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騰的黑
在埃及的小巷子里,總會看見一種特殊的菜攤,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只有兩種顏色:黃色和綠色。黃的是檸檬,綠的是辣椒。走到跟前,或許還會看到一點(diǎn)兒蔥和蒜——一點(diǎn)點(diǎn)而已,總體上還是黃和綠兩種顏色。
檸檬與辣椒會以各種形式出現(xiàn)在菜里、湯里、醬里,它們是埃及美食中的“酸辣雙煞”。
記得我當(dāng)年讀過的一本小說中有這樣一句話:“上魚的時候怎么可以不上檸檬?”當(dāng)時我看著這句話有點(diǎn)摸不著頭腦,因?yàn)橹袊俗鲷~基本上是放蔥、姜、蒜這些,我無法想象魚加上檸檬是什么口感。直到我品嘗了亞歷山大的烤魚之后,才知道魚和檸檬是如此般配——去腥的同時又能帶來清爽,還有那么一絲可以刺激味蕾的酸味,妙不可言!
但是不要認(rèn)為檸檬只能配魚,羊肉、雞肉佐以檸檬也是意想不到的美味。尤其是埃及的烤羊排,在上架燒烤之前,要先在和有檸檬汁的調(diào)料里腌一會兒,如此一來,烤好的羊排入口時,連那又肥又油的羊脂也變得清新爽口,真是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此外,埃及烤肉的配菜中還會有烤辣椒,想必是為了讓人在大口咀嚼肉類時來一口辣椒,以便分泌出更多的口水來拌勻嘴里的肉吧。其實(shí)辣椒與檸檬都與烤肉淵源頗深,除了上面提到的烤羊排,還有烤牛肉片、烤整雞,都會用到其中之一,或二者兼?zhèn)洹?/p>
比如埃及烤雞。廚師會嫻熟地把雞從肚子劈開,鋪展到烤架上,直接上炭火烤。也許你會疑惑——怎么可以不腌制就直接上火烤?別急,等半小時過去,雞皮已經(jīng)烤得金黃時,廚師會把雞從火上拿下來,刷油,撒鹽和黑胡椒粉,抹勻,接著把切好的辣椒、洋蔥、西紅柿厚厚地蓋在雞的正反兩面。然后繼續(xù)上炭火烤10分鐘,才終于烤好。廚師會嫻熟地給你打包,還會往袋子里放幾個檸檬。
猶記得我第一次買時,忐忑地提著袋子回到住處,迫不及待地撕開包裝錫紙,一股混合著烤辣椒、洋蔥、西紅柿的雞油味撲鼻而來,我立刻被這味道折服了,顧不上找餐具,直接用手撕下一條雞腿,大口地咀嚼起來。吃到一半,我瞥見那幾個檸檬,于是切開檸檬,把汁擠到雞肉上。嘗了嘗——有意思!檸檬只是去除了炭烤的那股煙熏味,對烤雞本身的味道沒有多少影響——檸檬在當(dāng)?shù)責(zé)局芯褪沁@樣用的。
當(dāng)?shù)刈龅囊恍幸矔尤霗幟?,比如牛蹄筋湯、海鮮湯等。湯熬制時并不會放入檸檬,服務(wù)員端上桌后,顧客再根據(jù)自己的口味往里面擠檸檬汁。以我個人的口味和經(jīng)驗(yàn)來說,擠半個檸檬最好,這樣在不掩蓋原湯鮮美的同時,可以讓湯變得清爽開胃。
還有一道埃及本土著名特色食物叫“庫舍里”,是將煮熟的空心面和米和在一起的一種主食,老板會在上面撒上炸洋蔥和一種豆子遞給你。但沒有人會這么直接吃。餐桌上會放一個壺,里面是一種檸檬汁和醋、辣椒粉、鹽混合在一起的調(diào)料汁,有的店里的調(diào)料汁還加了蒜和番茄醬。這種汁可以說是庫舍里的靈魂。庫舍里只是皮囊,至于注入多少“靈魂”,就要看你自己對美食的體會了。我吃庫舍里的時候會告訴老板,大米不要,豆子不要,要多多的炸洋蔥和空心面,然后自己再多多地加入調(diào)料汁。那種口味,像極了我們西北人吃的涼面。
我在埃及見過的檸檬最生猛的吃法,莫過于將剛長成的綠色檸檬一切兩半,在切口處撒上鹽,然后直接把汁擠到嘴里。理論上鹽可以中和一些檸檬的酸味兒,但實(shí)際上撒不撒鹽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最讓我不能理解的還是檸檬泡菜。埃及人的泡菜大概跟俄羅斯的泡菜或者說腌菜是同一類的,我想應(yīng)該是在奧斯曼帝國時期從俄羅斯引進(jìn)的吧。
那時候埃及人吃腌菜純粹是為了趕時髦,因?yàn)樽鳛橐粋€亞熱帶的農(nóng)業(yè)大國,埃及四季都有各種新鮮蔬菜,根本不需要腌制蔬菜以備過冬。俄羅斯的腌菜最常見的是腌小黃瓜,到了埃及,則衍生出各種腌菜,有胡蘿卜、白蘿卜、辣椒、大黃瓜、花菜、橄欖等。腌這些我都能理解,也吃得下去。唯一讓我費(fèi)解的就是腌檸檬。要知道,腌菜的水是用醋和鹽兌出來的,倘若不就點(diǎn)東西空口吃腌菜的話,只有齁人的咸和蜇人的酸,再無他味。檸檬已經(jīng)夠酸的了,為何還要腌了吃呢?而且,埃及人腌檸檬是把檸檬一切為二,直接丟進(jìn)鹽醋水里,腌過的檸檬只剩下果皮。吃這玩意兒,圖什么?
最后必須要提的就是“辣椒檸檬味”薯片了。很多中國人吃不慣,因?yàn)檫@種薯片實(shí)在太重口味了,但是我喜歡將這種薯片大把地塞進(jìn)嘴里咀嚼。檸檬與辣椒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持續(xù)不斷地刺激著味蕾,那咯吱嘎嘣的咀嚼聲,就是酸與辣的協(xié)奏曲。
辣椒和檸檬在埃及美食中各有一片天地,有時又相互配合。它們相互配合時,就滿足了我這個從小愛吃酸辣口的西北人的需求。檸檬和辣椒在現(xiàn)實(shí)中融合,而到了我腦海中,又重新分成兩種味覺的回憶:一是家鄉(xiāng)的油潑辣子,一是老陳醋。逐漸地,這些回憶都成了淡淡的鄉(xiāng)愁。
摘自《老年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