。

如南開中學的老校長康岫巖，其撰寫的《生命因教育而精彩》入選《中國當代教育家叢書》，是全國公認的教育家。如天津中學的國赫孚校長，2000年組建天津中學，只用了10年時間，就把一個生源是全區(qū)的“收底生”的年輕學校,辦成了聞名全國的優(yōu)質高中，其獨具一格的“活動育人”教育模式，成為全國高中課程改革的樣本。

另外如耀華中學的老校長曲立敏，天津一中的校長李新，天津新華中學的老校長張之鑫，天津實驗中學的老校長趙子聲、現(xiàn)任校長張紅，天津109中學的老校長王桂儒，天津開發(fā)區(qū)一中的王延瑞校長等一大批教育家，在全國都有較高的知名度。

在小學語文教學界，天津市有一批在全國叫得響的特級教師和教育家，如南開小學的靳家彥、中營小學的杜蘊珍、紅橋區(qū)的張樹林等。靳家彥老師曾在全國執(zhí)教過600多節(jié)小學語文的觀摩課，應邀到30個省市自治區(qū)講學，他創(chuàng)立的“小學語文導讀法”被收入《中國當代著名教育家流派》叢書。杜蘊珍老師從1958年在中營小學執(zhí)教，至今已50多年，依然沒有離開學校，是全國著名的小學語文教育專家。50多年來，她把“執(zhí)著教壇永無悔，身正為師育新人”當成座右銘，傾盡全部心血贏得了“師德的表率、育人的模范、教學的專家”的盛譽。紅橋區(qū)的特級教師張樹林，提出了小學語文“整體綜合訓練”的教學模式，在全國有較大的影響。

在全國中學數(shù)學界有較大影響的天津教育家如天津實驗中學的王連笑老師、天津四中的王培德老師等。在全國中學語文教學界有較大影響的教育家如天津市教研室的伊道恩老師等。以上教育家大部分都已退休,有的已經去世,有的即將退休，但他們在全國的專業(yè)影響力依然很大。

3.津派教育家輝煌于未來而現(xiàn)已嶄露頭角

近幾年天津市政府、市教委在基礎教育界實施了“未來教育家奠基工程”，先后兩期遴選了近200個名校長（園長）和名教師，經過三年一個周期的培訓和鍛煉，一大批五十歲以下的未來教育家已經和正在形成。他們中有的已經在全國產生了較大的影響，中國教育報刊社和天津市教委也已經聯(lián)合召開了五期“未來教育家推介會”，推介了天津市一批年輕的教育家的管理成果和教學成果。如在管理方面，推介了寶坻一中馬長澤校長（現(xiàn)任寶坻區(qū)教育局局長）的“教師第一”的辦學理念與實踐成果、塘沽十五中潘懷林校長實施的“三心”教育（信心教育、靜心教育、責任心教育）、靜海一中張福賓校長實施的“潛質教育”、天津五十五中王杰校長的“生態(tài)型教育”、天津復興中學劉浩校長的“精致教育”、河東區(qū)香山道小學陳立萍校長的“綠色生態(tài)教育”。教育部華東師大中學校長培訓中心2012年4月還在天津耀華中學舉辦了“人民教育家論壇”，重點推介了耀華中學任奕奕校長的辦學思想“學校：師生求索的樂園”。

在教學方面，中國教育報刊社和天津市教委先后聯(lián)合推介了紅橋區(qū)教育中心徐長青老師的“小學數(shù)學簡約教學”、南開區(qū)實驗學校李衛(wèi)東老師的“小學語文感悟式教學”、河西區(qū)教育中心魏瑞江老師的“小學美術創(chuàng)意式教學”、天津市實驗中學劉曉婷老師的“高中語文批注評點式教學”、天津中學弭金鈴老師“面向生活的生物教學”。本次活動又要推介三個未來教育家的成果，如楊村一中梁棟老師的高中數(shù)學“自然式教學”、河西區(qū)馬場道小學張菁老師的小學數(shù)學“形變質通”的教學思想、天津市實驗中學董彥旭老師的高中政治“心靈互動教學”?？梢哉f，天津市已經崛起和正在崛起一批五十歲以下的未來教育家。展望未來，天津市將是一個教育家群起的時代，津派教育家的隊伍在新時期正在不斷發(fā)展壯大。

二、津派教育家的共同特征

從近代以來，天津的教育家都有自己鮮明的個性和獨特的教育思想，但由于受政治、經濟和區(qū)域文化的影響，他們也都有著共同的特征。

1.救國救民的社會責任感

近代中國，民族危亡，多災多難，而天津又是外敵入侵的門戶，所以天津的一大批教育家是懷著“救國救民”的強烈社會責任感來辦學的。如溫家寶總理的爺爺溫瀛士，1929年在宜興埠創(chuàng)辦了普育女子學堂。他以“勤勞真實”為校訓，以先進理念和辦學模式施教于學子，聞名遐邇、英才輩出。1936年起男女兼收更名為宜興埠士范小學。1948年12月27日，國民黨守軍縱火燒掉士范小學。但溫瀛士先生很快使士范學校獲得重生。共和國成立后，溫瀛士先生將學校交給了政府，改為公辦，他此后一直任教直至病逝。

如南開系列學校創(chuàng)辦人之一、歷任南開校長46年之久的張伯苓先生，目睹清政府腐敗無能和帝國主義列強對中國的欺凌，立志興辦教育，以“允公允能，日新月異”為校訓，用愛國精神和科學知識教育青年，以達到抵御外侮，振興中華的目的。在日軍全面侵入中國時期，他毫不畏懼地在鄰近海光寺日本軍營的南開學校開展各種抗日愛國教育。

如耀華中學校長趙天麟以“光耀中華”為辦學宗旨。在日寇占領天津的危急時刻，趙天麟慷慨激昂地說：“不應坐視倭奴以華人當犬馬，永不當亡國奴，愛國抗日到底！”[1]依據耀華中學地處英租界地，免于日軍轟炸的條件，趙天麟不僅公開進行抗日宣傳、開展抗日活動，收留遭日本軍隊轟炸后流亡的南開師生，還給予租界地的中國共產黨地下領導機關很多支持、幫助，使耀華中學成為天津抗日活動的主要據點。對于日軍的威脅利誘毫不動搖，早已做好為國捐軀的一切準備，1938年6月27日早上7時被日本特務暗殺于去學校途中。

中國近代教育家的這種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一直作為優(yōu)良的傳統(tǒng)代代相傳。如天津中學的國赫孚校長不斷思考的四個問題是：“教育是什么？教育為什么？教育做什么？教育怎么做？”他確立的校訓是“為成功的人生做準備”。他說：當學生、教師、校長以成功的人生為共同的追求時，我們大家就有了共同的語言，學校就有了凝聚力。天津中學建校初就創(chuàng)立了綜合實踐活動課，這是一種源于生活的教育，國校長讓學生走出校門，走進社會，走到普通百姓中了解生活，發(fā)現(xiàn)社會存在的各種問題，真正明白自己今天的學習到底對未來的人生，乃至整個社會有什么樣的作用和意義。

2.兼容并包的務實作風

嚴修（1860-1929年）是近代在天津推進“西學”傳播的先行者。他認為，國家要走向富強，必須博采東西文明，引進西方文化與教育制度。他先后去日本、美國和歐洲進行教育考察，探求建立新式學校的模式與途徑，在天津首倡辦女學。他把自己的嚴氏家館作為實驗基地，聘請熱心西學的張伯苓教授英文、數(shù)理化等新知識，開津門西學之先。嚴修與張伯苓共創(chuàng)南開學校體系，“直接從日本、美國引進教材、圖書資料、實驗設備，并且直接聘外國教師來天津任教……據統(tǒng)計，南開聘請的外籍教師，1918年以前有29人，其中日本6人，英國5人，美國18人”。[2]成為帶動天津地區(qū)新式學校教育的領路者。

借鑒西方文化中男女平等的思想，為改變中國傳統(tǒng)中“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社會影響，許多天津歷史名校創(chuàng)辦人以興辦近代女子學校、熱衷于發(fā)展社會教育，作為“開民智”的突破口，開近代女子教育之先河。溫世霖先生（1870—1935年）與其母徐振肅女士創(chuàng)辦“佩貞女子學堂”，并由徐振肅親任校長，成為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女校長。

盡管很多近代天津教育家身體力行極力提倡學習“西學”，但在他們開辦的新式學校中卻極少是“全盤西化”的，其中南開學?！爸袊?、服務于中國——以中國歷史、中國社會為學術背景，以解決中國問題為教育目標”的辦學方針頗具代表性。這是一種兼容并包的務實作風。

3.草根特質的平民教育思想

天津在近代作為一個主要以軍人、商人和苦力為早期移民的城市，注定了具有草根文化特質。天津諸多歷史名校之所以在近代脫穎而出皆在于他們所具有的“天津文化的草根特質——面對廣大民眾的教育，自然是最富生命力的教育”。[3]

很多以“教育救國”為己任的天津教育家在辦學過程中，為了更好地培養(yǎng)救國人才，都為品學兼優(yōu)的貧困學生設立了減免學費的措施。這些都促使天津學校教育改變了以往主要面向富有家庭子弟招生的歷史，很多平民子弟因此獲得了接受學校教育的機會，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整個天津教育的特點。

普育學校的創(chuàng)始人溫瀛士先生留給后人最有價值的就是平民教育思想，也顯然影響到溫家寶總理。2006年3月，全國“兩會”期間，溫家寶總理說：“我特別想強調一下平民教育問題。因為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平民，平民的素質關系到一個國家整體國民的素質。我們有13億人口，9億農民，平民的比重更高。我們之所以把義務教育和職業(yè)教育放在重要的位置，就是要使教育成為面向平民的教育，從而使人人能得到教育?！?/p>

4.銳意創(chuàng)新的改革精神

銳意改革、勇于創(chuàng)新、不斷進取，是津派教育家的顯著特征。如南開中學的老校長康岫巖，繼承和發(fā)揚南開精神，適應時代的要求，提出了“整體高素養(yǎng)”的辦學理念。天津實驗中學老校長趙子聲曾創(chuàng)造了十幾個全市第一：第一個開展初中四年制和中、小學“一條龍的學制改革實驗”；第一個帶頭建立全國教育研究聯(lián)合體和全國實驗中學聯(lián)合體；第一個研究“關于治校的整體性思維”，并獲得市科研一等獎；第一個研究“構建差異性教育與全面和諧發(fā)展教育相結合”的教育模式；第一個組建“國際部”；第一個制定校園文化建設“提要”；第一個提出“構建學校內部素質運行機制”的構想；第一個以貸款方式解決學校校舍建設問題；第一個主辦“國際教育論壇”，等等。特別是天津市培養(yǎng)的近200個未來教育家學員，都在不斷創(chuàng)新管理和教育教學的理念和方法，已經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果。

三、津派教育家形成的原因分析

1.特有的地域文化與政治背景

天津作為中國最早接受西方文化的城市，雖有“萬國建筑博覽會”的城市風貌，卻保持著自己的文化獨立性；不排斥外來文化，卻始終有選擇地吸取。運河文化、碼頭文化、老城文化、寓公文化、租界文化相互融合，形成一種“五方雜處”的地域文化。[4]

作為進出首都北京的門戶，近代天津與整個中國的命運緊緊連在一起。將近代中國帶入半殖民地的一系列西方侵略戰(zhàn)爭，比如，打開了中國大門的鴉片戰(zhàn)爭、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使中國蒙受巨大損害和恥辱的中法戰(zhàn)爭、中日甲午戰(zhàn)爭和八國聯(lián)軍侵華戰(zhàn)爭等都是從攻破天津開始，戰(zhàn)后一系列不平等條約如《天津條約》、《北京條約》、《辛丑條約》、《中英五口通商章程》、《黃浦條約》、《馬關條約》等的簽訂也在天津而不是北京。洋務運動發(fā)起、偽滿洲國的炮制等均始于天津，由此一度使天津成為中國的政治重心。正是這種特有的區(qū)域文化和政治背景，才使津派教育家具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愛國精神，才有兼容并包的務實精神。

2.教育理論與教育實踐的有機結合

建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天津市特別重視教育科研工作。如天津市教育科學研究院是全國第一個省級教科院。天津市教科院和天津師范大學的教育理論工作者歷來有理論聯(lián)系實際、為中小學教育服務的傳統(tǒng)。許多教育理論工作者常年堅持到基層聽課評課，指導中小學和幼兒園的老師搞教育科研。特別是天津市實施“未來教育家奠基工程”以來，天津市教科院和天津師大的科研人員承擔了指導學員的任務，幫助學員確立科研課題，幫助他們總結學校管理和教育教學的經驗，引領他們搞教育教學的改革?；A教育課程改革以來，天津市教委成立了“基礎教育課程改革專家組”、“普通高中課改專家組”、“高中辦學特色專家組”等，聘請許多教育理論工作者為專家組成員，指導中小學的教育教學改革。很多名校長名教師在回顧自己成長的歷程時，都感謝教育理論工作者的指導和幫助。

3.各級教育行政部門的大力支持

天津市政府和各區(qū)縣政府及教育行政部門歷來重視名校長名教師的培養(yǎng)工作。特別是從2009年開始的“未來教育家奠基工程”，首開全國培養(yǎng)教育家的先河，先后遴選了兩批近200名中小學和幼兒園的校長（園長）和骨干教師，投入2000萬元?？?，從全國聘請教育名家指導，給每個學員配備了理論導師和實踐導師。天津市在全國是第一個提出并實施培養(yǎng)教育家工程的省市，投入經費多，工作力度大，效果也很明顯。各區(qū)縣也非常重視名校長名教師的培養(yǎng)工作，如和平區(qū)已開展兩屆“名校長名教師培養(yǎng)工程”（雙名工程），各區(qū)縣也都有類似的骨干教師培養(yǎng)工程，投入大量經費為名校長名教師搭建成功的平臺。正是由于天津市各級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門的大力支持，才營造了天津市教育家群起的大好局面。

[1]趙寶琪，張鳳民.天津教育史（上卷）[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2：368.

[2]張大民，陳志科，田毓芬，張紹祖，等.天津近代教育史[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3：114.

[3]林希.其實你不懂天津人[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10.

[4]羅澍偉.城市客廳:從城市發(fā)展史看天津的包容性[N].假日 100 天，2010-01-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