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老師再次回到城南關的自建房,前后左右的鄰居大都拍手稱好,好像與冷暖老師是久別重逢,又好像冷暖老師是來走親戚的。
政府供職的阿健,理發(fā)師金光,小菜販田一民,居委會安主任等等,都是睦鄰,和睦的鄰居。冷暖老師很熨帖。
這還得感謝安主任,是安主任十多年前介紹的這塊地皮,冷暖老師買后自建了房子,與他們春夏秋冬融為了一體。
一晃,冷暖老師離開眾鄰三個春秋了。為女兒高考方便,冷暖老師在市第一中學附近租了房。房子不大,還不斷有學生擠著找他輔導功課。冷暖老師輔導功課是不定時的,一有空閑就為求學上進的學生答疑解惑,且不收任何費用。
西鄰理發(fā)師金光的兒子前年考上西安交大,就有冷暖老師的汗水。
小菜販田一民時常念叨冷暖老師,因為他的兒子快上初中了。
倒沒見東鄰阿健找過冷暖老師。阿健說,找誰不得拿幾個學費,反搭個人情。阿健讓孩子上了繳費的輔導班,雖然費用不菲。表面上阿健與鄰居過得去,只是很少與大伙兒吃個飯,喝口茶,聊聊天。
政府機關的人,大都有副架子,不好放下。理發(fā)師金光這樣理解,也這樣說,因為阿健從沒在他那間普通的理發(fā)屋理過一次頭。很明顯,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把女兒送到“鄭大”,冷暖夫婦就回來住了。
冷暖老師回來后做的第一件事,有點驚天動地,很讓四鄰錯愕。他悄沒聲息地請來了焊接工,要焊一副梯子,往東屋平房頂上去的梯子,再往東屋平房頂上布置菊花。菊花盛開,正合時宜。焊梯子,搭遮雨棚,讓冷暖老師沒少費心勞神,因為東屋南的空隙太狹窄了,只能焊出一個供一人側(cè)著身子上去的梯子。但冷暖老師執(zhí)意這樣做,他相信菊花開滿屋頂時,四鄰會上來賞花,一屋頂黃的紅的紫的白的菊花,也會給他們帶來驚喜,帶來愉悅。同時,冷暖老師相信上來賞花的所有人,都會驚訝地看到東鄰平房頂上一個怪異的微型建筑。這個怪異的微型建筑,應是冷暖老師陪女兒讀高中時,東鄰私自建的,且沒跟他打招呼。冷暖老師明白那個怪異的微型建筑物肯定與風水有關,對自家不利。
一不做,二不休,冷暖老師很快把梯子焊接好了。梯子上還搭了個精致的透明的遮雨棚。逼仄的梯子下面空蕩蕩的,還可放置些閑雜東西。
正是金秋十月,熱鬧的花市鋪天蓋地的菊花。冷暖老師一下子采購了九十九盆菊花?;ń硯煾蹈吲d極了,把九十九盆菊花爬梯子擺放在了十多平方米的平房頂上,正好擺滿整個房頂。看來冷暖老師是用心計算好的。
菊花開滿房頂,真好看!花匠擦一把汗水說。多像一張紅紅黃黃白白紫紫的床單子,飄在空中,真令人浮想聯(lián)翩?;ń秤旨拥乇扔髡f。
花匠正贊嘆著,一群小蜜蜂和幾只彩色蝴蝶翩然而至,發(fā)出了密集的嗡嗡聲。
望著花匠身上散落的幾瓣菊花,冷暖老師笑了一聲。
花香四鄰。
理發(fā)師金光側(cè)著身子爬上了房頂。
小菜販田一民側(cè)著身子爬上了房頂。
醉醺醺的安主任一晃一晃地側(cè)著身子爬上了房頂。
他們贊嘆著,不由望一眼自家的平房頂。自家的平房頂分明光禿禿的,滿眼的風雨剝蝕著陳年灰暗。
老師就是老師,有水平,有眼光。
安主任瞇著眼睛,似乎看到了自家房頂上也開滿了菊花,真切聞到了菊花沁人心脾的香氣。
一股微風襲來,安主任睜開了眼。睜開了眼的安主任俯視東鄰阿健家,大門緊閉二門緊鎖。安主任發(fā)現(xiàn)了那個怪異的微型建筑。安主任不禁問道:這是啥?不倫不類的!
眾人忙望去,面面相覷,倒吸口涼氣,沒再多言語,恍然明白了什么。
安主任氣從心生,呸呸吐了幾口帶酒味的吐沫。
四鄰散去,冷暖老師回到了書房。他抬頭望一眼墻上掛著的一串金色的“五帝錢”。這是妻子在靈山求的,以保家宅安寧,鄰里和睦。冷暖老師伸手摘了下來,仔細端詳,依次看到了“順治通寶、康熙通寶、雍正通寶、乾隆通寶、嘉慶通寶”的端正字樣。它們分明是帶有帝威的靈物,辟邪,祈福。妻子的一廂情愿多美好啊。捫心自問,這開滿房頂?shù)木栈?,能以香潤人嗎?/p>
其實,是冷暖老師剛回來時在二樓陽臺上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了那個醒目的微型建筑后,靈感突現(xiàn),萌生了用菊花鋪滿平房頂?shù)摹?/p>
怒放的菊花開滿房頂,肯定意義非凡。
這或許正應了自己的名字和職業(yè),冷且暖,傳道教化。
(許心龍,河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小說散見于《山西文學》《小說月刊》《啄木鳥》等,有作品被《小說選刊》《微型小說月報》《作家文摘》等轉(zhuǎn)載。出版小說集兩部。)
編輯:耿鳳