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拍碎英雄夢

袁漢

廷塔哲城堡遺址經(jīng)過維護和開發(fā)，成為英國康沃爾郡的熱門景點，許多游客前來觀光，尋訪亞瑟王傳奇的起點。

傳說中，亞瑟王的父母正是在廷塔哲城堡里共度良宵。如今，亞瑟王的雕像佇立在廷塔哲島的岬角上。

1225年，康沃爾郡最熱門的談資是康沃爾伯爵理查竟然任性地用3座收益不菲的莊園換了一片礁石林立的海邊荒地。理查剛滿16歲，就獲得康沃爾郡作為生日禮物，這是全英國最富庶的一個郡，他只要正常收租收稅，已經(jīng)是歐洲最富有的人之一。年輕的英國國王亨利三世只有理查這一個弟弟，兩人感情甚好。

傳奇從這里起源

在換地文書里，理查置換的這塊荒地被稱為“廷塔哲島”。它是一個伸入北大西洋的高聳海岬，與陸地只有一條崎嶇起伏的狹窄小道相連。岬角上有一些建筑廢墟，那是公元5世紀羅馬人離開時留下的遺跡，他們曾把這里建成一座要塞，保衛(wèi)從地中海通往不列顛行省的貿(mào)易航線。

理查的興趣當然不是那堆殘垣斷壁，“廷塔哲”這個名字對他的全部意義在于這里是亞瑟王的出生地。

亞瑟王的傳說起源于9世紀中葉的《不列顛人的歷史》，其中記載了亞瑟王領(lǐng)導的12場戰(zhàn)爭，以及魔法師梅林的一些事跡。1136年左右，蒙茅斯的杰弗里寫成《不列顛諸王史》，按年代順序記載了兩千多年間不列顛諸王的生平。書中的內(nèi)容大都是杜撰，其中最有名的是亞瑟王的故事，留下了石中劍、圓桌騎士、劍欄之戰(zhàn)等經(jīng)典情節(jié)。

在杰弗里筆下，尤瑟王對康沃爾公爵格洛斯的妻子伊格賴因一見鐘情。格洛斯于是在廷塔哲建起一座城堡，讓妻子住在里面，不再出門，以免與尤瑟王再有來往。魔法師梅林把尤瑟王變成格洛斯的模樣，使他能堂而皇之地走進廷塔哲城堡，與美人共度良宵，那一晚伊格賴因懷上了亞瑟王。

作為亞瑟王的忠實粉絲，這段故事理查早已爛熟于胸。因此他受封康沃爾伯爵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得到廷塔哲這塊“圣地”。

重建廷塔哲城堡

理查清理了廷塔哲的廢墟，建起一座與亞瑟王的赫赫威名相配的雄偉城堡。按照廷塔哲的地勢，城堡分為陸地區(qū)和海岬區(qū)兩部分，其中陸地區(qū)又分為上區(qū)和下區(qū)。下區(qū)是城堡的入口，建有門房和馬廄，東南、東北兩側(cè)環(huán)以帶塔樓的幕墻，墻外掘有深溝，形成一座外堡。穿過外堡的內(nèi)門，是廷塔哲城堡最大的庭院，很空曠，沒有任何建筑，可供駐軍集合操練或舉行其他露天活動。沿內(nèi)門左側(cè)的一條石階拾級而上，就來到了上區(qū)，這是一個較小的庭院，在陸地區(qū)最高處，可以俯瞰堡外的丘陵和海灣。上區(qū)庭院建有住房和廁所，是衛(wèi)兵和傭人居住的地方。

由于狂風、暴雨和巨浪的侵蝕，廷塔哲城堡在17世紀就被完全廢棄。通過當代技術(shù)，人們制作出城堡復原圖，重現(xiàn)了這座與亞瑟王的赫赫威名相配的雄偉城堡。

理查下令建起一座橋連通陸地和海岬，取代了那些難走的臺階，走過這座橋就到了城堡的主廳。主廳是城堡里最大的建筑，這里是城堡主人舉行舞會和聚餐的所在，因此廚房就建在附近。主廳正下方與大海相交的巖壁上有兩個洞穴，其中比較大的那個叫“梅林洞”，傳說曾是魔法師梅林的住所，每天只有兩次退潮時才能進入。穿過環(huán)繞主廳的護墻，海岬的大部分地方建有各種用途的房屋70余座，其中有一些利用了古羅馬的廢墟遺址。

在這些房屋中央，理查特地建造了一座花園，里面種滿從各處搜羅來的奇花異草，這座花園和另一個凱爾特傳說有關(guān)。據(jù)說，康沃爾國王馬克派侄兒崔斯坦代表自己去愛爾蘭迎娶美人伊索德，兩人在歸途中愛上對方，回到康沃爾后經(jīng)常在廷塔哲的花園里幽會。理查對這個故事顯然也非常熟悉，因此特地建了座花園向這對戀人致敬。離花園不遠的地方還有一眼水井，使整座城堡能夠?qū)崿F(xiàn)淡水自給自足，這也是廷塔哲得天獨厚的地方，當初羅馬人在此建要塞很可能也是看中了這一點。

理查的雄心壯志

廷塔哲城堡用了3年時間才建成，理查來這里的次數(shù)寥寥無幾。城堡剛開始動工時，理查就帶兵打仗去了。亨利三世顯然很信任這位16歲御弟的軍事才能，派他去解加斯科涅之圍。

法國是金雀花王朝的龍興之地，但是自從亨利三世的爺爺亨利二世繼承英國王位以來，金雀花家族在法國的原有領(lǐng)地就一直被鯨吞蠶食。到亨利三世登基時，金雀花家族已經(jīng)丟了諾曼底和安茹，在法國的根據(jù)地只剩跟西班牙交界的加斯科涅地區(qū)。畢生都在覬覦英國王位的法國國王路易八世猛攻加斯科涅，金雀花家族在歐洲大陸最后的根據(jù)地眼看唾手可得，此時理查率領(lǐng)一支準備充足、裝備精良的遠征軍奮楫南下，打了法國人一個措手不及，保住了加斯科涅和這塊土地上利潤豐厚的葡萄酒貿(mào)易。

理查22歲結(jié)了婚，新娘伊莎貝爾·馬歇爾來自權(quán)傾一時的馬歇爾家族，是第一代彭布羅克伯爵威廉·馬歇爾的次女。馬歇爾伯爵是先王約翰王的托孤重臣，亨利三世未成年時一直由他代攝國政，理查和伊莎貝爾成婚時他雖然已經(jīng)亡故，但他的4個兒子個個精明強干，老大還是亨利三世和理查的妹夫。

亨利三世是反對這樁婚事的，他覺得馬歇爾家族的勢力已經(jīng)過于強大，弟弟再娶他家的女兒會導致權(quán)力天平的進一步失衡。理查根本沒把哥哥的反對當回事，頂著國王的壓力成婚，買下倫敦與牛津之間的沃靈福德城堡，在那里扎下愛巢，很少去廷塔哲城堡。兩人一起生活不到10年，伊莎貝爾就因難產(chǎn)身亡，理查備受打擊之余做出了一個化悲痛為勇氣的英雄式?jīng)Q定：他要參加十字軍，去收復被異教徒占據(jù)的圣地耶路撒冷。

英雄、城堡皆落寞

理查參加的是第六、第七次十字軍東征之間的一次行動，由于參加者大都是英國、法國和匈牙利貴族，史稱“諸爵東征”。與以往的十字軍東征相比，這一次的戰(zhàn)事不那么激烈，雙方更多是通過外交、權(quán)謀和軍事威壓斗法。理查一路上展現(xiàn)出自己不僅是一員猛將，而且頗有謀略，他通過與埃及蘇丹談判，促使對方釋放了關(guān)押在開羅的一批法國貴族。被釋放的俘虜中包括阿莫里·德蒙福爾勛爵，那時理查還不知道，阿莫里·德蒙福爾的弟弟西蒙·德蒙福爾日后會成為英國的一生之敵，并親手毀掉自己的一世英名。

對未來一無所知的理查春風得意，他在途經(jīng)普羅旺斯時，見到了自己的嫂子埃莉諾王后的妹妹桑奇婭，又墜入了愛河。普羅旺斯伯爵雷蒙-貝朗熱四世生了4個女兒，長女瑪格麗特嫁了法國國王路易九世，次女埃莉諾嫁給英國國王亨利三世，在當時也是一段佳話。理查回國后就提出迎娶桑奇婭，這一次他的哥哥極為支持，婚期定在1243年11月。

婚禮前理查特地回了一趟康沃爾，在廷塔哲城堡款待了來訪的威爾士親王戴維茲·阿頗·盧埃林。那是理查在廷塔哲城堡住得最久的一次，他第一次有機會走遍這處傳說中的亞瑟王誕生之地。矗立在陡峭的灰白巨巖邊緣，眼前是望不到盡頭的蔚藍大海，海浪沖刷梅林洞的回聲宛如巨龍的喘息，成為亞瑟王的夢想在他的腦海中回蕩，他的血統(tǒng)、權(quán)勢、財富、勇武和學識，使他比任何人都更接近那個夢想。

在與大海相交的巖壁上有兩個洞穴，其中比較大的那個叫梅林洞，傳說是魔法師梅林的住所，每天只有兩次退潮時才能進入。梅林洞的正上方曾是廷塔哲城堡的主廳。

機會在14年后到來，空缺的神圣羅馬帝國皇位急需填補，有資格的貴族競爭激烈，理查通過說服和利誘爭取了7位選帝侯里的4位，當選“羅馬人的國王”。按照自古傳下來的規(guī)矩，神圣羅馬帝國皇帝要在亞琛圣瑪麗皇家教堂受膏加冕，那里曾是查理曼的行宮，他的遺骨也埋在里面。理查挽著桑奇婭的手，頭戴金冠、手持權(quán)杖，在科隆大主教的引領(lǐng)下行禮如儀，然后坐上查理曼曾經(jīng)坐過的寶座，那是他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也是盛極而衰的開始。這位新國王對神圣羅馬帝國并沒有實際掌控權(quán)，住慣了英國的他也不愿到德意志常住，算上加冕那次，他總共只去過自己的“帝國”4次。

1264年，已經(jīng)年過半百的理查與亨利三世并肩迎戰(zhàn)起兵造反的西蒙·德蒙福爾。他們在劉易斯之戰(zhàn)慘敗，國王狼狽逃走，理查躲進一座磨坊樓上，被叛軍發(fā)現(xiàn)，他們圍住磨坊，興高采烈地嘲弄著：“下來！下來！你這個缺德的磨坊主！”此戰(zhàn)過后，德蒙福爾成了英國實質(zhì)上的國王，亨利三世是他掌控下的傀儡，理查和王太子愛德華等王室成員則被關(guān)起來做了人質(zhì)。

廷塔哲城堡的沒落甚至還要早，就在理查最后一次去那里之后不久，城堡的護墻和建筑就因20多年受帶著鹽分的海風侵蝕，出現(xiàn)了傾倚的跡象。城堡建成后不到一個世紀，狂風、暴雨和巨浪的三重合力使海岬塌陷成為家常便飯，這里不再適合居住，到17世紀被完全廢棄。

今天的廷塔哲城堡遺址經(jīng)過維護和開發(fā)，是康沃爾郡最熱門的古跡景點，那些來尋訪亞瑟王傳奇起點的游客，大都不知道城堡主人理查破滅的英雄夢。

（責編：李玉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